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宵夜柴爿馄饨

2014-02-28 03:21顾鸿章
饮食科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宵夜担子肉馅

◎顾鸿章

沪上宵夜柴爿馄饨

◎顾鸿章

记得笔者小时候,沪上的“宵夜文化”还不甚发达。一到深夜,能解人馋虫的不多,一是重油炒面,二是柴爿馄饨。柴爿,即薄的木片,也就是常说的“柴禾”。当年的上海滩上,有一种走街串巷的馄饨担,因小本生意,买不起木炭煤球,就用捡来的破木片作燃料,“柴爿馄饨”之名即由此而来。

这种小食通常出现在晚上十点以后。此时,交通不再繁忙,马路上寂静无声。在黑漆漆的街巷角落里,馄饨摊就安静地支在那里,借着昏暗的路灯照亮着整个摊位。炉子里柴爿烧得很旺,使得青烟被北风吹散时,于夜色中升起呛人的气息,可以传得很远。

那些刚下了中班的职工、读完夜校的学子,是小摊最主要的光顾者。数九天的子夜,夜色里弥流着很浓很稠很密的寒风和湿意,堪堪入骨。在回家的路上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柴爿馄饨,能让人从心里都透着一股暖意。

但凡卖柴爿馄饨的小贩,都有这么一套家什∶一根扁担,担子一头是炉子、铁锅、劈得方方正正的柴爿;另一头是个小柜子,抽屉里放着馄饨皮、肉馅、一堆包好的馄饨、油盐酱醋等配料。担子旁是几张粗糙的长凳和一张台面上刮得下几斤猪油的厚木桌。一副担子就是一个流动的迷你馄饨摊,虽然锅、炊看上去都已是经年没洗过,但并不影响馄饨的好味道。

笔者自小就喜欢柴爿馄饨,也是家门口小摊上的常客,时不时去吃上一碗。印象中,生意的间歇,摊主总在那儿包馄饨,手势麻利,一分钟可以包上几十个。有时闲着没事,光是看他包馄饨,就能看个眼花缭乱。摊主将馄饨皮铺在左手,右手捏着一块小竹爿,将竹爿用水润湿,然后在盛猪肉馅的碗沿边一沾,一小抹粉色的猪肉就依在了竹爿上,接着竹爿轻拓一下皮子,薄薄的一张半透明的馄饨皮就被粘了起来,左手顺势捏起,一个馄饨就做成了。如此凑齐一捧,用手聚拢,投入滚烫的锅中。

柴爿馄饨的皮极薄,肉又是“拓”上去的,所以一滚即熟。随着“好喽!”一声吆喝,摊主熟练地揭开锅盖,那蒸腾出大朵大朵的水汽,好似抽象的香水百合。用勺快速搅上一两下,再从另一口锅里舀起半勺滚水冲在作料碗里,随即捞出馄饨,撒上一撮葱花,一碗香喷喷的柴爿馄饨即成。

摊主小心翼翼捧了递到桌上。薄纱般的馄饨皮,粉粉地透着肉馅,云云朵朵浮在清澄的汤面上,亦舒亦荡,若隐若现,煞是可爱,加之翠绿葱花的映衬,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生机勃勃。

柴爿馄饨的汤最有特点,也很能反映出上海人的某些性格特征∶所费不多,花头精(花样)不少。酱油、盐、味精、胡椒粉、鲜辣粉、葱花、虾皮、榨菜、醋、麻油,样样齐备。而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小块白色的猪油,清醇饱满,浇上滚热的汤水,即刻化开,一碗馄饨顿时喷喷香。

趁热吸上一口汤,滋润鲜美,会情不自禁摸一下眉毛还在不在。再舀起一只馄饨放到嘴里,舌头刚触到那轻薄的皮,便有了一种爽韧感。因为煮得快,所以皮子丁点儿不烂,在口中含着,任由新鲜的猪肉和汁水在嘴里滑来滑去。何谓“温润如玉”?柴爿馄饨用事实将这个词诠释的很明了。

吃柴爿馄饨最好是在冬夜。夜露湿寒,灯火阑珊,静静坐在冷风袭袭的馄饨摊长凳上,一边吃着汤烫肉鲜的馄饨,一边看街灯如豆,听落叶萧瑟。这一刻的温暖和香醇,是永远无法忘掉的。

如今,随着液化气的普及,馄饨担与柴爿馄饨都已随岁月一并流走了。而它们的隐去,似乎也带走了某种最亲切的生活方式。

责任编辑/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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