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国崛起”与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

2014-03-04 05:59:10刘笑盈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4年9期
关键词:话语权话语世界

刘笑盈

“他国崛起”与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

刘笑盈

当代世界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变化,这是一场宏观叙事的大故事。从历史上长时段讲,这是一个长达五百年的故事的再次改写,从中期的历史结构来看,这是一个上世纪以来国际关系格局的又一次重大转型,从短期的现实来看国家之间摩擦与冲突日趋激烈,和解与建构的任务日益繁重。这次故事的主题就是“他国”崛起与世界权力的重新建构。我们所要讨论的是在这个故事中,世界的话语体系是不是在重新建构,在什么样的背景下重构,如何重构以及中国在这样的变革面前,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等等问题。

他国崛起;话语权与话语体系;中国作用

当代世界正在进行着宏大叙事的巨大变化。在描述这个故事开头的时候,还是要引用我们所赞成的历史观作为立论的基础。在上一世纪“历史主义”史学危机出现的时候,分析与批判的历史学、年鉴学派历史学以及“新史学”等等开始出现。分析与批判的历史学家从“历史是什么”这个带点学究气的问题出发,得出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人们如何创造历史而在于人们如何写历史的结论。英国学者科林伍德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都是当代人对过去的理解;意大利学者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因为,“事实是不可侵犯的,意见却是不受拘束的”,①历史被注入了历史学家的思想。而“新史学”的学者菲利普·盖拉德则声称,“建筑历史学大厦不仅需要优秀的建筑工人,也需要设计师。”②历史不仅仅是过去事实的堆砌,更是对事实的解释。年鉴学派不仅注重历史的选择和意义,而且给我们提供了观察这种意义的方法。在布罗代尔看来,历史运动有着三个不同的层次,“在表层,是属于短时段的事件史……在中层,是以较慢速率变动的局势史……在深层,是以世纪量度的长时段的结构史”。③这就是构成历史速率的三种基本单位:长时段、中时段、短时段。如果说长时段是结构性的变化,中时段是周期性的波动,短时段就是那些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我们的描述,也是从这样的理论视角开始。结构的变化决定了中时段和短时段,这就需要我们的叙事具有宏观色彩。

一、西方话语体系的建立与体系中的“他者”

大概没有人反对,这个故事长时段是以500年前世界地理的扩大作为开头的。在完成了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文化变革,商业革命与工业革命的经济变革以及英法资产阶级革命的社会变革之后,西方国家的社会结构被改变了。被称为“欧洲”的西方国家开始沿着地理大发现的路径不断向世界的广度和深度扩张,世界历史也开始从地区史、国家史向世界史、全球史过渡。到19世纪末,表示地理空间进一步扩大的、统一的“世界历史”开始形成了。到20世纪末,一个更具有系统性、整体性的全球系统开始形成。一个词汇的产生和普遍使用并非偶然,“当新的词汇得以普及,常常是因为它准确地理解了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④国际(internation)、世界(world)和全球化(globalization)三个词汇先后在18世纪、19世纪和20世纪流行,恰恰反应了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当时的世界情形。

正是在这样的历史变化中,西方也开始了世界话语体系的建构。我们所熟悉的故事是从哥白尼、牛顿到爱因斯坦所建立的科学话语体系;从笛卡尔、康德到黑格尔所建立的哲学话语体系;从亚当·斯密、马歇尔到凯恩斯所建立的经济学话语体系;当然,更多是西方政治和社会学家们,霍布斯、洛克、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等建立了政治与社会学话语体系。随着西方对世界的征服与世界历史的形成,西方的话语体系不断完善,这一体系也成了带有统治性的世界主要话语体系。

根据法国学者福柯的研究,话语权的构建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真理王国的建立,一个是对“他者”的界定。而广大的非西方国家,就构成了西方“我者”之外的“他者”。我们之所以借用“他者”概念,是因为“他者”理论在文化学、政治学等社会科学中的意义。“他者”理论有着广泛而又深刻的历史和现实背景。一方面,对于任何民族而言,“他者”始终存在,而且随着全球化的扩展,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国家、民族、人群交往越来越频繁,“他者”出现的频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这是任何一种文化、任何一个民族必然面临的境地。另一方面,认识“我者”需要“他者”。所谓的“他者”其实是“我者”的背景和反衬。“他者”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在与“我者”的相对情境下出现的,没有“我者”也就不存在“他者”,反之,离开了“他者”“我者”也就失去了意义。正如萨义德所言,“每一文化的发展和维护都需要一种与其相异质并且与其相竞争的另一个自我的存在。自我身份的建构牵涉到与自己相反的‘他者’身份的建构,而且总是牵涉到对与‘我们’不同的特质的不断解释和再解释。每一个时代和社会都重新创造自己的‘他者’。因此,自我身份或“他者”身份绝非静止的东西,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建构的历史、社会、学术和政治过程。”⑤其实,“他者”和“我者”并非是对立的,而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塑造“他者”的过程也是塑造“我者”的过程。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摧毁“他者”并不能拯救“我者”。

