赵连赏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732]
作为东方文明重要标志之一的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素以历史悠久、内容丰富、形式独特著称于世。绚丽多彩的中国古代服饰文化之所以优秀,除了拥有浓厚的传统礼仪文化底蕴外,注重吸收融合其他民族的服饰文化精华也是其长盛不衰的另一个重要因素,这也是中国古代服饰文化多元性的突出特征。
在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的历史上,能够引起人们广泛关注的服饰改革一般发生在国家的官服领域。文献记载中,公开吸收其他异域地区的民族服饰元素并对中国传统的官服文化产生重大影响和变革的举措主要有两次,一次是发生在战国时期著名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另一次是隋唐时期引入胡装“圆领袍”。尽管这两次服饰引入发生的时间不同,内容各异,但它们不论在丰富中国古代官服文化的内涵,还是在拓展古代官服文化的外延等方面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所产生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
胡服是指胡人所穿的服装,是我国北方少数民族服装的统称。在战国以前,汉族地区的汉人穿着胡装是比较少见的现象,从目前所掌握的文献和考古资料中可以了解到,自夏商时期中原地区的服饰风格开始形成以来,中原周边的一些少数民族仿效中原地区的服饰风格的现象时有出现,诸如蜀地的三星堆和滇中的石寨山人物服饰形象等,而中原地区的汉人大规模地公开改穿少数民族服装的事例则记载的不是很多。战国时期的赵国公开引入胡服,不仅是中国古代服装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服装社会发展史上的一次逆礼仪行动:引入与保守,拥护与反对,观点针锋相对,堪称是一场革命。而这次服饰变革的倡导者和推行者就是战国时期的赵国国君赵武灵王——赵雍。
武灵王赵雍在位27年,他是战国时期有一定作为的国君之一。由于赵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靠北,与北方的东胡(位于今内蒙古南部、河北北部及辽宁一部分)、楼烦(位于今山西的西北部)等少数民族统治地区接壤,因此常常会遭受胡骑的骚扰。此外,春秋以来各诸侯群起争夺霸主,致使彼此间战事频繁,烽烟不断。为了争取战场上的主动,赵武灵王毅然决定增添作战部队的兵种,仿效胡人、组建战斗力强大而灵活机动的骑兵部队,并令士卒学习骑马、射箭。同时宣布,为顺应兵种和战争的需要,服装也要进行改革,引入吸收胡服,用比较简单利落的短衣窄袖、长裤革靴的胡装形式,代替当时的博衣宽裳式的传统汉装,从而达到提高战斗力的目的。
对赵武灵王的这次服装改革,《战国策·赵策》和《史记·赵世家》中都有具体的记载和描述。其中,以《战国策·赵策》的记录最为详细。服装的改革,在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然而在2000多年以前的中国封建社会萌芽时期,废弃祖先传续下来的服制,改穿北方胡人的衣裳,肯定会被国人视为一件违背礼制而又大逆不道的事情,倡导者与反对者之间必然会产生激烈的争论。当赵武灵王提出改易胡服时,朝中只有极少数大臣表示支持,而绝大多数朝臣“皆不欲”。反对者中,以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为主要代表。他坚决反对这次服饰改革,面对赵王派来传谕的使者王绁,摆出了一系列不宜改革的理由。他说:“臣闻中国者,盖聪明睿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能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学者,离中国,故臣愿王图之也。”[1](P656)言辞凿凿,颇具道理。王绁回去后,如实地将公子成的答复上奏,赵王听罢并未恼怒,而是亲自登门,耐心地说服:“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圣人观乡而顺宜,因其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1](P657)接着,他又将赵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当时的不利处境,以及易服对国家生存的意义等,向公子成分别晓以利害,一一进行说明,终于使公子成消除了陈规疑虑,第二天便穿着赵武灵王所赐的胡服上了朝。由于赵武灵王不懈的努力,终于使中国古代历史上一次较大的服装改革获得了成功,为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的丰富和发展谱写了光辉的一页。
较之以往的传统衣装,引入胡服内容的骑装最为明显的地方是废弃了裙式的下裳而改穿比较合身、便于活动的裤装,上衣也减短了许多。这一改革不仅适合于骑兵,亦适用于步卒的行军作战需要,并很快在其他地区普及开来,使本国军队的作战能力得到了提升。在河南汲县山彪镇出土的铜鉴刻画的战国水陆攻战图中,兵卒所着衣装已经有了清楚的胡服特征。[2]其次,本次易服也增加了足衣的品种,由原来足穴浅、笨拙而不跟脚的履,改为便捷又适合骑马行动的筒式皮靴。虽然靴的形式在原始社会晚期的一些北方地区曾经出现过,但在战国之前的中原地区却鲜有被使用的记录,故《释名·释衣服》曰:“靴,跨也,两足各以一跨骑也。本胡服,赵武灵王服之。”[3](P263)靴子由此开始传入中原,并在后世汉唐、宋明等朝代的官服中,发挥了特别的效用。
