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做好教师的“减压阀”

方兆玉

人数膨胀的班级、牢骚不断的家长、各个层次的标准化考试是教师的三大压力来源，而包括校长在内的学校管理层则成为能对此情形施加最大影响的“减压阀”。“减压阀”工作得当，一名有才华的初任教师就能欣然留下，享受长达几十年的、充满成就感和职业自豪感的教师生涯；“减压阀”失灵，则这名教师就很有可能工作不到两年即愤然离职，教育界又痛失一名好老师。

盖洛普对各行各业所做的多项职场调查均发现，雇员经常因为希望逃离不善管理的上级领导而辞职，而不是冲着新职位更高的薪水或更丰厚的福利。盖洛普企业管理和福利部门的首席科学家吉姆·哈特（JimHar⁃ter）从多项调研中得出结论：“管理层至少影响了75%的离职决定。”

《美国学校现状》报告也显示，超过三分之一的受访教师离职的原因是不满学校管理层。这也凸现了校长角色的重要性，只有有才华、高效能的校长方足以营造积极的学校文化，激励教师投入到教学工作当中。

英才校长的共性

2012年，盖洛普曾开展过一项针对校长的专项调研，所有受访者都须先参加一项名为“校长视界”的才能评测，得分高者被称为“英才校长”。该项评测是盖洛普对杰出校长进行多年研究的成果，能够对受测者的教育领导力进行有效评估。结果发现，在控制其余所有变量的情况下，英才校长所在学校教师的投入度，是其他学校教师投入度的3.6倍！

盖洛普对高效能的英才校长所做的、涵盖范围广泛的研究揭示出了他们的一系列共性——

他们意志坚强，能够想方设法克服逆境和障碍以获得高表现。这是英才校长非常关键的一个品质，因为校长必须同时面对教育主管部门、学区领导、学校教职员工、学生、家长等多个群体，并满足他们的不同诉求。在这样的环境下，高效能校长能游刃有余，设定清晰的目标，不遗余力地实现目标，带领学校迈向更高一级的发展阶段，并立志在职业生涯中和学校荣辱与共。

他们擅长制订计划，也有能力维持学校的秩序和架构。英才校长通常是一个大师级指挥家，可以计划、组织、协调相关人员共同努力，还能轻松胜任多任务型的工作。在校长的言传身教下，学生、教师、家长也认识到校长做不了“孤胆英雄”，只有将所有力量集结在一起，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当然，成功地实施计划同样也有赖于校长对相关人员资质、禀赋、能力的充分了解，和充满自信的领导力。

他们在学校中营造出一种明晰“责权利”的文化。卓越的校长和员工一起拟定清晰的、可评测的绩效指标，以此对员工实行严格的问责制。通过让教师参与到标准设定的过程中来，校长就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责任目标，而不是抵制和憎恶。

他们和教职员工、学生、家长及其他利益相关方缔结起紧密的合作关系。这些校长倡导团队合作精神，并致力于和教师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他们抱持着一种开放的态度，和教职员工开展对话，对所有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切身利益的学校政策进行完全透明化的处理。通过营造一种开放的、面向所有人的友好氛围，这些校长的校内、校外纽带同样紧密而持久。此外，卓越校长的热情会传染给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人们也会经常被他们对学校和社区前景的乐观展望所激励和鼓舞。

可惜，就像学校经常基于其他标准，聘用那些不具备提高学生投入度能力的教师一样，遴选校长的过程也大多识别不出以上列出的卓越校长的潜质和特征。一般来说，那些在教育系统里有过较长时间的工作经验、和学区领导关系较为密切，还有那些恰逢其时——正好遇到有个职位空出来的幸运儿，获得聘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让教师更投入

在当前美国公众对国家层面和州层面的教育改革计划普遍充满怀疑的大背景下，在学区层面和学校层面推动的“为教师和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策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如何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校长的角色至关重要，只有卓越、投入、高效能的英才校长才有望营造一种信任、合作、投入的校园文化，在此文化之中，教师才能教得更好，学生才能学得更好。

盖洛普公司在报告中提议，各位中小学的校长应尽己所能提高教师对工作的投入度。如果校长觉得议题太大，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妨从以下三个方面具体着手：就课程、教法、日程方面的重要问题问计于一线教师，倾听他们的想法和意见，并将他们的反馈融入到学校各项改革的决议之中。如此一来，教师和包括校长在内的学校领导层之间的信任关系就可以轻松地缔结而成；将投入度最高的教师、学校管理人员和那些只有5年以内教龄的教师进行结对，并为年轻教师提供和资深同事共同参与学校项目的机会，这样可以充分调动初任教师的工作热情；把投入度最低的教师从其工作岗位上暂时调离一段时间，出资让他们参与最喜欢、最擅长的继续教育项目，从而清除阻碍他们投入到工作中的主要障碍。相信这样的安排会显著减少某些教师的“疏离”行为。

就像卓越教师的首要目标是帮助学生开发他们的全部潜能，英才校长也应该想方设法，对教师和其他学校员工的潜力进行最大化的应用。

对校长来说，这就意味着用鼓励教师们充分发挥自己特长的方式来提高他们对教学的投入程度。盖洛普调查焦点小组的一位成员就说：“为教师赋权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要想当一名成功的校长，必须学会将权力下放给教师，让教师自主教学、自主成长。你可以在旁边指导，也可以做一味催化剂，但是一旦激活了流程，就要放手让教师去掌控，他们会“噼里啪啦”发生一连串正向的连锁反应！”一名校长提高教师投入度的能力绝大部分取决于天赋，后天习得的知识和技巧亦有增补功效。比如在前文提到的2012年盖洛普校长调查，就发现英才校长所在学校的教师在调研使用的12 个题项中的7 个上得分比其他学校的教师显著高出一截。以下是和校长领导力相关度最强的三个题项，其中第一个题项是对英才校长和非英才校长进行识别最方便的一个。