如果说,西方话语体系在建立过程中对真理王国的探讨还是比较顺利的话,那么对“他者”的地位界定就相当悲摧了。“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⑥著名的美籍巴勒斯坦学者萨义德在其成名作《东方学》一书的开头,就引用了马克思的这句传神之语,用来描述东方和西方的不平等关系。西方新闻学史家库伯,在评价1870年西方四家通讯社签订的瓜分世界新闻市场的“三边四社协定”时说:“当路透社、哈瓦斯社和沃尔夫社集中了它们的信息资源,建立了一个完全控制国际新闻的机构,并在世界各地设立分支机构的时候,它们实际上掌握了各国人民相互了解的决定权,同时也控制了解释新闻意义的权力。”⑦实际上谈论“他者”的传播权是过于奢侈了。在这一时期,“他者”的经济权力在迅速下降,在《大国的兴衰》的作者保罗·肯尼迪提供给我们的一个表格中,第三世界在世界制造业产量中的相对份额从1750年的73%大幅下降到了1900年的11%,而同期欧洲则从23.2%上升到了62%,美国也从可以忽略不计的0.1%上升到了23.6%。⑧至于说到政治与文化权力,我们用“殖民地化”一个词就完全概括了。

二、国际关系演变与世界话语体系博弈

自19世纪末20世纪初“世界历史”形成之后,以欧洲格局为中心的国际关系体系进一步扩大到世界舞台,我们开始进入了历史上可观察的“局势史”的中时段。

假定我们把一定时期内国际社会各种政治力量与国家关系间的结构和表现形态从理论上加以概括的话,我们便可称之为这一时期的国际关系格局。在20世纪的世界历史上,就国际关系格局而言,先后出现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雅尔塔体系和后冷战体系。

如果用较为概括的语言来描述,我们看到,凡尔赛-华盛顿体系,是在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中理想主义的指导下建立起来的,基本上还是在西方国家内部采用利益分配的原则完成的。但是正如许多评论家所言,这一体系是“纸面上的和平”,西方国家之间的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体系中非西方国家的“他者”毫无地位。然而,在以现实主义理论为前提建立和运行的雅尔塔体系中,非西方的“他者”开始在体系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以前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成了“东西对立”中的一方,随后是第三世界的崛起,在世界舞台上不断地展示力量。尽管冷战的结束是以前苏联的解体为标志的,表面上形成了美国的独霸和西方学者所称的“历史的终结”,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在后冷战时期,在西方的国际关系中出现了“后现实主义”的理论。其中有三个显著的理论流派:一个是著名美国学者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一个是以温特等人为代表的所谓“建构主义”理论;另一个就是沿着霸权理论继续发展的所谓的文化霸权理论,代表就是约瑟夫·奈伊的“软实力”理论。这些理论的出现,恰恰就说明了历史远未总结的情形。

在20世纪“世界历史”宏大叙事的变革中,存在着四大宏观要素:科技革命、民族主义、现代化和经济发展,非西方国家赶上了其中的后三条,特别是在这一世纪的后半段。非西方国家在世纪初人口是10亿人,1960年达到了20亿,到世纪末近50亿,国家数目也在成倍地增长,从联合国成立时的40多个,发展到八十年代的100多个和20世纪末的近200个。据统计经济学家安格斯·麦迪森提供的数据显示,1913年到1950年,西方及其衍生国的GDP从17859亿国际元增加到了1950年的37297亿国际元,同期亚非拉三洲从7376亿国际元增加到了15777亿国际元,双方都增加了一倍,但是前者的总量是后者的一倍多。1950年到1998年,西方及其衍生国的GDP又增加到了171971亿国际元。同期,亚非拉三洲增加到了163894亿国际元,前者增加了五倍,后者增加了十倍,前者与后者几乎相等了。⑨这些可以看作是深层结构的变化,其实是影响“局势史”变化的基础。