此外,赵武灵王在本次服装改革中,还效仿胡服,为自己的首服上新增加了一些特别的标志性装饰,即在冠上增施了金当和貂尾装饰。历史文献中记载的这种特别装饰冠的名称有多种:如蔡邕《独断》中的“武冠”或“繁冠”,亦称“大冠”。*武冠,或曰繁冠。今谓之大冠,武官服之,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珰),附貂蝉之饰。太傅胡公说曰:“‘赵武灵王效胡服始施貂蝉鼠尾饰之,秦灭赵,以其君冠赐侍中’”。 蔡邕:《独断》卷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影印本,《四库全书·子部》,第850册,第94页。又如《后汉书》中的“赵惠文冠”。*“武冠……谓之‘赵惠文冠’。胡广曰:‘赵武灵王效胡服,以金当饰首,前插貂尾,为贵职。’”《后汉书》志第三十《舆服志下》,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3668页。晋以后又称之为“武弁”、“大冠”、“繁冠”、“建冠”、“笼冠”等。*“武冠,一名‘武弁’,一名‘大冠’,一名‘繁冠’,一名‘建冠’,一名‘笼冠’,即古之‘惠文冠’”。 《晋书》卷二五《舆服志》,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767页。自秦代始,带有这种冠饰的首服一般被赐予皇帝周围的近臣。《后汉书》:“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溢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4](P1472)珰,是饰在冠正中的一个金属片,上面饰以蝉型。根据饰者的身份不同,冠的左右饰以貂尾。李贤在《朱穆传》中注曰:“珰,以金为之,当冠前,附以金蝉也。《汉官仪》曰:‘中长侍,秦官也。汉兴,或用士人,银珰左貂。光武已后,专任宦者,右貂金珰。’常伯,侍中”[4](P1472,1473)对于装饰的这两种动物的形状内容,古人还加入了美好的寓意。崔豹《古今注》:“貂蝉,胡服也。貂者,取其有文采而不炳焕,外柔易而内刚劲也。蝉,取其清虚识变也。在位者有文而不自耀,有武而不示人,清虚自牧,识实而动也。”[5](P7)
珰、蝉和貂尾三种首服装饰内容的引入,为中国古代服饰文化增添了新的内涵成份,这几种内容在中国的服饰史中始终是品格和身份的象征。自赵武灵王引入珰、蝉和貂尾三种饰物以后,它们影响并确立了中国古代官服两千多年来首服的基本风格,为中国古代官服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珰、蝉和貂尾不但成为中国帝王、百官首服的重要装饰,被广泛用于历代帝王的通天冠、远游冠,百官的各等梁冠的装饰,而且还为中国历代封建国家秩序的管理、官员间的等级划分,以及服饰装饰的美化等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传统礼仪服装除首服外,其他主要还包括宽博的上衣、下裳、袍衫、大带、履鞋等内容组合。其中,上衣、袍衫等绝大多数衣类服装结构都采用的是交领右衽模式,[6]而在隋唐时期的官服中又广泛出现了另外一种圆领式结构的官服——圆领袍,[7]这种窄袖、合身、长短过膝的圆领袍并不是周汉以来中国的传统服饰内容,它其实是一种胡服。相较赵武灵王第一次引入胡服改革的激烈斗争,这次发生在隋唐时期的胡服的引入,历史文献中并没有明显争论的记载出现,这主要是由于环境状况的改变与南北不同统治者的服饰习俗理念等原因使然。
北宋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在他所著的《梦溪笔谈》一书中对这种胡装有比较具体的叙述:“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蹀躞带,皆胡服也。”[8](P23)虽然沈括所言“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的说法不一定完全客观,但“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蹀躞带”的风格组合确是标准的胡服风范。其实,沈括对胡服风格特点的概括描述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没有提到,这就是圆领袍服装的圆领款式。相比中国传统的交领式衣装,圆领式衣装具有保暖性更好、便于活动的实用功能,这些特点主要是与北方地区游牧民族的生活习俗、所处的地理环境密切相关的,而这两个功能特点也同样十分适合于中原及其他广大北方地区居民的日常生活,也会受到这些地区各民族民众的欢迎。所以,圆领袍在比较短的时间内自西北地区迅速东传,成为北方地区又一个不同风格的重要服饰品种,这大概也是圆领袍得以在异地普及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之一。那么,这种便捷实用的外来圆领胡服是由何地开始传出?传入中国的主要时间和路径又是怎样的呢?
