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幼儿园为啥这么难？

刘夷

2010、2011两年，金猪宝宝、奥运宝宝相继入园，幼儿园入园难的话题一度引爆舆论。为缓解“入园难”，北京开展了一系列幼儿园扩招、扩建行动。

尽管如此，北京市公立幼儿园“一位难求”仍然不是稀罕事。

进公立幼儿园是痴人说梦

家住北京市朝阳区双井的陈盼与杨小伟夫妇在孩子小宝上幼儿园的问题上一直争执不下，眼看还有4个月小宝就满3岁了，陈盼终于妥协——“豪掷千金”，送孩子去小区附近月收费4000多元的私立园。

有一段时间，网络充斥着各种“幼儿园虐童”事件新闻，从此陈盼像得了“强迫症”一般，一门心思想让小宝进正规公立园，因为据说公立园收费低、教师都具备相关资质、园内设施与饭菜质量都较高。一年以来陈盼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在于，丈夫杨小伟本来是有“关系”让小宝进入公立园的，但杨小伟不愿去打电话、拜访、送礼，他认为这些“前期工作”的花费不如直接用来给小宝找一个质量过硬的私立园，这样还能少欠一个人情。更何况，杨小伟打听到小区附近的公立幼儿园一年以前就被“订满了”，再去找稍远一点的公立幼儿园，接送孩子也不方便，手续也很复杂。

陈盼考虑的是幼儿园的公立与私立，杨小伟考虑的是办事方式的公与私。

北京市宣武区一家国企的员工小孙和陈盼一样，希望女儿能进公立幼儿园，而家附近恰巧就有一家非常合适的幼儿园。为了给女儿争到一个座位，她和老公最近半年时常在外“求爷爷告奶奶”。小孙无奈地告诉《经济》记者：“春季入学期快到了，最近决定放弃了，希望太渺茫。求人办事给孩子找幼儿园，感觉比考大学、找工作都难，经历了这一段，以后遇到的困难都不算啥。”

据小孙介绍，小区里的家长给孩子找幼儿园都是提前一年就开始谋划，小孙也是如此。对此她还有些后悔：“如果我们不是提前一年，而是提前两年，或者孩子刚出生时就给她打听着，那名额我们肯定能到手，一年前就已经迟了。”

家住丰台区角门西的张女士已经过了那段“焦虑期”，因为孩子是2007年出生的“金猪宝宝”，当初入私立园时也经历了一番周折，对于入公立园的事，“压根没想过。”张女士表示。

公私相较

家长对公立幼儿园如此上心，无非是因为其教学质量高、安全有保障、收费也低，同时担心私立幼儿园安全得不到保障、资质参差不齐。

那么，公立幼儿园真如陈盼所想的那么好吗？私立幼儿园又真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怕吗？

孟玲梅是北京市昌平区一家私立幼儿园的“蒙特梭利教学法”主办老师，她对此有不同的意见：“大家普遍认为公立园有政府支持，实力雄厚。但就我所在的私立园来说，我们每位教师都是学前教育专业毕业，具有教师资格证，而且学校场地设施优良，绝不比公立幼儿园差。”

孟玲梅告诉记者，现在的私立幼儿园都有自己的主打招牌，她所在私立园的招牌就是“蒙特梭利教学法”。“我们幼儿园的宗旨是，充分照顾到每个孩子的性格、天性，给孩子打造最适合他的生活、学习、游乐方式，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幼儿园每周接收幼儿不超过3名。这样保证了入园孩子享受到的资源，也减轻了老师的压力。”

河北省邢台市一家私立幼儿园校长郭小语（化名）还向《经济》记者透露出一些内幕：“我们市里的公立幼儿园，牌子都打得很大，说是省级二类示范幼儿园，但据我所知，公立幼儿园的教师大多从地方往上调，资质起不到决定作用。相反，我们私立园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吸引家长关注，所招聘的幼教都是具有教师资格证的，教学队伍中还有经验特别丰富的名师。”

孟玲梅告诉记者，她所在幼儿园家长月花费在2000元左右，这是私立园的普遍价格，而附近公立幼儿园价格不会超过这个价格的二分之一。而郭小语则表示，她的私立园收费每个月是350元左右，这和市里的公立幼儿园是同样的价格。

“金猪宝妈”张女士告诉记者：“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们一句，没有必要去公立园争个头破血流。我闺女在的那个幼儿园，教学环境、师资力量都特强，我对那里的老师真的心存感激。”

关于“政府对私立幼儿园不管不问的情况”，孟玲梅告诉记者：“现实情况是，昌平区教委每个月都会下来检查，重点看我们教学质量和安全保障情况，管得可以说挺严的。”

一位研究基础教育多年的小学校长何健（化名）告诉《经济》记者：“据我所知，北京市教委、各区教委对私立幼儿园的管控是很严格的，除了定期检查，和私立幼儿园的校长、教师也会经常沟通。”