在非西方国家建立国家及现代化的过程中,民族主义成了这些国家对抗西方国家话语体系的政治及文化语言。我们曾经定义,“民族主义是基于对共同的历史、宗教、文化传统及心理结构强烈认同的基础上,面对不断变化的历史条件,努力保持本民族文化生存和发展的一种情感、观念和理论体系”。⑩这种努力的体现就是实现国家独立和国家现代化。在国际政治中,经过改造的各类民族主义成了当时这些国家的政治语言。我们认为,现代化是一体化与多样性辩证统一的发展过程,一体化是文明发展的客观要求,多元化则是由各国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决定,多元选择也体现了人类日益觉醒的主体意识,民族主义构成了非西方国家现代化的起点和初始动力。(11)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才形成了20世纪中期之后相对丰富多元的世界话语体系,我们也可以把此看作是与西方世界话语体系的博弈。当然,这一时期的博弈还是主要集中在政治话语领域。

在冷战结束前后,是世界经济、政治的重要转折点。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开始了对外开放、政治民主化和市场经济的改革,加上冷战中前苏联的解体和社会主义的挫折,西方话语体系再次占据了世界的主流和历史的高点。这使得一些西方学者欢欣鼓舞,产生了历史的幻觉。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后冷战时期的20多年,就是这些幻觉不断破灭的过程。还是西方后现实主义中“文化回归论”的理论家亨廷顿等人和现代化中“风险论”的理论家吉登斯等人比较清醒。历史结构中的深层演变继续在表层以一个个重大事件的形式在进行,终于又来到了一个局势转变和结构重建的时间窗口:“他国崛起”与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

三、“他国崛起”与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

约瑟夫·奈曾用变化不定的天气作比喻来描述国际政治中的权力,他说:“国际政治中的权力就像是天气,所有人都在谈论它,但是很少有人理解它,就像农民和气象学家试图预报风暴一样,政治家和分析家也试图在国家间的权力分布中,理解某些重要变化的动向”。(12)权力的确不好确定。而学者们所用的概念也太过复杂,有时候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例如,约瑟夫·奈提出了“硬实力”“软实力”的概念,但是对于二者的关系却没有明确地说明。一方面,他同意亨廷顿所说,“硬实力决定软实力”;另一方面,他又认为,“软权力”并非仅仅依赖于“硬权力”,“硬权力”的使用也可能损害“软权力”。(13)我们认为,正如保罗·肯尼迪提出的经济力和军事力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和平衡关系,从而决定着大国兴衰的规律一样,(14)“硬实力”与“软实力”之间不仅存在着互动,而且存在着平衡的关系,“软实力”的竞争与“硬实力”的较量同样重要。

同样需要解释的还有“话语权”“话语体系”与“硬实力”“软实力”的关系。我们认为,“话语权”与“软实力”具有相关性。约瑟夫·奈认为,“权力是达到自身目的或者目标的能力”,“是一种做事和控制他人的能力”。(15)而在福柯看来,历史的塑造是由拥有权力和知识的人所掌握的,社会是语言以“组织”的形式表达出来的现实。福柯认为,法语中的知识(Connaissance)与权力(Puissance)拥有共同的词根并非偶然。“话语”并不等同于或被理解为一种“声音”(Voice)和说话权,“话语是制造和再造意义的社会化过程”。这样,话语权的本质就不仅仅是“权利”(Right),而是“权力”(Power)。福柯认为“话语”有不同的陈述主格,只有把“我说”变成“他说”,才完成了权力的获得。所以我们又提出定义“话语权是由于掌握了话语的创建和维护而获得的一种他人陈述的特殊权力”。(16)正是在“权力”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完成“话语权”与“软实力”的对接。不过,“话语权”比“软实力”更加抽象,更多的体现在知识体系的构造、社会现象的解释和话语创建方面。我们还认为,如果说“软实力”是建立在“硬实力”之上,构成了国家力量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话语权就是建立在“软实力”之上的另外一种力量资源,或者我们说“硬实力”“软实力”“话语权”是一种三重结构。话语权不仅有不同的陈述主格,还有不同的陈述主体和主要内容,正如“软实力”的内涵包括文化吸引力、意识形态或政治价值观念的吸引力、塑造国际规则的能力和决定国际议题的能力等多种结构一样,(17)话语权也分很多不同的层次、领域和结构。我们可以分解成学术话语权、经济话语权、制度话语权、文化话语权、媒体话语权等等。话语的基本单位是陈述,存在着同一个领域的不同问题的陈述及不同领域的陈述,不同的领域与层次的话语权被系统化后又构成了体系。“话语体系是话语权的展现载体,是软实力的外化特征”。(18)

