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态马克思主义的制度批判理论看我国生态文明建设

2014-03-06 13:45徐艳如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主义制度

徐艳如

(江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新兴流派之一,生态马克思主义在继承和发展马克思的人与自然关系理论以及批判生态中心论的后现代理论倾向的基础上,主要从事于研究当今社会大规模生态危机的危害性和根源,以及探讨人类社会摆脱生态危机的具体路径,试图剖析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质和社会主义发展的可持续性,从而逻辑地强调生态社会主义是解决全球性生态危机的根本出路。生态马克思主义的这种理论主张既立足于实践,又着眼于全球,因而对当今社会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力,对于我们认识和解决我国的生态问题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激进的批判——生态危机的成因在于资本主义制度的狭隘

生态马克思主义在当代资本主义的大背景中产生,在绿色运动的现实中兴起。他们在结合资本主义的实际发展状况指出,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是由于资本不断积累和不平衡发展造成的,因而着力于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认为资本主义本质上是反生态的和反自然的。生态马克思主义者们明确指出,生态问题根本上是资本主义制度问题,是资本主义异化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无限追求利润最大化而竭力将“成本外在化”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的主要特征是,它是一个自我扩张的价值体系,经济剩余价值的积累由于植根于掠夺性的开发和竞争法则赋予的力量,必然要在越来越大的规模上进行。”[1]可以说,资本主义扩张到哪里,生态危机就扩张到哪里,人与自然矛盾日益激化,进而演变为全球性的生态危机。下文且以几位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观点加以说明:

英国学者佩珀反对传统的西方环境保护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总是把全球性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归结为科学技术和工业化。他强调,生态中心论的这种反科学技术的后现代主义理论性质决定了他们“缺乏对现代大规模技术、技术与官僚精英的信任,而且他们憎恨中央集权和物质主义”,[2]48最终必然会陷入无政府主义的迷途中。佩珀认为,现代社会的生态危机与科学技术的发展并无直接联系,其本质上是由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方式造成的。他说:“应当责备的不仅仅是个性‘贪婪’的垄断者或消费者,而是这种生产关系本身,处在金字塔之上的构成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2]105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资本主义利用自身的经济优势、技术优势、文化优势和军事优势推行“生态帝国主义”,最大限度地掠夺第三世界有限的资源,并把污染严重的企业转移到第三世界,甚至把生产垃圾和有毒废物也倾倒到那些国家,从而转嫁和缓解生态矛盾。可以说,资本在利润动机和重视物欲的价值观的支配下,总是不断地扩张其生产规模以追求最大化的利润增长。

日本学者岩佐茂在其生态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作《环境的思想》一书中指出,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是由“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直接导致的,这种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国家一直占据着主导和支配地位,而导致、支撑这种“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现代生产方式的正是“资本的逻辑”。所谓“资本的逻辑”就是指“追求利润、让自身增值的资本的本性”。[3]48岩佐茂认为,在以资本的大肆运行为主要特征的资本主义社会,利润动机和物欲追求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核心,生产力的发展必然要建立在大量无节制的消费资源基础之上。在生产的目的上,资本的逻辑以商品的形式来生产满足人类需求的生活资料,甚至把包含人格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贬低为其追求利润的手段,生产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获得最大化的剩余价值。在技术的使用上,资本主义早已将现代科学技术异化为自身的赚钱工具。资本的无限增值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固有属性,资本家根本无视生态利益,只会对能带来利润的技术进行革新,从而尽可能地降低生产成本。在处理废弃物的经费问题上,资本家也是按照最大化实现剩余价值的原则来执行的,他们把这种原则称为“节约的原则。”①马克思把这种节约看作是因资本本性而产生的节约,即《资本论》中提及的在充分使用不变资本上的节约。他们不仅无偿地接受自然资源的“馈赠”,甚至在生产过程中把污染的大气、水排放到自然环境中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岩佐茂总结得出,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目的的“资本的逻辑”从根本上决定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质。

奥康纳在反观20世纪各种主流绿色生态理论和运动的失败后指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严重的“双重危机”和“双重矛盾”。第一重矛盾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即资本主义存在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第二重矛盾是资本主义的无限度生产与生态资源自身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即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第二重矛盾是奥康纳基于马克思基本矛盾理论的前提下提出,主要源于对生产条件供应的有限性分析。奥康纳将生产条件与特定的政治、社会等因素结合一起加以考察,指出资本主义贪婪的本性必然会造成生产条件的破坏,进而造成资源供给有限性与资本主义无限生产之间的矛盾,从而导致资本主义的自我摧残。这两重矛盾在资本主义全球化发展体系当中相互作用、互相融合,导致了资本主义的双重危机即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的出现。奥康纳在结合分析了资本主义的双重矛盾与双重危机的基础上,从理论上论证了资本主义制度造成了全球大规模生态危机这一事实。

