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兰,赵胜男,董俸驰,李国春
( 1. 云南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201;2. 云南农业大学 校长办公室,云南 昆明 650201)
中国的少数民族集中分布在边疆省份,且多处于高山和大川等比较封闭的环境中,形成的特殊的文化和传统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多样的自然和文化景观吸引着中外游客、学者、政府以及一些社会组织的目光,一方面促进了民族地区经济的发展和文化资源的开发,另一方面也给民族村寨文化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导致民族村寨文化发展陷入困境,制约传统的优秀少数民族村寨文化可持续发展。
现代性标志着现代化进程中非传统因素的积累和充填(帕森斯),乃整个社会大文化系统的跃迁。现代性并不是一种性质单纯的现象,而是一幅包含着多元取向的矛盾图景。异化、无根的感觉、紧密联系感与共同价值观的丧失、享乐主义等等,这些都伴随着对前现代社会的重新评估而来[1]。少数民族村寨在现代化进程中接受一些诸如全球化、市场化、信息化以及现代传媒等非传统因素的影响,一方面为民族村寨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制约了民族村寨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少数民族村寨文化在面对市场化的过程中,一方面能将自己独特的文化资源产业化,变文化资源为经济资源,带动该地区的经济发展。同时,市场化对以农业为主的传统民族文化造成不可避免的冲击。主要表现为:第一,西方文化对民族村寨传统文化的冲击。国外的流行音乐、数码影视和其他流行文化产品在少数民族村寨日渐风行,影响着民族地区人们,尤其年轻人的观念。第二,优秀的传统文化淹没在商业化之中。“民族文化在市场化的过程中存在很多问题和误区,尤其对于一些后发展地区的民族来说。一个普遍的现象是民族文化被从民族社会的现实生活中剥离出来,被表象化、表演化、破碎化,有客观性甚至是奇异性的部分被包装成商品出售,而其价值内涵无人问津……急于让民族文化走向市场,往往只能模仿最表象的东西”[2]。过于追求经济效益或者是迎合某些消费性的需求,致使人们盲目追求文化的经济价值,进而误解了民族文化的真正意义。
一方面,民族村寨正在遭遇城镇化改造的危机。为了适应城镇化建设需要,许多具有民族特色的建筑被拆迁、民族生活习惯遭到破坏。古村落保护专家冯骥才谈到:最大的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复合和总合是古村落,而昔日“旧城改造”的城市文化悲剧正在向农村转移[3]。另一方面,特色危机随着城市化向民族村寨袭来。民族村寨特有的自然和文化景观,吸引着国际、国内的目光,也成为城市人追求返璞归真的最佳去处,但是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民族村寨正在变得与城市雷同。许多民族文化资源让步于城市化建设,被掩埋在城市化的繁华之下,变成历史的废墟或者是博物馆里的陈列品,并不能让人们找到真正的心灵家园。
第一,现代传播媒介的“无孔不入”对民族村寨文化的无声改变。手机和互联网以传播速度快,具有视听、实时互动等功能已经成为当今的主流媒介,使得少数民族地区外来文化加速进入,造成族群传说的消失,族群集体记忆被新的媒介和文化所代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民族村寨受众的生活观念。
第二,媒介失真报道对民族文化的扭曲。传播媒体为了推销产品或者是迎合受众,在使用的材料中出现对民族文化资源的猎奇、扭曲或是不全面以及过度的报道,使人们了解到的民族村寨文化信息与其本来的面目出现不对称,造成民族文化在开发过程中的“过度热”与“被冷落”并存的局面。
中国民族村寨文化经历了沿袭传统(1949年以前)、消解传统(1949年至20世纪80年代末期)、传统文化的再造(20世纪90年代以来)[2]3个阶段之后,在全球化、市场化、信息化的浪潮下再次面临着被“异域”文化的冲击以及不合理开发利用的困境。
“确定文化发展的主体应是文化信息原始持有者,并根据信息持有特征有针对性地进行特定项目的开发以保证文化发展的完整性。”[4]在“经济搭台,文化唱戏”这样一种形式下,文化的本质内涵被削弱,而文化形式被格外重视。许多优秀的民族村寨文化的现代化、产业化生产过程中变成了文化“他者”的一种工具,为了经济效益,为了在众多的商业化宣传中脱颖而出,在蜂拥而至,走马观花只看形式、很少理解内涵的情形中,民族文化正在脱离“我者”自觉性,或者正在变得不为文化“我者”所认识。同时,表现为民族村社区和民族村寨居民未能真正参与民族文化的开发中,未能享受其带来的经济成果,使得民族地区民族文化的“我者”与文化“他者”的贫富差距拉大,“我者”没有权利决定文化以何种形式传承和发展。
“外来文化对少数民族地区文化产生极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不是融合与妥协的问题,而是毁灭性的,可悲的是大多数少数民族地区的人们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非常满足于现状,没有人感到传统文化的消亡问题,就连一些干部也很少在意这样的问题,倒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更着急一些。”[5]长期的封闭状态,人们只是生活在自己的文化圈里面,在面对外来文化的时候,当地少数民族表现出更多的不自在和“羞涩”,如同许多偏远地区人们面对外来者的时候那种既想探其究竟,又躲躲闪闪一样。然而,一旦接受了新奇的外来者,便完全被其携带的新奇文化吸引,常常觉得自己的各种“落后”,表现出高度的不自信,于是情愿放弃已有的生活方式,开始追求这种刺激的“异域”文化。
农民渴望增收与城市人希望返璞归真的愿望,成为传统民族村寨文化重新繁荣的合力。然而,许多民族村寨因为外界的不重视和对本民族文化的习以为常,面对新鲜的外来文化的时候盲目模仿,还有一部分民族地区人们为了摆脱贫穷,不惜牺牲自己的文化来吸引消费者的眼球。如,不再修建具有传统特色的房屋建筑,不再穿民族服装;又如,民族节庆仪式随着消费者的需求而随意性表演,很多传统民族法事仪式和节庆仪式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神圣和时间性,甚至盲目摒弃传统元素而人为地加入一些现代化流行元素;再如,对本民族语言文字的不重视,30岁以下的人群之中会说少数民族语言的越来越少了。
