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强,赵 静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191;2.科学技术部高新技术发展及产业化司,北京 100862;3.科学技术部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中心,北京 100045)
1988年5月,在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基础上,国务院批准建立第一个国家高新区——北京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在此后25年的建设发展过程中,国务院较为集中地审批国家高新区共有两次,第一次是1991—1992年,分两批批准了51 家国家高新区;第二次是2009—2012年,分五批批准了51 家省级高新区升级为国家高新区;此外,1997年、2006年分别批准了杨凌高新区、宁波高新区。本文从阐释创新型集群的产业生态要素的内涵入手,明确各要素在培育创新型集群中的功能定位;通过研究新升级高新区主要经济和科技指标的差异化特征,分析面临的困境;结合高新区的空间特征,建构创新型集群导向的产业生态系统及其演进路径。
从发展情况看,第二次集中审批的国家高新区整体实力相对弱于此前获批的高新区,主要统计指标的平均值仅相当于五分之一左右,特别是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新形势下,其建设发展面临新的困难和挑战,转型升级和集群化发展的压力加大。
考虑到2012年新升级高新区尚未提交数据,鉴于可比性原则,本文选取2010年和2011年新升级的32 家高新区作为样本,即样本总量共32个;所用的评价指标按照科技部现行的国家高新区统计体系确定的指标,选择其中14 个作为测评依据。评价过程依据如下公式和步骤进行计算。
设:Gij表示第i 个评价对象在第j 项指标上的观测值(即该高新区的2011年度统计的原始数据),其 中,i=1,2,…,32;j=1,2,…,14。
第一步,计算每个指标的平均值Pj:Pj=
第二步,计算每个指标的标准差Sj:Sj=
对变异系数进行归一化处理后,分别求得变异值。
根据2011年国家高新区的统计数据[1],运用excel 工具,对32 家高新区分别进行计算,得到每个样本区域在单项上的平均值和变异值。同时,考虑到对比的直观性,计算出每个指标的全国平均值(即88 家国家高新区的算术平均)和先发平均值(即2009年之前的56 家国家高新区的算术平均),具体结果见表1。
根据上述结果,结合新升级高新区在获批前的专家考察报告和科技部对2010年新升级高新区(27 家)督察情况,从培育创新型集群的角度看,本文选择的32 家高新区主要面临以下困境。
从指标差异程度看,样本群体对技术收入这一指标的偏差值最大,约占20%的比重;而从横向比较看,新升级高新区的技术收入水平仅为88家高新区和56 家原有高新区的1.2%、0.8%。尽管单一统计指标无法全面反映技术创新的问题,但是综合升级前的专家调研情况,新升级高新区大部分地处二线城市,其中还有几家位于县级市,所拥有的高等学校、科研院所非常少,甚至是没有本科高校和省级以上院所,原创性的科研成果来源受到制约,公共技术服务和生产性服务的供给能力相对有限。
另一方面,从技术创新的视角看,新升级高新区内的企业创新能力仍然偏弱,以2010年升级的27 家高新区为例,根据上报统计数据的25 家情况看,区内企业研发总投入占总销售收入比重低于1% 的高新区达到5 家,其中最低的仅为0.29%,远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从升级后的督查情况看,骨干企业研发机构建设情况不容乐观,即便设立了研发中心,其功能主要是解决具体技术问题,而不是前瞻性研究;同时,高新区内的科技企业孵化器总体数量和质量偏低,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成长环境受制于多方面因素,发展较好的企业多数也在其成长阶段进行了出售或转让,未能发挥对高新区发展新增长点的作用,创新活力和创业氛围相比较弱。
表1 2011年度统计数据对比表