以上三位生态马克思主义者的环境观点告诉我们,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生态自然观同西方社会其他脱离社会制度维度,单纯拘泥于价值观维度来探讨生态问题的绿色思潮之间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他们始终强调全球性大规模生态危机的出现在于以资本扩张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本身不正义性的驱动,进而异化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可见,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不仅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的制度批判理论,指出只有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促进生态学与马克思主义、生态正义与社会主义的融合,以生态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才能彻底根除生态危机产生的土壤。

二、理性的分析——环境危机的解决在于生态社会主义的构建

资本主义将生态危机将扩大到了整个世界,但是他们不仅没有承担责任,反而利用过剩人口来指责发展中国家,加上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失败使得左翼激进主义的绿色运动迷失方向,因而社会主义的声势日渐低落。基于以上现状,生态马克思主义者们却在分析全球生态危机形势之后另辟蹊径,强调为了彻底克服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人与自然的矛盾,必须紧密结合生态建设与社会主义的发展前景。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既然从生态学角度看资本主义与生态发展存在着本质的不兼容,那么社会主义必然具备生态发展上的可持续性。他们强调只有废除资本主义制度,废除由这一制度带来的剥削和压迫,从而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社会主义才能最终解决生态问题。奥康纳在《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中明确指出:“社会主义需要生态学,因为后者强调地方特色和交互性,并且它还赋予了自然内部以及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以特别重要的地位。生态学需要社会主义,因为后者强调民主计划以及人类相互间的社会交换的关键作用”。[4]434-435当然,这里的社会主义不同于传统的社会主义模式,其强调生态问题与社会发展的内在联系,并试图将人类社会同自然环境相协调的发展观作为自身的理论基础,是一种人与自然高度和谐的生态社会主义。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相对于资本主义来说更能达到生态系统的平衡。他们明确指出,要彻底解决全球大规模的生态问题,就必须促进当代生态运动同政治斗争的结合,促进生态正义与社会主义的融合,只有这样才能解决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从而彻底瓦解资本主义高度集中的权力体系。面对当代社会主义国家严峻的环境污染形势,他们也强调这是社会主义在发展过程中的暂时偏离,一方面是为了追求生产力的发展,过度产业化和工业化,一方面为了追求生产力的量而节省保护环境所需的相关费用。“社会主义国家的资源损耗和污染更多地是政治而非经济问题。这也就是说,与资本主义的情况不同,大规模的环境退化可能并非是社会主义的内在本质”。[4]418由于社会主义摒弃了生态危机的制度根源,生产也并非以追求利润为唯一目的,因此环境问题产生的根源与社会制度本身无关,而在于社会主义自身发展的还不完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还存在着未能完全适应的薄弱环节。“在社会主义社会,生产不是按照资本的逻辑来进行的,而是按照生活的逻辑,即按照生产人必需的使用价值这样一种生产的本来面貌来进行。”[3]155因此从本质上看,社会主义的发展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原则,遵循着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因此在生态问题上具有其他制度无可比拟的优越性。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充分重视人的生存价值和生活质量,遵循劳动本性和生态平衡,因而良好的生态环境以及和谐的社会自然关系是其内在的诉求。社会主义要可持续发展,要提倡生态文明,要追求“生活的逻辑”,所以社会主义也就内在地蕴含了环境保全的思想。因此,生态马克思主义者明确指出,社会主义蕴含着解决生态问题的潜在动力与内在因素,本质上具备生态文明的发展潜力,因此其生态破坏的现状出现并不能否定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与先进性。

在此基础上,生态马克思主义者们进一步强调,要实现生态正义和社会主义的联盟,还必须实现以下两个方面的转变:一是必须改变全球资本主义的主导地位与权力关系,以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全球化代替资本主义霸权的全球化,而不能“画地为牢”地局限于地方自治和个人生活方式的变革;二是社会主义自身必须遵循生态学发展原理,改变其生产第一主义的内涵,摒弃生产过程中的经济理性与利润动机,使经济增长对自然资源的消耗控制在生态系统的承受范围之内,从而实现经济适度增长与生态保护的平衡发展。只有这样,社会主义和生态主义能够建立起真正的有机联合,我们的世界才会朝着一个更加生态化、环保化的方向发展。

