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处阶级、种族、性别压迫的黑人女性如同“骡子”一样失去人格尊严与自由,在权力规训的压迫下,自身物化为工具、身体被残损。《珍爱人生》即描述了这样一位由被动客体到自主意识觉醒的黑人少女阿珍的故事。她从母亲的辱骂、父亲的性侵和外人的愚弄的生命意志遭受践踏的苦难生活中完成自我意识的救赎,再现了黑人女性凄惨悲凉的生活境遇和黑人女性团结友爱、坚强不屈的奋斗精神。同时,影片控诉了黑人愚昧腐朽的文化,赞扬了黑人女性在逆境中不屈不挠、勇于奋斗的精神境界。
[关键词]《珍爱人生》;女性;自我救赎
《珍爱人生》改编自萨菲尔(Sapphire)的小说《推》(Push),由导演李·丹尼尔斯指导,并荣获第82届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女配角奖。故事讲述的是20世纪80年代末的纽约哈勒姆,又胖又丑的黑人女孩克拉丽丝·珍爱·琼斯和暴虐的母亲依靠救济金一起生活,目不识丁的她给自己取名珍爱(Precious)。年仅16岁的她有个智障女儿,同时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孩子们的父亲就是强奸她的亲生父亲。阿珍时常幻想着在艳丽的舞台上自己有迷人的舞姿,还有一个帅气的男友,而这些只存在于她的白日梦里,现实生活中她不但要忍受其他人的欺辱,还要想办法应付亲生母亲的挖苦和刁难。阿珍在这种生命意志遭受摧残、麻木混沌、没有希望的凄惨生活处境中消磨自己的青春和时光,直到她被学校退学并被介绍到非传统式一对一选修学校,在那里她认识了其他一些非裔问题少女以及一个让她们每天都写日记的老师布鲁·瑞恩小姐。在她们的帮助和感化下,阿珍慢慢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唤醒了沉睡的生命意志并开始构建自我主体意识,可是她却被母亲告知感染了艾滋病。在希望和不幸的夹缝里,阿珍将何去何从?阿珍该如何在人生逆境中找到自己,在生命意志遭受践踏的苦难生活中完成自我意识的救赎?
一、身心摧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叔本华曾说人类的存在是充满不幸和灾难的,因为人们常常遭受着疾病的侵袭和骚扰,人类为生存在痛苦中挣扎着、搏斗着。但是,对于美国黑人女性来说,生存着才是真正的痛苦和绝望。她们不仅要面临着生老病死疾病的折磨,更承受着生命力被滥用的悲惨境地。她们忍受着美国白人和黑人男性的双重压迫,生命意志被滥用,身体被摧残,她们只是供男人泄欲的工具,美国黑人女性的历史就是一部血与泪的生命史。
美国黑人女性被置于双重边缘地位,她们处在“盲目跌撞、身体残损、迷乱痛苦、生命力被滥用的生活境遇”[1]。在权力规训和暴力的压迫下,她们的身体成为驯服的客体,被彻底物化,成为供男人使用的工具,她们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生存的希望。
《珍爱人生》的女主角阿珍就是这样一个生命意志被践踏的黑人女性。16岁的花季女孩,却一次又一次地成为父亲强暴的对象。父母均无工作,母亲玛丽整天训斥、挖苦、嘲弄她;父亲卡尔是一个酒鬼,并且多次强暴她。他们一家靠着政府的救济过生活。她高大、肥胖,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歧视、嘲弄的对象。在她3岁的时候,就遭到亲身父亲的强暴,她的母亲不仅不去制止,拯救自己的女儿,反而嘲骂女儿抢走了自己的男人。阿珍不断地忍受着母亲的辱骂毒打,人格受到严重践踏,自尊被剥夺。她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异类,校长眼中的问题学生,母亲眼中的祸害分子,街上混混们讽刺的对象。阿珍惟一生活的勇气就是幻想。她幻想着自己成为封面人物、MTV的女主角;她幻想着自己被母亲爱;幻想着自己成为数学老师的心仪对象。在她出门前照镜子的时候,她幻想着自己是一位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的金发少女。对阿珍来说,她的身体不是自主的主体,而是被动无意识的客体,生活是人间地狱。阿珍唯有靠着对美好生活的幻想来度过一次次的侮辱欺凌,在那些充满美好生活幻想的白日梦里,阿珍找到坚持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在她无穷无尽的幻想中,阿珍找到了心灵的庇护和依靠。这些幻想反衬出现实生活中的阿珍饱受屈辱以及被损害的程度是何等之深。