从产业发展选择上看,这一阶段升级高新区的主导产业多数集中在传统产业,产业附加值相对偏低,即使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主的高新区,其在产业分工和价值链环节上也处于弱势地位。仅以工业增加值率为例,高新区在这一指标的表现上甚至低于所在地区的平均水平,扣除产业差异的因素(部分高新区制造业的比重相对低一些),仍然反映了高新区价值链和产业链的实际位势。特别是新升级高新区中有相当部分的高新区面临资源和能源压力,产业转型的需求非常迫切,在引进企业、培育产业方面首要考虑经济和财政税收方面的因素,无法摆脱“GDP”导向的困局,更难把价值链位势作为首选原则。
产业位势调整的难度很大。虽然这批高新区十分珍视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促进传统产业优化升级的机遇,但是与先发高新区相比,推动产业高端化、实现从价值链低端向高端的转变、集聚高新技术产业的实践过程面临更多的竞争,一方面是国际金融危机的蔓延,主要发达国家的实体产业逐渐转向本国国内或者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正在调整产业结构的高新区吸引境外高新技术企业;另一方面,外需低迷、内需不振,引发了各地对招商引资的空前竞争,先发高新区依托其产业配套能力、创新要素集聚、政策环境完善等优势,相比新升级高新区更具吸引力和竞争力。
1991年和1992年批准建设的国家高新区主要集中在要素富集的发达地区和中心城市,生产要素和智力资源基本能够满足高新区建设初期的需要,而此批32 家高新区在创新要素的整合和配置方面存在明显差距。一是人才集聚难度大,由于主要地处中西部或者东部的二三线城市,集聚高水平、高素质人才的能力存在先天不足,大专以上人员占比、中高级职称比例、科技活动人员总数等指标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二是技术转移以净流出为主要特征,由于成果转化环境和产业的上下游配套能力存在不足,技术成果很难在高新区内形成产品,产业化的外部吸引力更高;三是要素整合能力弱,全产业链配置创新要素的水平有待提升,科技中介机构的服务规模和能力不能满足要素合力流动的需求,创新体系各主体之间的联系相对松散。
相较先发高新区长达20年的体制机制探索,特别是2001年“二次创业”以来在管理模式、政策环境、运行机制等方面的不断创新和实践,新升级高新区的制度性保障仍显薄弱。一是管委会的职责权限不清晰,与行政区的管理方式类似,缺乏派出机构的灵活性和相对独立的经济权限,规划、土地等方面行政执行周期长;二是政策支持力度不足,围绕主要产业实际需求的政策措施极为有限,财税、供地等传统激励手段使用较多,股权激励、资本运作、技术交易等新的措施进展缓慢;三是人文社会环境有待改进,宽容失败、鼓励创新的舆论氛围总体上仍是先发高新区更具优势,人居环境、配套设施、公共服务等方面的软实力提升仍有较大空间。
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也是产业发展的核心元素,具有对市场熟悉和敏感、创新活跃程度高的特征。在创新型集群的产业生态环境中,企业成为产业生态萌芽、孵化、成长、成熟的基本单元,一方面随着企业自身的不断创新发展,实现产业生态的熟化,进而促进企业的聚集和内在关联的深化,加速企业提升创新原动力和集聚适应创新型产业生态需求的资源;另一方面,随着产业的诞生至逐步壮大、拓展,企业之间也遵循着生态环境下优胜劣汰的法则,基于创新能力和适应产业生态环境的自调节水平的差异,企业不可避免地进行竞争和淘汰。在企业与产业生态不断交替互动的演化过程中,实现企业要素与产业生态的动态平衡。
人才资源是产业生态构建的关键要素和路径依赖,是确保其他生态要素有效发挥作用的前提和形成有机产业体系的重要纽带。从创新型集群的视阈出发,人才要素蕴藏着产业生态依靠创新途径实现成长的智力资源和活力源泉,一是激发企业要素的乘数效应,通过高层次人才特别是企业领导者的功能实现,实现企业不同层次的跃升式发展;二是引导资金要素的配置,最大限度地提供信用保证和风险可控的期许,高端人力资源的聚集能有效拉动对资本的吸引力;三是加速技术和知识的流动,特别是隐性知识(人脑中不可言传的技巧和方法)的扩散,调动技术要素在集群的有序高效转移,不断加载和丰富技术内涵,促进创新能力的不断提升。
技术要素是创新型产业集群区别于其他产业生态的最典型特征。虽然产业生态学研究中也很重视技术要素的动力作用,但其在创新型产业生态中的表现更加突出。当今环境下,新的技术变革往往孕育着产业的变革,一项新技术的成功应用,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降低成本或者提升产品质量,而是引发产业生态的解构和重建,特别是交叉学科领域的技术突破,其对原有产业生态的冲击甚至是致命的,会带动新的产业生态形成。同时,技术要素与其他三个要素的内在关系也随着创新型集群的新特征而发生变化,企业获取新技术的途径更趋多元化,人才要素对技术发展的贡献方式更加多样化,技术与资本的交换更加便捷(技术入股已经普遍化),技术要素决定着产业生态依靠创新实现的内在保证。
