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昌旭
每年七八月间,当大量又甜又酸的都柿上市时,无论价格多高,我都忍不住买点尝尝。每当这时,那些往事便会如雾般萦满心头。
我家那时还住在林区小镇伊图里河,父亲工资低,一家人全靠土豆、窝头维持温饱,其它再无盈余,我们上学时使用的作业本都是用了这面用那面,从不敢有丝毫浪费。为了增加家里收入,我们兄妹几个每年都会上山拉木头、采都柿。
都柿是兴安岭特有的一种野果。每年都柿成熟的季节,正值放暑假。
那时天刚放亮,母亲就已经做好了饭。吃过饭,把干粮用头巾往腰上一缠,我们几个便迎着朝阳,踏着打湿大半截裤腿的露水,向山里进发了。
都柿秧多是单个,也有成片的,看到碎叶下面那挂满白霜的紫莹莹的都柿,那心中的激动啊,难以形容!这时,我们都是先吃个够,再往桶里采,运气好时,碰到一片,往那儿一跪,忙活一会儿,就能采到不少。看着桶里的都柿越来越多,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采都柿时下手不能太重,否则会把都柿捏碎;装满了都柿的桶不能晃动,否则会碰掉都柿表面的白霜,就会大大影响上市的价钱。有时就算人一不小心摔倒了,也会下意识尽量保持桶的平衡。
中午时分,在树荫下吃完干粮,往往会找一处小溪喝水。山里的小溪多,水很清澈,喝上几口,又凉快又解渴。在山上转悠一天下来,多的时候能采上一水桶都柿。上山采都柿,就怕踩到塔头墩子,这是一种高出水面几十厘米的草墩,由沼泽地里各种苔草的根系枯死后再生长,再腐烂,再生长,周而复始、长年累月凝结而形成。表面上看很安全,可一脚踩不稳,就会掉到水沼里,那水一直没到大腿根儿,每天晚上脱下湿半截的裤子和鞋,脚底下都已被泡起了百褶。更可恨的是山里的瞎虻、蚊子毒性大,叮到脸上,大包会肿老高,叮到眼睛上,眼睛就会肿得什么也看不见,回到家里拿毛巾简单地做一下热敷,第二天又得照旧上山去。
采都柿难,卖都柿更难。那时,为了把都柿卖个好价钱,我们常常要去海拉尔、牙克石卖,并且还只能偷偷摸摸去卖,否则,一旦被抓住不但要以投机倒把论罪,还要没收都柿。所幸坐火车不花钱,列车员验票时,看看我们这些小孩子的穿着,再看看篮子里的都柿,总会给我们行个方便。有时我们会送他们点都柿,但多数情况下他们死活不肯要。后来我们就用罐头瓶子装着,偷偷给他们。
卖完都柿,我总会很兴奋地数着刚刚挣来的一堆“钢”和角票,然后买上笔、本子和一些日常用品,再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零钱放好,以备交下学期的学杂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