“他国崛起”是世界话语体系重构的重要因素。在与历史的深层结构如在地理环境、人口、自然资源储备等要素变化缓慢的前期下,经济和制度要素的急促变化显得尤为突出。本世纪以来世界经济的地图和权力分配发生了快速而巨大的变化。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统计,2000年世界经济前十的国家中,发展中国家只有中国、巴西、墨西哥三个,GDP超过万亿美元的国家只有中国一个。2013年世界经济排名前十的国家中,发展中国家出现了中国、巴西、印度、俄罗斯四个。与此同时,2013年有16个国家的GDP超过了万亿,其中发展中国家7个;在世界GDP排名前30的国家中,非西方国家占了一半,达到了15个。其中被称为“金砖五国”的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和南非,尤为引人注目,五国拥有全球42%的人口和30%的领土,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超过了20%。在经济崛起的同时,非西方国家在制度探索方面也获得了自信和文化自觉。

世界话语重构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现行话语体系的困境。西方的话语体系在解释当代世界的过程中,在建立“真理王国”和对“他者”的界定两方面都出现了问题。就当代美国话语而言,其话语体系存在着如下四大困境:一是承认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的发展,但是无法解释或不愿承认其发展背后的原因,或者我们说是对“他者”的界定出现了障碍;二是强推西方“普世价值”的失灵,就像在中东发生的那样,同时也无法用西方文化价值来代替和压制日益兴起的多元文化;三是无法解释自身的发展困境和社会问题,正如我国驻英大使刘晓明所发表的文章描述的那样,在经济发展“失调”、政治体制“失灵”、社会融合机制“失效”和思想道德“失范”中,找不到合理的解释;(19)四是无法解释包括资源、环境、世界贫富分化、核扩散、恐怖主义等全球性问题。所以可以说,国际话语体系处于需要重建的过程中,话语权力维护者也处于权力转移的过程中。

当前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就非西方国家的“他者”而言体现在各个方面。首先在经济体系的国际经济秩序重建、国际金融机构改革、世界经济秩序、粮食和环境等全球问题的表达方面;其次在金砖国家会议,G20峰会、上合组织等国际论坛上,非西方国家也就国家关系、全球安全等政治话语,开始提出自己的主张;再次,值的注意的还有“他国崛起”中的文化与传播权竞争,可以说,原来“西强东弱”的传播格局正在发生着整体量变和局部的质变,出现了全球信息与文化的逆向流动。韩流、印度宝莱坞、拉美肥皂剧、半岛电视台、今日俄罗斯、拉美新南方电视台、中国的国际媒体和文化走出去等等文化与传播现象表明,尽管西方国家还在掌握着文化和传播霸权,但是“各国人民相互了解的决定权”和新闻的解释权,已不再完全掌握在西方媒体手中了。这些变化既是当前国际关系转型的组织部分,也进一步促进了国际关系转型,具有重要意义和巨大的想象空间。

四、中国参与世界话语体系重构的现状与路径选择

不管中国是否愿意,中国已经被推到了世界历史的前台,应该而且必须在世界话语体系的重构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在非西方国家中,中国是体量最大而且独特的一个,不仅人口最多,领土面积大,在经济方面,中国的GDP超过了其他“金砖四国”的总和,而且是其中发展速度最快的。在经济方面,2010年,中国的GDP超过了日本成为世界第二;2013年,中国的全球贸易超过了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人们都在谈论中国的经济何时超过美国。在政治方面,中国拥有着有效的而具有特色的,能够自我反省和改革的政治体制。在文化方面,中国的文化传统悠久、深厚而独特。这些都为中国参与世界话语体系建构创造了基本条件。

五年之前,笔者曾经在中国第一届外宣理论研讨会上,提出了中国要准备在国际话语权转移中迎接自己的话语权时代的观点,(20)当时还受到了一些质疑。笔者当时举出的例如周小川发表在网站上的博客,得到了世界主流媒体、甚至美国财政部长、美联储主席和总统奥巴马的回应;再如胡锦涛在G20峰会上的讲话稿被各国记者疯抢等等,实际上这些例子现在已经屡见不鲜了。最近几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建构自己的话语并融入话语体系的构建中,实事求是的说,中国在当前的世界话语体系重建中,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存在一些问题。