1.在过去一周，我因为业绩良好受到认可或表扬。

2.在过去六个月当中，和我有业缘关系的某个人曾对我谈起过我的进步。

3.在工作中，学校领导层会考虑我的建议。

调查还发现，即便处在同一个学区当中，各所学校的教师投入度也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差异，这证明即便环境相似，仍有某些校长能够显露出高于他人的提高教师投入度的卓越领导力。因此，在提高学生学业成就方面，校长才能是最基本的因素。当英才校长营造出一个教师高投入、高生产率的教学环境时，学生学业成功的概率也就大大提高了。

此外，营造一个将教师尊为专业人士的校园氛围，对于美国整体教育文化的提升有着更为深广的意义。对教师实行自上而下的管制意味着对他们自治能力的不信任，也容易使得教师沦为诸多社会弊病的替罪羔羊，因为很多人认为是教育工作者的失职诱发了这些社会弊病。校长在扭转这种社会成见方面应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同时也应该创造机会，让家长和教师进行建设性合作。2012年盖洛普调查发现，那些在“校长视界”才能评估中得分偏高的校长，也得到所在学校的教师更高的评价。教师报告称，校长善于把家长吸引到学校事务中来。当家长积极参与学校事务，更经常性地和教师、学校合作时，学生们就得到了更多元的支持力量，学习环境也得以优化。可惜，这样行之有效的方法却很少得到学校的采纳。当询问各学区的督学在推进家校合作方面的力度和效度时，仅有36%的受访对象表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而英才校长则具有特殊的天赋，能够吸引家长主动参与到学校教育中来，并鼓励他们和教师结成助力学生迈向成功的同盟军。

积极反馈的魔力

在盖洛普教师调查中，受到校长领导力影响最大的一个投入度题项是“在过去一周里，我因为工作业绩优良得到了认可或表扬”。只需校长的认可和赞扬，就能大幅度提升教师投入度，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发现！可惜，对“认可或表扬”这一题项，教师给出的却是最低的总体评分，这是一个值得再深思、再讨论的话题。长期以来，盖洛普的职场调查都揭示出认可或表扬和提高产能之间的直接相关性：得到认可或表扬的员工个人工作效率提高，得到认可或表扬的顾客品牌忠诚度提升，得到认可或表扬的司机会想方设法保持安全纪录……在《你的篮子有多满？》这本书里，唐纳德.O.克利夫顿（Donald O.Clifton)和汤姆·拉特（Tom Rath）特别提到了积极反馈的作用和避免负面互动方式的重要性。他们在书中写道：“很明显，我们的学校通常只关注学生的‘错误’。在这个无论兴趣或天赋在何处，所有孩子都共同遵守《共同核心标准》来学习的时代，这种关注‘错误’的思维方式更是被强化得无以复加了。”

积极反馈的力量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概念，伊丽莎白·赫洛克博士（Elizabeth Hurlock）曾于1925年进行过一项研究，以分析不同种类的反馈对于学生学业成绩的影响。赫洛克将某校四年级和六年级学生随机分成三个组，并在同班同学面前，对第一组的学生大加褒扬，对第二组的学生极尽批评之能事，对第三组的学生则完全“视而不见”。实验进行到第五天，颇具戏剧效果的情景出现了：第一组学生测试成绩提高了71%;第二组学生提高了19%；第三组学生仅仅提高了5%!

近年来，神经科学家们也为人们对认可或表扬的强烈反应找到了生物学根源。研究人员发现积极的用语会激活大脑中和“奖赏”相关的区域，产生一股神经介质多巴胺的“潮涌”，带来满足和享受的特殊体验。

盖洛普多年来对职场所做的研究也表明，要想使认可产生如上所述的积极效应，这种认可必须是个性化的、特别的、应得的。可惜的是，在国家、各州、学区层层考评的重压下，教师们无暇也无力顾及到个性化教学，顾及到为每名学生“定制”个性化的、富有意义的表扬。适时给予学生个性化的、特别的、应得的认可或表扬，当然能点燃学生学习的热情，但这一切都需要学校领导层，特别是校长有意识的推动，才有可能实现。只有他们构建起一个嘉奖学生优异表现或特殊才能，鼓励优秀教师人尽其才并全身心投入到教学当中的校园环境，认可或表扬带来的积极效应才能得到最大程度彰显。

的确，纵观过去20年来主要的教育改革措施，包括《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法案》（NCLA）和现在实行的《共同核心标准》，无一不是将着眼点高度聚焦在“补救”上。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意味着制订一个更加严格的教育标准，在该标准的框架下，对“弱势”学生和“弱势”学校进行“帮扶”。乍一看，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种“补救”路径的高昂代价却乏人关注。从学生的角度来看，教师和家长往往最关注他们成绩单上表现黯淡的科目，由此不经意间产生了这样的后果：学生们很少因为在某门课上取得A 或B 的好成绩而得到表扬，教师和家长似乎满脑子都是“怒其不争”。有学生抱怨称，成绩单上有10个A，你也得不到一句表扬；只要有一个C，学校绝对用课后补习、“力争上游”计划、一对一辅导把你轰炸得眼冒金星！

（选自《环球教育时讯》2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