但据记者了解，公立幼儿园“赞助费”不便宜。2011年年底，国家发改委、教育部、财政部联合印发《幼儿园收费管理暂行办法》，严禁幼儿园以任何名义向家长收取赞助费。2012年9月1日，北京市进行公立幼儿园保教费15年来的首次调整，新的收费标准规定，公立幼儿园保教费上限是每个孩子每月一级园是750元，其中市级示范园900元；二级园600元，三级园是450元，没有级别的是250元。住宿费的标准是，每个孩子每月不得超过300元。按照规定，公立幼儿园保教费和住宿费必须按月收取，不得跨月预收。

这样看来，在收费方面，公立幼儿园确实有相当的优势。至于其他方面，何健说：“公立幼儿园注重环境、教学质量，而优质的私立幼儿园在家长服务与特色教学方面做得不错，总之，各有千秋。”

公立幼儿园有政府支持、收费低，但难上；私立幼儿园门槛较低、有特色，但收费太高。两者相权，家长不知何去何从。

教育资源，“狼多肉少”

网上流传着一份“北京市最好的公立幼儿园名单”，包括东城区17所、西城区14所、崇文区10所、宣武区12所、朝阳区14所、海淀区31所、丰台区22所、石景山区6所、通州区1所、门头沟区1所、房山区1所、怀柔区2所、顺义区2所、大兴区3所、延庆县2所、昌平区3所，总共141所公立幼儿园榜上有名。

据悉，多数幼儿园一年只能招收少则100多名，多则300多名幼儿入园，那么是怎样的百名儿童能有这样的荣幸呢？endprint

公立园的准入条件并不高，不特别要求北京市户籍，只要在居住小区规划范围之内，或者户籍所在地城区之内（比如东城区儿童应入东城区的幼儿园）。何健透露，北京现在有大概2000多所公立幼儿园，约占整个市区幼儿园总数的65%。“公立幼儿园每年都在扩招、扩建，但怎样都不够，为什么？因为人口在不断增加，外来人口涌入量大，且流动性也大，不好规划。”

孟玲梅同样将公立园难上的问题归结为“狼多肉少”，“北京市本地人都是一位难求，更别提外来务工子弟了。”

何健告诉记者：“未来北京的学前教育还是要以公立园为主，大方向是这样。北京市现在新建的幼儿园，大多是已有公立幼儿园的分园。现在是，公立幼儿园座位的增长速度，远远赶不上适龄儿童的增长速度。”

能否纳入义务教育体系？

既然公立、私立难圆满，是否可以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由政府来安排教育资源？经历了艰难“找园之路”的杨小伟夫妇忍不住跟记者“畅想”起来。

关于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的提法并不少见。

2013年两会上，如往常一样有人大代表提议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

孟玲梅告诉记者：“我个人觉得将学前教育并入义务教育体系很有必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学前教育的重要性。0到6岁是幼儿性格形成期，这期间受到的教育、做的活动对于以后发展很重要。性格决定命运，可以说学前教育比小学、中学教育更重要。”

2010年国务院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要求“积极发展学前教育，到2020年，普及学前一年教育，基本普及学前两年教育，有条件的地区普及学前三年教育”。这其中的“普及”，让民众产生了“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的猜想。全国人大常委、国家督学、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教授庞丽娟却通过解释“普及”、“免费”、“义务”3个层次，再次确认了“普及”仅仅是普及，并不是义务教育。还有专家认为，如果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将剥夺孩子个性化教育的自由。

那么，我们目前面对的主要矛盾，究竟是孩子入园难的问题，还是孩子个性化教育的问题？

郭小语告诉记者，对于这件事，她经常跟邢台市教委领导进行交流，民众对此是很期待，“但就是没看见具体行动”。郭小语认为：“如果把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政府就应该根据幼儿园登记情况，将文件、政策、补贴落实到每家幼儿园，规范幼儿园的发展。这样，就没有公立私立之分，家长花更少的钱让孩子上放心的幼儿园。”

记者手记：

如孟玲梅老师所说，0至6岁是幼儿性格形成关键时期，的确需要给予重视。但纵观这些年的法律条款、政策改革，学前教育远未获得应有的关注度。不管是公立、私立园资源分配问题还是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的讨论，都应该基于城市幼儿园资源分布现状。

目前的现状是——上公立幼儿园难上加难，私立幼儿园贵了又贵！公立园扩建、扩招确实走了个形式，给了人民一个说法，但最终能解决问题吗？实际上，我们手握大把私立幼儿园资源，却并未珍惜。郭小语告诉记者：“我们定价完全依靠市场，政府基本不会管控。”

在某些地方，让市场决定资源配置是我们的努力方向，可是眼前我们面对的问题是教育，是亿万孩童的人生启蒙。如果政府对私立园投入更多精力、进行正确引导、规范质量与定价标准，不仅能解决入园难的问题，还能带动起一个行业的兴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