少数民族在面对外来文化的时候表现出高度的不自信,在原始文化和传统文化中确实有很多不好的、落后的东西,是我们今天要抛弃的,但我们不要倒洗澡水,把孩子也给倒掉了。要留下许多优秀文化的种质,并在这基础上让它们得到重新发展,为人类的未来发展不断地提供新的养分[6]。
处于弱势地位的文化在“他者”的支配下参与文化生产,自身不具备赋予符号意义和价值的权利,而是被动地接受文化“他者”赋予符号的意义和价值。因此,探索少数民族村寨文化可持续发展路径势在必行。
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的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的趋向。”[7]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首先要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触到的多元文化,才有条件在当今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文化自信,就是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的充分认可和总体肯定,从而产生出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自豪感和坚定信念[8]。在现代化进程中一定要提升民族村寨文化的自信心,在吸收外来文化、被文化“他者”保护的基础上保持自己文化的原创性及生命力,其发展是真正原创意义上的发展,而不是消亡或被取代,只是留下一种表面的躯壳。
第一,鼓励年轻人学习本民族语言,少数民族语言是其文化传承的重要工具,如果语言因为不被重视而失传,将会导致该民族的文化只能成为博物馆里的展览品。在少数民族聚居区开展双语教学,让少数民族年轻人因为会说自己的语言而骄傲,而不会因为说不好汉语而自卑甚至是缺乏认同感。第二,“复活”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以及特有文化,传统节日是少数民族身份认同的一部分,复活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并让大部分人参与其中,体会其真正的内涵与意义,增加民族同胞的交流。第三,让少数民族认识到其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重要地位。我们55个少数民族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为文化的多样统一作出了巨大贡献,并且少数民族村寨独有的文化资源吸引着世界的关注,因此,在面对外来文化的时候,少数民族要充满自信。
所谓“信仰性文化”是指农民精神最高层面的文化思考,是个人关于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界之间本质关系的根本思考,我们可以将其简单地划分为价值信仰和宗教信仰两个方面:其在价值信仰方面表现为农民对于自己人生终极价值的追求,是关于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根本认识,是农民为人处世的根本原则与基本坚持;其在宗教信仰方面表现为自己对生命意义的终极追问,是关于如何面对死亡以及延续生命意义[9]。如今少数民族生活状态有了很大改善,绝大部分地区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开始寻求精神世界的富足,并且开始对其进行思考,这是从关心物质层面向精神层面的一种提升,这种思考有利于民族文化的自觉和自信。“规范性文化”是指在长期的民族村寨文化建设中形成的对民族村寨的社会道德和价值体系起规范作用的一套文化体系,这种文化在潜移默化中制约着人们的行为规范。民族村寨文化在经历着现代化、市场化、信息化的各种冲击席卷的情况下,已有的以家族、宗教为核心的规范性文化正在经历着巨变,在这一形势下,正确引导其重新建立自己的规范性文化是民族村寨文化建设的应有之义。
生物有生物的生长规律及环境,文化有文化的生长规律及环境。文化生态环境是指文化起源并持续发展的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以及社会形态。特殊的环境决定特殊的文化,因此在今天少数民族文化的开发保护中要遵循民族文化的生长规律,而不能只从市场、经济、学术层面来单纯的作出判断,从而进行传承与再造。要从实际出发考虑民族文化的走向,将民族文化置于其自身生长的环境之中,置身于文化“我者”,让文化“我者”自己来赋予民族文化含义。这就需要各方面的努力:第一,民族村寨文化资源的开发者要注意保护与开发相结合,尊重文化资源的时限性和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第二,媒体要发挥正确引导与监督的作用,不能为了吸引受众而注重猎奇,导致扭曲民族文化,使其失真,同时对于一些不合理的开发和破坏行为要起到监督的作用;第三,政府部门要做好综合治理,不能为了急于建成新农村而将城市化和市场化引进民族村寨,同样也不能为了文化资源的保护而抑制进步。
面对市场化、城市化、信息化浪潮对民族村寨传统文化造成的影响以及冲击,要解决面临的文化发展困境,少数民族村民要有文化主体意识、要不断提升自身文化的自信心;在新农村建设过程中要重新发掘并构建少数民族村寨规范性文化和信仰性文化,遵循文化发展规律,保护文化生态环境,同时,社会各方面发挥合力促进少数民族村寨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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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飞.火塘·教堂·电视——一个少数民族社区的社会传播网络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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