有关中国古代圆领袍传入的问题,是学界研究的一个弱项,多年来,学者们普遍认为圆领袍是从西北传入中原的,这一点没有疑议,但就这种服装具体传入的时间和产生的源头在何处等问题,却一直缺少研究,也没有一种比较明确的结论。
就目前已经掌握的考古材料和对历史文献信息的研究观察,初步判断,圆领袍的故乡很可能源自于西亚地区。之所以得出这样的判断,是通过对古波斯、古罗马、古埃及以及古希腊等世界文明古国悠久的服饰文化历史遗存的考察分析后得出的初步认识。只有大约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古波斯控制的西亚地区的文化雕像中被发现有这种圆领袍的服饰形象出现。[9](P142,143)
在伊朗扎格罗斯山区的盆地中发现的波斯阿黑门尼德王朝的第二个都城——波斯波利斯遗址的宫殿石梯侧面,雕刻了一系列气势雄伟的石浮雕,表现的是大流士帝国境内身穿各类不同民族服饰的臣民们手持各种贡物,列队向波斯君主进贡的情景。其中,反映西徐亚人和米提亚人所穿的圆领窄袖袍(有半袖形式的圆领袍)与前文所介绍的圆领袍“窄袖、合身、长短过膝”的结构特征十分相似。追溯这两个民族的历史可以发现,他们共同起源于俄罗斯南部草原,后经长期辗转迁徙,各自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区域。米提亚人聚居在伊朗高原一带,而西徐亚人则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其版图从波斯边境经库班一直延伸到整个南俄草原。公元前 625年,西徐亚人入侵叙利亚和位于今巴勒斯坦南部的朱迪亚,后来兵锋达埃及边境。公元前4世纪中叶,西徐亚人的王国开始衰落,西徐亚人遂与民族大迁徙中的各民族渐相融合,“西徐亚人”也成了一种泛称,但他们的服饰风格却被延续了下来。至于西徐亚人和米提亚人最早在俄罗斯南部生活时期的服装是否穿的就是圆领袍,从已经发现的文献和考古材料中还找不到相关证据,有关圆领袍发源地的追探研究工作还有待于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证实。
在曾经被西徐亚人统治过的叙利亚的历史遗迹中仍然保存有西徐亚人的影响痕迹,特别是服饰内容。现在叙利亚萨利希耶堡的壁画中,还保留着波斯帝国灭亡之后,于罗马帝国和帕提亚帝国之间建立起来的帕尔米拉帝国(即今天的叙利亚)神袛崇拜的内容。其中,壁画人物所穿的服装就是比较典型的圆领袍,其形制几乎与波斯波利斯遗址宫殿石梯侧面雕刻表现的西徐亚人的圆领袍服装一样,[10](P370)时间也与西徐亚人统治时期的生活时间相去不远。据此,可以初步判断,原本属于西徐亚人的圆领袍已经成为了叙利亚人的主要服装之一。
“帕尔米拉”的意思曾是古丝绸之路上最繁荣的一座城市,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能够非常方便地吸收到周围诸多不同的文化要素,将古希腊、罗马风格、古波斯风格与其自身的传统文化融于一身,形成了包括服饰在内的一种颇为独特的文化风格,并向外继续扩散传播。帕尔米拉帝国建立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64年,而这一时期正是丝绸之路的活跃期,居于东西商路通道上的帕尔米拉,是中国长安和罗马之间重要的贸易中转站,自然也会将它比较实用、优秀的服饰文化要素传向丝绸之路东端的中国。