同时,阿珍还面临着饥饿的威胁,她和她的弱智女儿的救济金被母亲掌控。运气好的时候,她可以从母亲那里得到一美元的零花钱,但对于身材硕大的她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何况她还要一人吃做两人用。所以,阿珍不得不用骗、抢的手段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妇女主义的代言人沃克认为:“黑人妇女所受的压迫不仅有来自美国白人和黑人男性,更有来自女性自身。”[2]那些深受父权制思想毒害的女性会自觉地内化父权制要求并压制其他有进步、反抗思想的女性,充当压迫者同盟。阿珍的母亲即是这样的愚昧无知者,在她的女儿遭受非人折磨时,她不仅不去帮助女儿,反而利用这种家庭的乱伦关系为自己谋取生存的资本。她还逼迫阿珍承认自己有问题而不是遭到家庭强暴。在这样的畸形的家庭环境中,阿珍的生命处于一种盲目、无信念的黑暗之中。身体不仅没有带给她希望和生存的勇气,反而成为一种累赘,成为家庭赖以生存的赚钱机器。在这样屈辱的生存境况下,本不应该承受的生命之重却让她苦不堪言。处于双重压迫之下的黑人女性在愚昧落后的传统文化规训下,自我处于缺失的状态,她们的身体在政治权力运作下,成为供男人泄欲的工具,沦为奴性的身体,失去了自由身体的基本权利。
同时,我们看到阿珍的母亲也是那个社会文化制度的受害者。她既无力去阻止自己的男人侵犯自己的幼女,也无力去改变女性受压制迫害的命运。她看不清自己和女儿阿珍同为权力规训的牺牲品,反而怪罪自己的女儿抢走了自己的男人,并把所有的怨气撒在年幼的女儿身上,让她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这也说明黑人妇女解放之路仍充满荆棘,任重道远、羁绊重重。
美国黑人女性所遭受的压迫不仅是肉体上的,她们更被阻止享受受教育的权利,并不断地被压迫者们灌输着劣等性别的思想。他们抵制教育,并阻止其他人接受教育。阿珍的母亲一直辱骂阿珍把学校工作人员带进家门口,还一直贬低她,对阿珍因受到数学老师的表扬而内心自豪时大打出手。并称学校教育救不了白痴,只会让她变得更蠢,对阿珍接受学校建议去非传统学校学习,阿珍的母亲异常愤怒:“学校帮不了白痴,你给我好好混救济金就行……他们能教你什么?你什么也学不到。你最好不要听任何人的话……”
二、涅槃凤凰——重拾生命的希望
作为问题学生,阿珍被校长安排去当地的一所专为“问题家庭”的非裔少数族裔们的孩子开办的公益学校去学习知识和生存技巧,希望阿珍能在那里唤醒自我,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如果说阿珍的前半程的生活是黑暗的、麻木的,那么走进一对一式非传统学校则开启了她那扇久封的希望之门,帮助她走出阴霾,走进阳光。非传统学校的老师瑞恩使她从对生活的麻木和失望中看到了希望,顿悟人生的意义和重燃生命之火。在那里,阿珍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生活,第一次没有了嘲笑,没有了挖苦,她感觉自己就像一艘迷航的轮船找到了方向。她开始对自己的生活和学习态度进行认真的思考,她生活的信念开始复苏。她开始认真识字,进行语言实践,用日记记下生活的点滴和自己的感悟。日记成了唤起她生活态度的工具,成了她生命意志的工具,成了她对自己人生的把握和期盼。
一对一式非传统学校改变了阿珍,引导她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并帮助她完成从外表到灵魂的蜕变。
首先,阿珍开始了对自己外表的正确认识,勇于接受自己丑陋的外表。镜子中的她再也不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少女,她再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异样的眼光。阿珍从内心接纳自我预示着她完成了自我意识的转变。她发现自己独特的美,自信、开朗,并因此获得了护士约翰的爱慕。“瑞恩小姐说我本身就很美,要是在过去,我不会相信,但是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开始觉得自己也很美。”承认自己的外表,是阿珍构建自我意识、完成自我救赎的首要一步。