三、价值的关联——生态马克思主义的制度批判理论与我国的生态建设

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构建“美丽中国”,强调美丽中国与生态文明紧密相连。建设美丽中国,就是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国家建设的各方面和全过程,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中国梦”。可见,生态文明建设是当前中国建设的重中之重,关系到我们的幸福生活和子孙后代的切身利益。生态马克思主义不仅探讨了生态危机与制度发展模式之间的内在联系,还从多重维度阐述和构建了自己的生态文明观,对我国建设生态文明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生态马克思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思想和汲取西方绿色生态运动的失败经验得出,生态问题表面上看是人与自然之间出现了矛盾,本质上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偏差。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就在于其制度体系下人与人的关系层面出现了不和谐。中国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制度在某些程度上决定了我国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存在根本的对立,消除了生态危机的制度根源。但是我国与经济高速增长相伴的严峻的生态形势却在提醒我们,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完美无缺。在此基础上,生态马克思主义把生态原则与社会制度的改造结合在一起的理念,弥补了我国早期实践中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忽视,超越了一般的环保主义理论视野和政治立场,无疑可以为我国社会主义理论提供了新的生长点。我国学者王雨辰就强调,必须借鉴生态马克思主义的制度批判理论,着重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加强我国生态发展中的制度维度建设。当今社会生态问题早已超越了意识形态与制度维度的界限,因此我们必须坚定社会主义前进方向,发挥我国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大力构建生态健康发展的“美丽中国”。为此,我们必须在以下几个方面具备明确态度:

首先,建立环保制度机制,确立有利于生态文明建设的法律、法规和政策体系。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有别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强大优越性,能够利用强有力的宏观调控机制集中力量办大事。国家需从法律上制定大气、水质、土壤等的环境标准。日本、德国等国家之所以能够缓解经济增长带来的环境问题,就是因为制定了严格的环境标准。各地方政府也应当充分重视生态行政建设,加大环境保护宣传力度,积极引导各地方人民行动起来加入到环境保护、节约资源的队伍中。此外,还必须加强环境立法工作,建立环境监督体系和问责机制,将环境污染“扼杀在摇篮里”。

其次,树立正确的生态价值观、生态伦理观,树立人与自然平等和谐的价值取向。为了从根本上变革人们的错误生态观念,生态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必须由生产和消费两个角度着手,彻底改变传统的类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方式。在生产方面,要明确生产者对于废弃物的责任观念,在消费方面,反对那种追求方便的大量消费的生活方式,倡导人们树立节约绿色的消费观念。这启示我们要强化国民的生态文明教育,加强生态文明的文化建设,在全体国人中强化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的意识,强化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之本的意识,从而在全社会形成保护环境、节约资源、造福后代的共识,保证生态文明的观念深入人心,增强国民保护生态环境的自律行为。

最后,着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实现科学技术的生态化发展。中国的经济制度基础、经济发展目标与资本主义国家存在着根本的不同,中国的经济发展不是基于利润动机,而是为了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社会。建设美丽中国就必须要实现经济与生态的平衡发展,促进科技的生态化进程。科技是一把双刃剑,虽然现代科技带来了大规模的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但是中国面临的环境问题以及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其它问题无疑需要科学技术的支撑。为此,我们可以借鉴生态马克思主义的技术观点。“生态马克思主义从技术维度批判了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路径,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体系下,科学技术的非理性运用与生态问题间的必然联系。”[5]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必须理性思考我国科技高速发展与生态环境严重失衡这一现状,正确处理好技术使用与资源利用、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人们既要创造丰富的物质生活,又要维持自然的生态平衡,正确的路径就在于促进科学技术的生态化变革,以生态价值标准和人们的切身利益来选择技术发展的方向,实践一条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相统一的生态经济型发展道路。

生态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以及对生态社会主义可持续性的分析理论,对于我们建设生态文明具有极为重要的启示作用。当前我国政府提出建设“美丽中国”的发展目标,把生态文明的建设放在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作为一个新兴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绝不可重走资本主义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人类要想持久的繁衍、生存和发展,离不开人与自然的关系。对此,我们只有坚持社会主义制度,摒弃“资本的逻辑”,彻底的改变和更新思想观念,善待自然,协调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才能够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美丽中国”。

[1][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耿建新,宋兴无,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27.

[2][英]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M].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

[3][日]岩佐茂.环境的思想——环境保护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处[M].韩立新,张桂权,刘荣华,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

[4][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5]马莹莹.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观[D].山东:山东理工大学,20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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