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大光
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缺失原因分析
■ 李大光
东北亚是当今世界最特殊的地域。由于这一地区存在着复杂的国家关系,特别是冷战遗留下来的思维和区域现状,导致各种安全机制与模式多重并存,超级大国主导着区域安全事务,拥有共同认知的安全理念缺失,多种纷争制约着区域安全合作等,造成东北亚地区至今没有一个多边的安全机制。
东北亚作为特殊的国际区域,存在着复杂的现实问题和复杂的国家关系。东北亚重要国家主要包括中国、美国、日本、俄罗斯、韩国和朝鲜。美俄虽然分别在北美和欧洲,但美国在东北亚有许多军事基地和军事同盟,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属于东北亚地域,对东北亚有重要影响,固将美俄算在东北亚重要国家。迄今为止,东北亚地区还未建立起由各国参与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区域安全合作机制。从东北亚区域安全结构现状来看,造成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缺失的原因主要表现在如下几方面。
冷战结束后,东北亚地区复杂的地缘安全环境,使得区域安全机制呈现出霸权、均势与合作安全三种机制并存的局面。霸权稳定论和均势论是现实主义权力政治理论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东北亚各国特别是超级大国制定东北亚区域安全政策、处理区域安全事务、建立区域安全秩序的重要理论基础。“一些霸权稳定论者如金伯格、吉尔平以及克拉斯纳等也承认,霸权国的行为不是利他主义的,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因此,这不仅不能增加各国之间的信任关系、消除不稳定因素,相反会引起其他大国的猜测和担忧,促使它们作出某种反应,从而加剧原本存在的安全困境,并使大国之间的安全关系陷入某种恶性循环状态。在均势安全体制中,国家通过自身或联盟的力量来制衡潜在或现实的对手,达到维护本国安全的目的。然而均势也只是维护地区安全的权宜之计,它可能带来短期的稳定,但不能保证持久的和平。合作安全由于适应特殊的东北亚区域安全环境,因此这种安全观念越来越被东北亚地区大多数国家所认同和追求。霸权、均势与合作安全三种安全机制在东北亚地区虽然都有生命力,但霸权稳定的安全思想却占据着区域安全的主导地位,并具体主导着区域安全事务。从东北亚区域安全状况来看,这种多重安全机制并存的状态很可能会存在很长时间。
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的发展必然要取决于霸权、均势与合作安全这三种安全机制以及新式安全机制最终发展的结果。目前,均势思想在区域安全思想上,特别是在一些国家的认识中仍占着上风,新安全观已经出现但新安全机制尚未产生,而这种新安全观尚未占主导地位,还只是对均势思想的补充。因而,“就东亚和亚太的安全而言,今天起支柱作用的还远不是东盟地区论坛或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更不是各种官方和非官方的国际安全论坛,而依然是立足于单边或双边基础之上的传统势力均势,区域内各种力量的战略均衡目前仍然是东亚和亚太安全的主导机制。” 然而,我们也应看到,东北亚政治形势和安全格局在霸权、均势和合作安全存在的情况下虽然保持相对稳定,但却经历着一个平缓、渐变的重新构建的过程,传统的军事安全仍受到重视,潜在的冲突热点依然存在。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同发展中国家维护自主权益之间的斗争并未停息,主要大国之间的力量对比处于一种重塑阶段。随着经济全球化和政治多极化进程的发展,尤其是东北亚地区发展中国家经济力量的进一步增强,必将导致地区政治和安全格局发生进一步演变,新的区域安全机制将应运而生。
2013年底美日韩军机闯入东海防空识别区
长期以来,东北亚区域安全形势主要是由强权国家和势力所左右。从19世纪到20世纪初是欧美列强,后来又增加了日本。20世纪30年代起日本成为东北亚地区最大和最具破坏性的安全威胁,并最终因战败而沦为美国的保护国。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苏两国一度扮演主角,美国建立了以美日同盟为主轴、包括众多双边和多边军事同盟的遏制阵营;苏联则以中苏同盟和其他一些同盟关系为依托,组成了对抗美国的联盟。直到后来中国脱离苏联阵营并与美国实现关系正常化,从而形成了中美苏的战略三角关系。从此列强左右东北亚区域安全形势的局面才开始改变。历史的进程表明,直到冷战结束,东北亚区域安全形势从本质上说都是由大国关系决定的,东亚地区尤其是东北亚地区的稳定是靠大国之间不断变动的均势维系的。冷战已经15年了,全球形势虽然发生了较大变化,但大国关系仍然在东北亚区域安全事务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
进入21世纪,美国以反恐为名,变本加厉地扩大在东北亚地区的军事影响,加紧构筑以美国为中心的区域安全体系。目前,东北亚地区存在的美日、美韩两个军事同盟虽经冷战后重新定义,但它仍然是美国主导的军事同盟,仍然按冷战思维维系着区域安全事务。在东北亚区域安全环境比冷战时代复杂得多的情况下,美国在该地区的影响仍然是主要的,“亚洲各国与美国的关系仍然比它们之间彼此的关系更为密切”。如今,美国霸权已经对东北亚地区任何一个国家都构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种挑战不仅在于美国经济和军事实力,即“硬权力”对其他国家的钳制和威慑作用,且更在于美国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大众文化等“软权力”方面对其他国家传统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构成的冲击。这两个军事同盟已经成为构建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的最大障碍。