其次,对男权权威话语提出质疑。来自对女性的压迫不仅表现为男性群体,更有被男权思想驯化的女性,突出表现为家长式权威话语,即家庭中的父亲、母亲及兄长。阿珍对自我的认识和接纳仅仅只是她迈出自我意识建构的第一步,而对男权权威话语的质疑和否定则是她自我意识建构的重要一步。当阿珍抱着未满月的孩子被母亲赶出家门时,瑞恩小姐及时出手相助。在她家里,阿珍意外发现瑞恩小姐原来是一个同性恋。瑞恩小姐和她的恋人友好相处,志同道合的情景让阿珍意识到多年来母亲灌输的思想都是极其错误和偏见的。“妈妈说同性恋没有好人,可是妈妈,同性恋没有强奸我,而你呢?同性恋里没有在课堂上因为我没学什么而取笑我,同性恋也没有像那些家伙在哈勒姆贩卖毒品……”女性同性间的友谊、联合和帮助是抵制男性压迫女性的最好方法。阿珍对母亲的反问和质疑反映了她对男权社会价值观念的重要表现形式——男权制下的异性恋提出了批评和反思。“在异性恋模式之下,男性压迫、压制女性,剥夺她们的人身自由和幸福。”[3]这种压制、排斥异己的制度只会让女人被驯化、奴化。相反,包容、友爱的女性情谊反而让阿珍找到了自我,唤醒了她沉睡的思维,并带给她生存的希望和勇气。阿珍在非传统学校里非裔问题少女们、黑人教师瑞恩和黑人护士约翰的帮助下最终完成主体意识的建构和自我的救赎,毫无疑问,他们均为黑人,说明唯有黑人们相互团结、友爱,才能拯救黑人自身,唯有正视自我,重视自我,才能有黑人的救赎和希望。
最后,接纳自己的生存处境,自力更生使她最终完成自我救赎。阿珍必须承认自己的困境,去爱护自己的孩子,并离开自己的母亲。反抗母亲使阿珍终于认清自身主体地位的存在。也正是在非传统学校,阿珍开始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麻木、愚昧和无知。在她遭到父亲的性侵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觉得很好,还相信父亲的承诺和她结婚,至此她才意识到这是大逆不道的乱伦关系。由此,她爱上了学校,爱上了学习。她开始疯狂地读书,她要考上高中,进入大学,开始真正有意义的人生。阿珍平静地离开了父母的家,在瑞恩老师的帮助下,她得到社区的资助,找到了住处,半工半读并抚养孩子。然而,命运之神却再次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母亲突然到访,并告诉她父亲因为艾滋病死亡。这不啻为一个晴天霹雳,就在这一刻,阿珍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以前幻想的画面:她是一个受万人爱戴的大明星,绚丽夺目的舞台上她忘我地载歌载舞。这也反衬出阿珍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她刚开始的希望和憧憬就这样被抹杀了。最终,在瑞恩小姐的帮助和鼓励下,阿珍终于战胜了自我,满怀信心地和两个孩子走在人生的征途上。由此,阿珍终于完成了自我生命的救赎。
三、结语
影片通过阿珍的故事告诉我们洗去身心的尘埃,冲破愚昧腐朽文化制度的藩篱和桎梏,步入阳光灿烂的明媚春天,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才是黑人女性应该做的。对于女性来说,尤其是黑人女性来说,生活是艰难的,生活是痛苦的,唯有珍惜生命,珍爱自我,做一个自强、自立的现代女性才是出路。
[参考文献]
[1] 马春丽.《紫色》中的茜莉的身体救赎[J].外国文学研究,2012(02).
[2] 单萍.《紫颜色》与艾丽斯·沃克的女性意识[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06(04).
[3] Humm Maggie.Feminisms:A Reader[M].New York:Harvester Wheatsheaf, 1992:399.
[作者简介] 王冬梅(1979—),女,湖北随州人,硕士,荆楚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影视文学及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