我国已发现的较早的这种圆领袍形象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在东晋早期,地点在新疆的楼兰。在一座楼兰古墓壁画中就清楚地画有两名穿着不同颜色圆领窄袖合身袍的男子画象。[11](P43)该壁画人物穿着的圆领袍在外观上做工考究,精细合体,从圆领形制、身长尺寸、腰带装束等总体风格方面与帕尔米拉古迹中反映的圆领袍内容基本上是一致的。除此之外,再次发现的圆领袍的考古材料所反映的时间就到了北朝后期,如山西太原北齐娄叡墓和徐显秀墓中发现的壁画,[12]都有许多身穿圆领袍的各类人物形象出现。这些北朝时期的壁画人物的衣着反映的圆领袍内容与前述古波斯时期、帕尔米拉时期和楼兰发现的东晋墓圆领袍形象也是十分吻合的,这就表明圆领袍东传的路径距离是与时间的推移成正比的。但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位于丝绸之路上的楼兰在晋代已经出现了圆领袍的遗迹,那为什么在北朝时期圆领袍没有继续沿着丝绸之路直接率先到达其终点长安,而是出现在了位于长安东北方向的太原呢?其原因可能有两点。
首先,是由于东汉至两晋时期的统治者对传统文化比较重视,外来服饰文化的渗透十分有限,如南北朝时期被广泛使用的由交领衣和宽口裤组合成的裤褶服,北朝政权在袴褶的使用形式上与南朝政权就有所不同,北朝将其当作朝服使用,《资治通鉴·齐帝三》:“魏旧制,群臣朝贺,服袴褶行事。”[13](P4315)而南朝诸代政权一直延续着中原传统的服饰礼仪规范,认为裤褶不能作为礼服使用。当北魏文明皇后过世,齐武帝派遣本朝官员散骑常侍裴昭明等为使者前往吊唁时,就因袴褶的使用属性问题而相持不下,裴昭明等人坚持以南朝的朝礼服入吊堂,而魏人提出“吊有常礼,何得以朱衣入凶庭!”要求更换为袴褶后参吊。裴昭明则据本朝礼俗回曰“受命本朝,不敢辄易”。并解释道:“袴褶乃为戎服,不可以吊。”[13](P4307)争来争去,最后的结果还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裴昭明等换上了魏主提供的袴褶,参加吊唁仪式。这则事例表明,直到南朝时期的统治者仍然很注重坚守传统服饰礼仪规范,所以圆领袍等胡服也就难以大规模进入南朝的统治范围。
其次,鉴于中原政权对传统服饰礼仪的坚持,圆领袍形式的胡服亦不能被汉晋各代统治者们所接受,而出现暂时南进受阻的局面。但由于北朝诸政权统治下的广大北方游牧民族生活习俗的原因,圆领袍以其保暖、便捷等优势更加符合他们的生活,因此,在这些地区率先被接受和普及。之后,随着北朝诸政权的南进,圆领袍的实际使用范围已经拓展到了整个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其中也包括当时的长安。换句话说,长安地区圆领袍的使用是在北朝政权南进后、圆领袍在北方地区已经完全普及的情况下,自然或被动出现的。
所以,鉴于以上原因,才有了后世同为北周柱国之臣的隋文帝杨坚、唐太祖李渊为代表的统治者在他们各自相继取得隋、唐政权后,规定将本为胡服的圆领袍直接纳入朝廷礼服利用的史实出现。这种近乎于利用自然服饰资源的行为,也是没有产生明显历史争议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除了环境因素以外,杨坚与李渊共有的北方胡族血统基因,容易形成不排斥外来文化的多元理念,这也是导致他们出于客观需要利用圆领袍作为礼服的又一个动因。
根据文献和考古材料的研究印证,中国古代圆领袍被用做官服的较早时间记载是在隋代。*只有这样的记载:“(燕服)隋代帝王贵臣,多服黄文绫袍,乌纱冒,九环带,乌皮六合靴。百官常服,同于匹庶,皆著黄袍,出入殿省。天子朝服亦如之,惟加十三环以为差异。”(《旧唐书》卷四十五《舆服志》,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951页)。至唐高祖时期,文献中有了皇帝与官员常服圆领袍明确的等级使用记载。“至唐高祖,以赭黄袍、巾带为常服。……亲王及三品、二王後服大科绫罗,色用紫。五品以上服小科绫罗,色用朱。六品、七品服用绿。八品、九品服用青……。”[14](P527)而文献中将这种圆领的胡服直接具体地描述为“圆领”的记录则是在宋代。据《宋史》记载:“襽衫,以白布为之,圆领大袖,下施橫襽为裳,腰间有辟积。”[15](P3579)以后,圆领袍一直被辽、金、元、明等朝代的各类官服连续使用。
