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荫
快乐是人的天性。
绝大部分中国人,一般来说并无大富大贵,也无大喜大乐,过着平常的生活,可谓平淡无奇,平静似水。
中国人自然也想从生活中寻找快乐,喝酒便是一种方便而又随性的快乐。
酒,一杯杯,一盅盅,有的清如甘泉,有的色如琥珀,芳香袭人。一樽美酒,就如琼浆玉液,醍醐灌顶,“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的发明者,大概也没想到酒会给人带来快乐。酒来自粮食和水果,通过发酵成了人的亲密朋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自古多少人,有酒相伴,便此生足矣。酒发酵而成,又将人的快乐尽情地“发酵”:酒让人的所有神经都轻松起来,漂浮起来;又让人的所有细胞都跳动起来,飘舞起来,莫名地刺激,莫名地冲动,莫名地兴奋。
有千百年的酒,便有千百年的快乐。人们捧起酒杯,借酒壮胆,以酒助性,便忘却了懦弱,忘却了烦恼,忘却了痛苦,今朝有酒今朝醉。在漫长的封建牢笼般的岁月里,酒,给了人们短暂而逼真的个性自由,展露出被释放了的真实人性。
中国人也曾有喝不上酒的时候。
计划经济年代,国民经济的计划性,无所不在,自上而下地计划到了每家每户,甚至计划到了每个人的舌尖上。看起来无所不包的计划,却酿成无所不在的贫穷。所有的人都一贫如洗,连赖以生存的基本食物都成了稀缺品,按人头凭票供应,酒自然也在其内。这多少年喝不尽、喝不醉的酒,也到了喝不上、喝不起的时候了。
没有酒的闷闷的日子,终于过去。中国人的小康生活,从丰富的餐桌上起步,让人快乐的酒,不仅显现了富足和闲适,还有了从未有过的现代色彩。
承平时代,衣食无忧,人们平常生活中的快乐,自然丰富了起来:三五成群,通宵达旦地打牌、打麻将,是一种快乐;成双结对,于灯火阑珊处,轻歌曼舞,又是一种快乐;志同道合者,外出旅游,探古览胜,更是一种快乐。只要想乐,便无穷尽。
生活中林林总总的快乐,酒的快乐占据了特殊的位置。它给予人的,是浓郁的快乐、情感的快乐、全身心的快乐。它的快乐,在于恰如其分,方能恰到好处,可与酒为友,却不能成了酒鬼酒徒;可以酒会友,又不能成了酒肉朋友。自古而今,一般的普罗大众还是很有分寸,不会醉生梦死。
平常人的平常生活中,酒给人的快乐,无可替代。在竞争激烈、压力空前的时代,营造一个聚会的场合,喜滋滋地喝上一杯酒,那是艰难生活的一份陶醉,人情社会的一份真实,烦嚣人生的一份自由,尘世间的种种委屈、忧郁和焦躁,顿时都被忘却了、释放了、消除了。
半醉半醒,艰难生活的一份陶醉。喝酒的境界,贵在醉与不醉之间,既清醒而又朦胧,飘飘然又不尽然。那一刻,醉的是躯体,醒的是意识。生不易,活不易,生活如此不易,有片刻的轻松,片刻的忘却,自然快乐,正如陆游的诗句所说“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
半醉半真,人情社会的一份真实。社会复杂,人心难测,很多人都学会了言不由衷,学会了说假话,学会了见风使舵,做人累,心更累。快乐的酒,让人松弛,让人沉醉,让人现出了原本的质朴与真诚。酒桌之言,既是酒后真言,也会酒后失言,不管是真言或失言,酒的力量竟然让人将平时不敢说的话,一吐为快。痛快地说话,于中国人自然也是一种快乐。
半醉半勇,烦嚣人生的一份自由。平常的生活,总是让人惊恐:惊恐有毒的食品,惊恐有害的环境,甚至惊恐有害的空气、有害的水,乃至惊恐街头的暴戾,可谓危险四伏,步步惊心。喝酒壮胆,有一份酒便有一份胆,喝酒的时刻,便是壮胆的时刻。那一个个喝酒的人,总算有了免予恐惧的自由。
平常的生活,是老百姓自己的生活,艰难也罢,惊恐也罢,总归还得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喝一杯酒,忘却烦恼,追寻真实的自我。毕竟,有酒喝,便有一分的快乐,一分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