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文化背后的苍白灵魂——《梦幻快递》导读

金立群

快递员的眼睛是一个观察生活的巧妙视角。如果要宣传正能量，还真是能编出不少故事。可是《梦幻快递》偏不。它卸下靓丽生活的妆容，泄露淑女束腰带之下的赘肉，试图让我们更接近生活的真相。作者的选材很接地气，以当下都市消费时尚为素材，能让我们在阅读中联系社会语境，产生很多联想。

小说以梦幻来修饰快递，带有相当的反讽意味。由电商带来的快递的兴起是消费文化繁荣的标志。其廉价和便捷、选择的多样性，可以满足几乎每个卑微者的白日梦，亦可如《麦琪的礼物》那样，编出许多以消费为背景的情感故事。以梦幻来修饰快递，真是用词恰到好处。然而，小说却并未如标题那样给我们带来鸡汤式的阅读体验。小说开篇所写的一个收快递的场景就充满了意味。那个“最热衷网购”的年轻女孩，面对自己购买的商品，连验货的兴趣都没有。接下来的场景，其实也差不多，那些收货者，对于自己所收的商品都充满挑剔，丧失激情。而这和小说中虽未言明，却实际在场的购物时的激情和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哎哟，我买过一条一模一样的，哎哟，我怎么忘得干干净净……我不会得老年痴呆了吧，我才二十五岁呀”。

消费主义告诉我们，在这个时代，消费已成为自我价值的主要实现途径。你的消费水平、消费能力决定了你成功与否。同时，消费中的那种自由感、支配感，又可以帮助我们做白日梦，实现替代的满足。于是种种营销策划为这个世界制造了海量的浪漫与激情。“11·11”的销售奇迹让各大电商和社会舆论大大的兴奋了一把。消费就是造梦。而《梦幻快递》却带我们来到了后台，让我们看到了演员们卸妆后的素颜，让我们看到了在消费所制造的激情之后，仍然是无法排遣的乏味和无聊。

小说的主体情节充满了荒诞感：“我”因为快递单上的笔误而送错了货，“而且”我再也无法找到这件快递。正在“我”焦头烂额之际，我去相关小区查阅监控录像，结果却发现了死去多年的曾是邮递员的爷爷。最后失主不知怎样，终于收到了快递。我收到了一张地址为“梦幻花园”的任务，我就此出发。这些内容简直让人感到不知所云，也不知主人公是否真的有此遭遇。可是有了前面的铺垫，我们大体就能把握住小说的情绪了：那种由消费所构建的生活并不能让我们产生踏实感，并不是真正的生活。它不能丰富我们的世界，不能让我们触摸到真实，而只能让我们始终处在一种亦真亦幻的状态中。真实与虚假的区分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其实，即使你不进入这些小区，即使你闭上眼睛，想一想，难道不是这样吗，这许许多多新建起来的小区难道不是差不多的模样吗，火柴盒似地竖在那里，一幢贴一幢，……如果你每天每天都行进在这差不多的空间和时间里，你也许真的会搞不清什么时候是梦，什么时候是梦醒了。”是啊，所谓梦幻，在这里，绝不意味着新鲜的体验和浪漫的想像，它只不过是浑浑噩噩、麻木昏醉的代名词而已。在作者看来，所谓丰富时尚流动的消费文化并未让人的灵魂充实起来，而是如吸毒一般，更加掏空了我们的精神。

这篇小说表明了一种态度——至于它所描写的究竟是不是世界的真相，我想这是见仁见智的。反正如果郭敬明看到这篇小说，一定会给个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