赵武灵王时期的胡服与隋唐时期的圆领袍两次异域服饰引入与改革事例,分别发生在不同的时代,过程也不尽相同,一次过程短暂急迫,一次历史跨度稍显缓慢,但两次不同时期的服饰引进与融合,在不同程度上都起到了解决国家形势急需、改变中国服饰单元为主承传模式的效用。另外,这两次服饰的引入还在很大程度上拓宽了中国古代服饰的形式外延与内涵空间,两次通过服饰内容引入形成的服饰改革,为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的成熟发展添加了色彩浓重的一笔,且历史影响重大。
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改革,虽然主要是为了改变战场上士兵作战不利情况的目标所实行的,改革对象也主要针对的是军队服装,但是,由此所影响和触动的层面则不仅仅是军服,而是包括了国家传统、政治礼仪等方方面面。本次行动,对后世服饰的影响至关重要。
一方面,赵武灵王的本次服装改革,改变了中国自商周时期形成的服饰内容主要以注重礼仪而轻视实用的传统观念,首次从实际需要的角度进行服装变革,达到了服饰的实用性超过礼仪性的结果。
另一方面,本次服饰改革引入了裤子,并与合身短衣结合,形成了新的服饰组合模式,这是对中国服装组合形式的创新。改革中引入的珰牌、蝉饰和貂尾三种首服装饰的内容,使中国古代服饰的形式得以丰富的同时,也为古代官服添附了诸项美好的寓意,充实了中国古代服饰的文化含义。
第三方面,这次服装改革实践,也使赵国军队的兵种有了新的扩展,中原地区增添了机动性更加灵活的骑兵部队,战斗力获得了明显提升,最终使得赵国的国家政权得以巩固。这次改革还成为中国古代服饰历史的改革标志,为后世各朝的服饰改革树立了成功的榜样。
圆领袍作为一种带有明显异域风尚的服装在隋唐时期被有效引入中国古代官服体系之中后,有效地改善了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的结构内容,并在各种社会生活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和作用,它在建立健全封建国家的服饰礼仪、典章制度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对后世各代官服体系的完善发展,以及方便民众生活等方面的作用是其他服饰形式所无法替代的,主要体现如下:
1.圆领袍成为中国古代官服的重要标志之一。圆领袍的出现是赵武灵王服饰改革后,历史上最大规模、最典型的胡汉服饰融合现象,它的加入,影响和改变了中国古代服装比较单一的结构形象,是中国服饰文化多元性的典型标识。
2.实用意义。本次服饰改革的内容除圆领袍外,还有革带、高腰靴等的引入。这种组合,较我们传统的交领、宽衣博袖、大带、履鞋的组合,具有保暖、简单、便捷、经济、实用诸优点,所以,很快受到了社会各阶层的欢迎。不论在以往的考古发掘,还是在传世的绘画作品中都有大量身穿各色圆领袍的人物形象,比例甚至超过了传统的交领服,这就充分表明了圆领袍在这一时期已经成为了社会服饰的主流,实用特征凸显。
3.丰富了中国官服的种类,扩展了官服的外延形式。圆领袍的引入有力地促进了中国官服的发展,改变了以往不论国家的什么活动都只能够在交领服形式下进行简单变化区分的模式。至明代,以圆领袍为基础的朝廷礼服达到了三种,有与展翅幞头搭配的公服,有与乌纱帽搭配的常服,还有能够高度体现特别身份的赐服等等,圆领袍的使用范围占到了明代全部礼服的一半,它们与传统的右衽式礼服共同构成了明代帝国的官员礼服体系,为封建国家的统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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