东北亚地区各国共有的安全理念严重缺失,是导致地区内难以形成各方认同的多边安全机制的重要原因。从全球各地区国际安全机制的建设来看,高水平的国际机制的建立也有赖于相近的政治体制和共同的价值与安全理念。然而,在东北亚地区,民族国家政治体制形式多样,政治体制的差异不仅增加了自由、开放的经济一体化进一步发展的困难,而且使涉及到主权这一敏感性问题的政治、安全机制的建立步履维艰。而东北亚地区文化的多样性和缺乏共同的历史认识更使得国际研究机制的建立缺乏深厚的文化底蕴。
近些年来,随着国际安全环境的改变,新型的安全观念和安全意识在东亚地区得到广泛的推广和重视,相关实践和探索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早在20世纪80年代,东盟就提出了名为“综合安全”的安全观。这种安全观在强调传统安全的同时,适应时代发展需求,开始应对非传统威胁的挑战。东盟认为“安全并不仅限于军事能力,国家安全与政治稳定、经济成就及社会和谐密不可分”。东盟的这种“综合安全观”适应了冷战后国际和东南亚区域形势的变化,为其“合作安全”模式的提出奠定了理论基础,创造了必要条件。冷战结束后,中国在区域安全方面也进行了探索和实践,并提出了以互信、互利、平等、合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中国的新安全观在合作模式上强调灵活多样,包括具有较强约束力的多边安全机制、具有论坛性质的多边安全对话、旨在增进信任的双边安全磋商,以及具有学术性质的非官方安全对话等。在实践层面,中国是新安全观的积极实践者,通过自身经验证明了新安全观的可行性。东盟地区论坛和上海合作组织就是新安全观的成功范例。中国提出的新安全观念得到东北亚乃至整个东亚地区大多数国家的认可,并已经开始国际实践的探索,如围绕着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以及东盟安全共同体路线图的提出使得新型安全合作模式初现端倪。
近年来,在东北亚地区出现了一系列多边安全机制和新安全观念,并使东北亚的安全地区化和安全地区主义有所发展,但由于存在着共同安全理念的缺失,各种不同的安全观念经常相互激烈地碰撞、交锋,稳固的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的建立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特别是在一些历史问题上的认识缺乏理性认识和深刻反省,个别国家按照自己的目的随意编造其历史,导致与地区内其他国家难以和谐相处。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日本对其过去所犯的侵略与掠夺罪行,不仅缺乏像德国那样积极的认罪态度,反而不时地篡改历史教科书、参拜靖国神社和通过“不战决议”,试图掩饰其侵略罪行,给东北亚国家间的合作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八届中国吉林东北亚投资贸易博览会
在区域安全领域,一些矛盾和冲突等纷争是国家间利益分歧和对抗的产物,是处于对立、对抗和争端的国际关系状态,直接影响着区域安全机制的建立和发展。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东北亚区域安全问题基本特征是冷战时期遗留的安全问题与冷战后产生的一系列新的安全问题并存,各国国内安全问题与国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同在,东北亚内部因素与外部因素交织,传统安全问题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伴。冷战时期,东北亚地区受制于东西方两极对抗,安全问题相对简单。随着两极结构的解体,东北亚区域安全问题日益走向多元化、复杂化。这种状况严重地制约着东北亚区域安全机制的建立。目前,东北亚这种安全局面可谓“一多一少”。即安全困境多,有效安全机制少。安全困境多主要表现在传统安全领域方面,在东北亚地区的矛盾和冲突中,有关领土、领海、岛屿、海域和边界等问题的矛盾和冲突占有相当的比重,从热点数量、冲突规模、持续时间、国家影响等各方面来看,东北亚地区的岛屿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在世界上也是最为严峻的。如日俄北方四岛之争、朝鲜半岛的核问题及北南之间的对抗、黄海海域分界线划分、日韩“独(竹)岛”之争、中日钓鱼岛争端、台湾海峡危机、南中国海争端等传统安全领域的纷争,已经成为东北亚地区各国难以形成多边区域安全合作机制的制约因素。有效安全机制少表现在不同层面:在多边层面,东北亚尚未建立正式的区域多边安全合作机制,有关各方缺乏对话和交流的平台,为解决朝核问题而运转的“六方会谈”机制蹒跚至今已历时3年有余,其进程是曲折反复,充满悬念和许多不确定因素的;在双边层面,不仅朝美、朝日之间缺乏有效的对话机制,中美、中日之间的战略对话的机制化尚在探索阶段;至于台海两岸的政治对话和谈判也因“台独”势力频繁制造麻烦而无法启动。但是,维护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不仅需要正视和处理各种现实挑战,更需要开展安全对话与交流,增进相互信任,走出“安全困境”,建立起有效的安全保障机制。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军事后勤与军事科技装备教研部)
“2013中俄东北亚安全与合作学术研讨会”在天津社会科学院召开
1.倪世雄等著:《当代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
2.朱锋:《区域主义与东亚安全》,载《当代亚太》,1998年第4期。
3.庞中英,“亚洲安全的地区化和地区主义”,《国际展望》杂志供《舰船知识网络版》,2005年3月12日。
4.David B.Dewitt,Common, Comprehensive and Cooperative Security,The Pacific Review,Vol.7, No.1,1994,p.4. 转引自:王光厚,“东盟‘合作安全’问题论析”,《学术探索》,200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