我们看到,在话语体系的层次和内容方面,政治传播中政府领导人和官方渠道的效果最好。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我国已经开始了政治话语体系建构。从十八大的报告,到习近平主席、李克强总理在各种场合的发言和演讲,无论是我们对当代国际关系建构的总体看法,还是对国际金融、资源环境、国家安全、大国关系、世界文化发展等具体问题的表述,都开始发出我们自己的声音。我们搭建的渠道如博鳌亚洲论坛、西湖论坛、上合组织、20国集团会议、金砖国家首脑会议等国际平台,极大地提升了我们的话语表达空间和影响力。值得注意的是,在官方的话语体系建构中,已经开始传播文化价值。在媒体话语领域,自2009年主流媒体的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计划实施以来,我国的国际传播能力已经大为提高,我们已经建立了全球传播网络,具备了对全球重大事件的报道能力。到2013年,新华社全球分支机构数(不含总部所在国境内)和分布国家(地区)数(不含总部所在国境内)分别高达180个、141个,已超过了法新社、路透社和美联社;CNC中文台、英文台电视新闻日均中英文首播均达800分钟,已超过了CNN和BBC。当然媒体的报道力、传播力、影响力和话语权与真正的国际一流媒体还不能同日而语,不过已经可以与西方媒体同场竞技了,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不过我们在文化传播方面表现相对较差,尽管有取得一些成就,但是缺乏有影响力的文化产品和文化企业。比较而言,最差的是学术话语权,由于缺乏具有独立性和创新性的超前研究,缺乏进入世界主流渠道的理论成果,学术话语的表现远远没有达到与我国的地位相匹配的要求。从整体上看,当前国际话语体系的结构仍然是西方更为强大,国际话语体系仍处于不平衡、不平等、不公平的格局,中国要改变在国际舆论格局中的弱势地位,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对话语权的研究有很多方面,话语体系的路径选择和世界话语体系的重建前景,是其中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有学者提出,我们的路径选择有三:一是与现有话语体系接轨,这已经被中国的实践所证伪;二是创造自己的国际话语,这又面临着国际社会接受的困难;三是包容创新,通过继承传统、包容现代、创新未来三部曲,打造符合时代要求与普遍公意的国际话语体系。(21)我们认为这一路径是对的,全面推翻西方近代形成的话语体系既不可能也不必要。其实这也与中国对现存国际秩序的态度一致,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推倒重建都不可取,而是要在现有体系的基础上做渐进性的改良。世界话语体系的重建前景,关键是如何看待普遍价值和独特价值的关系。换句话说,人类发展是一元还是多元?发展道路是历史经验的积累,还是实践理性的内在设定?我们认为,在人类的发展中“融通中外”的普遍价值还是存在的,不过我们反对西方那种强加于人的“普世价值”。所谓普遍价值就是建立在“人之所以为人”之上,又符合社会发展趋势的各种基本价值观念,是集合了各民族的智慧在对话和协商中形成的,包括现在占统治地位的西方的话语体系,其中也有很多应当存在,需要人类共享的部分。未来的世界话语体系中,也会有更多的元素,更加的丰富多彩。最后我们必须认识到,世界话语体系的重建需要有一个长期的过程,尽管中国面临突破西方话语霸权的时代机遇,但是这个过程将是长期的,不可能一蹴而就,美国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弃世界话语的领导权,这需要我们付出长期的努力。但是无论如何,世界历史的又一个长时段又即将开始,让我们做好准备来迎接这个时代吧。

注释:

① [英]爱德华·卡尔:《历史是什么》,吴柱存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5页。

② [英]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34页。

③ 转引自陆象淦:《现代历史科学》,重庆出版社1991年版,第226页。

④ 转引自[英]贾斯廷·罗森伯格:《质疑全球化理论》,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2、2页。

⑤⑥ [美]爱德华·W·萨义德:《东方学》,王宇根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426页、扉页。

⑦ 转引自[美]罗伯特·福特纳:《国际传播:全球都市的历史、冲突及控制》,华夏出版社2000年版,第89页。

⑧ [美]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陈景彪等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144页。

⑨ 根据[英]安格斯·麦迪森:《世界经济千年史》,伍晓鹰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4页表格计算。

⑩(11) 刘笑盈:《关于民族主义与现代化的理论思考》,《史学月刊》,1992年第4期。

(12) Josephs.nye,jr,Bound to lead: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New york 1990,p.25.

(13)(17) 张小明:《约瑟夫·奈的“软权力”思想分析》,《美国研究》,2005年第1期。

(14) [美]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1500-2000年的经济变迁与军事冲突》,陈景彪等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8年版,第36页。

(15) Josephs.nye,jr,Bound to lead: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New york 1990,pp.25-26.

(16) 刘笑盈:《关于构建中国话语体系的思考》,《对外传播》,2013年第6期。

(18)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编辑部:《话语体系的中国之问》《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2年9月下。

(19) 刘晓明:《对西方资本主义困境的观察与思考》,《人民日报》,2013年4月12日。

(20) 刘笑盈:《再论一流媒体与中国的话语权时代》,《现代传播》,2010年第2期。

(21) 王义桅:《打造国际话语体系的困境与路径》,《对外传播》,2014年第2期。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传播研究院国际新闻研究所所长、教授)

【责任编辑:张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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