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究竟谁对不起谁

2014-02-12 01:46文珍
山花 2014年1期
关键词:小朵夜店我们仨

文珍

1

作为一名混迹人群就如一滴水滴入海洋的中等美女、大龄文艺女青年、苦逼北漂打工族、奔三女儿童,我们也有自己浅薄庸俗的找乐子方式:时不时搞个趴踢聚会一下,吃吃喝喝唱个k什么的。这一天的聚会设在交道口新大强,一家据说特别地道的潮汕菜馆。吃完以后我们还打算去糖果唱俩小时歌,这是京城著名夜店,咱们中间里最妖孽的小朵在QQ群里赌咒发誓说里面的酒吧除了以群计的Gay和猎艳鬼佬之外,也还是有极少数部分个别直男的——所以我们约好一起去那里见识一下。刚好我最近因为长期缺少固定恋爱对象也相当苦闷,正想在夜场一醉方休。

我们这个Q群叫“弱智腐女乐趣多”,自称“鲜花朵朵夜店开”的小朵发起了总号召:怎么样,去不去?真有帅哥还是直男,真的真的。

我们中间唯一的已婚妇女顾安冒了一小气泡儿,她的名字是万年不变的“达令是外星人”:我……

我一分钟前刚把签名从“一枚胖子也是有自尊心的”改成“减肥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怎么?得请假回去伺候你家外星人?哈哈哈。

“达令是外星人”说:不。今晚多晚都行——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从我,到小朵,再到一直潜水的张帆——她网名最没创意了就叫“乘帆破浪会有时”,非常地励志革命反文艺——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打了三个问号,队形保持得相当一致。

然后我们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达令是外星人”的头像一声不吭地灰暗下去。过了一会自动回复弹出来:不好意思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如果在网络上可以面面相觑,那么“弱智腐女乐趣多”的群里一定到处都是大眼瞪小眼:不该啊,最温柔最稳定最善解人意的垃圾筒顾女士是怎么了?

我飞快地和小朵私聊说:小顾不会是……

小朵在群里也说:小顾外面有人了??哈哈哈。

这边张帆也来了:小顾怎么了?和老公吵架了?

我说:她家外星人不会是有小三了吧?

小朵:我也怀疑是。

张帆:你们先别瞎说。万一没那么严重就是吵个架而已呢?

我们仨没心没肺胡说八道了一会子。所有人还都清楚记得三年前顾安在婚礼上穿得美仑美奂和我们干杯时咬牙切齿说的话:我们一定要幸福。我们一定会幸福。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哭了——为了剩女四人组唯一一个成功把自己嫁掉的姐妹的终生幸福,也为了教堂婚礼给我们带来的虚幻而确凿的神圣感。那一瞬间连我这样反婚姻的各色女青年都情不自禁想:其实找个人嫁掉也不错。呵呵,呵。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灵魂出窍。否则何至于三年之后依然原地踏步。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侯顾安看上去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也说,也笑,也碰杯,吃得也并不少。我们仨一直偷觑她的脸色,到最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还是缺心眼的张帆先说破: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下午可把我们仨吓坏了。

情商明显高出平均值不止一档的小朵又等了一会,发现顾安没抽风的迹象便接下去说:就是啊。没事就好。咱喝啤酒!

我笑嘻嘻地举起杯子来:喝吧喝吧。

顾安也笑嘻嘻地举起杯子来:干了!走一个!

这才对了。这才是我们认识的,就算结了婚也绝不重色轻友永远和闺蜜们打成一片热衷于给各种狗血剧情条分缕析出主意的知心姐姐小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点担心。我从透明的玻璃杯偷偷地看着她,她笑起来露出的牙齿在劣质玻璃的折射下面分外洁白,熠熠发光。我突然想:一直以来强迫她听我们各种不靠谱的狗血恋情,一直因为她的已婚身份忽视了她其实也是个年轻好看的女子。姿态相当动人。

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在敞亮地儿看见她的笑容。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准备去唱歌。小朵口口声声说在糖果订好了包房,结果去那里才发现压根没订上,她那天大概也是心情不好,气急败坏地和预订的小姐吵了十几分钟,未果。那天是周五,前面排号的人已是人山人海。小顾去了趟厕所,回来的脸色像纸一样白。

号称已连加半个月班的张帆本来答应来玩就很勉强,此时赶紧说:没辙,那咱就各回各家吧?

我说:要不咱们换场子?

小朵说:现在这点儿,钱柜,麦乐迪,估计像样点儿的哪都爆满。

顾安一直没说话,突然开口道:那我们就回家吧。

她的神情在糖果光线幽暗的大厅里显得更委顿了。我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确迫切地需要休息:成,那就散了吧。

我们便做鸟兽散地各自打车回家。顾安没说有没有老公来接她,但还是和以往一样周到地让我们所有人先上车走。我坚持陪她到最后。送走所有人后等了半天好容易伸手又拦住了一辆,她推我上去:你先走你先走。

你先走吧。我说。要不然我送你回家,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好像总有点儿怪,没事吧?

有什么事?她表示不解地笑笑。

你下午说不想回家了——

噢还记得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呢?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你就那么随便一听呗。

你有事就说啊。

得了啊没什么事,你突然婆婆妈妈的我还真挺不适应。你看我哪儿不对劲了?歌照唱,舞照跳。这不还是因为不靠谱的小朵没订上房间么,否则我还有新歌献给大家呢。走你的,别管我了。

我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终于屈服地上了车。上车后还担心地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你也快回家啊。别在外面耽搁太久了,到家后给我个短信。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我最后一眼的印象,是小顾在六月底的晚风里,穿着T恤牛仔裤冲我微笑点头的样子,半长的黑直发被风吹散开,一刹之间竟然有少女青涩的风情。

随即的士发动起来,小顾的脸渐渐越来越小,终于消逝在二环路边。

三个小时之后我从床上被手机铃声叫醒。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是许如风吗?

我大名叫许妍,因为喜欢王菲《如风》这首歌,所以从小就自作主张改名叫许如风。但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是许妍,知道我叫如风的最多也就几个闺蜜。一时之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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