企业、人才、技术的有机整合运作是建立产业生态的基础,但是真正实现产业发展的关键还是资本要素。从创新型产业生态分析,前述三种要素可以充分体现创新或者高新技术的特征,能够明显分辨其所处的生态环境;而资本要素本身并不具备所谓的创新型表象,其对传统生态和创新型生态的基础性作用是一致的,都在发挥着产业生态成长催化剂的作用,成熟、发达的资本市场能够承担正催化的功能,促进产业的快速发展。同时,资本要素在创新型生态中独有的特征就是科技与金融的结合,这是实现创新链各阶段与各层次基本市场有机对接的重要载体,能够从创新活动内在演化规律来最大限度地激发资本要素的推动作用。
从创新型集群的产业生态要素的视角看,借鉴自然生态系统有关生物个体、种群、群落和生态系统的层次划分理念,新升级国家高新区培育创新型集群的实现途径可从四个层次渐次展开。
这一层次的内涵主要是集群内的企业,包括产业的龙头企业、配套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生产性服务企业等,这是构成产业生态系统形成、繁衍、成长的最基本单元。从层次关系上看,产业个体独立生长到一定阶段后,通过有意识或随机因素形成空间聚集,逐步建立起相互联系后,形成产业种群。在创新型集群的个体层次建构途径上,主要体现在培育企业的专业化水平,巩固其在集群内产业链相关环节的功能和作用,同时提升创新能力和知识(技术)的交换能力,以此实现创新驱动产业个体的成长和尽快融入下一层次。
这一层次的主要含义是,在一定的地理空间内同一种类的产业个体通过相互联系和依存建立的产业群体,也就是说同一产业领域的企业相对集中在一定区域。从创新型生态系统看,产业种群的形成路径主要是产业个体基于聚合共生优于独立生存的判断,即便是相互竞争的产业个体,由于集聚后会形成集群式的品牌效应、降低生产和流通成本等优势,特别是对公共技术服务的需求相对集中且获得供给的可能性增大,因而在培育创新型产业种群时,应重点提升公共技术服务的能力,促进产业个体的聚集。
如果说产业种群是同类企业的空间聚集,那么产业群落就是同一产业链上不同位势的产业群落聚合的过程。在一个产业群落中,应当包括产业链各环节上的种群,这些种群能够满足全产业链的良性运转。而创新型群落中,就是多个优势互补的种群能够同时满足基于产业链构建的创新链的需求。在培育途径方面,产业群落(包括企业)具备了相对明显的创新特征,相对固化在产业链及其创新链的某一环节或位置,需要解决的是产业群落融入产业种群的路径以及在种群中的功能实现。在此过程中,要完善基于创新链分工的群落集聚,培育集群式优势。
基于本文的研究角度,产业系统定位在一个高新区区划范围内、由多个产业群落构成、与外部环境有机衔接的产业整体。在创新型产业系统的构建过程中,不同群落的产业特征虽然存在差异,但是其基于创新要素驱动的内在本质是相通的,群落之间的联系往往不是通过产业的关联性来实现,而是在隐性知识(创意、管理理念)、人才要素、资本要素的流动和共享来体现。从实现途径分析,需要创造超越产业群落的要素转移配置环境和机制,重点加强科技中介机构[1]、公共服务机构、管理体制机制等方面的能力提升,满足产业群落有机结合从而形成生态系统的需求。
创新型集群的建构不仅包括科技创新,还涵盖管理创新、制度创新。综合前述分析,有以下几点思考。
新升级高新区基本形成了一定的产业基础,一般都确定了三个以上的主导产业,产业规模和实力在周边区域中形成了比较优势,但普遍尚未形成创新型集群。按照演进路径,首要任务是确定重点发展的产业和不同产业的时间空间成长顺序。一是结合已有产业在价值链和创新链上所处的位置,科学判断位势提升的难度,不局限于产业本身所属的领域(传统制造业的技术创新高端也具有高新技术产业的价值优势),传统考虑资源、能源、环境和创新要素的约束条件,突出重点发展的产业;二是规划产业生态系统不同产业群落的成长节奏,切忌多个产业齐头并进从而造成有限资源的分散,形成不同群落协同有序发展的机制;三是因地制宜设定产业目标,避免盲目模仿先发高新区(特别是国务院近几年批复的中关村、东湖、张江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的发展模式,注重经济的质量和效益。
构建基于创新的产业生态系统,必须依靠创新要素聚合和配置方式的变革,实现生产要素驱动向创新资源驱动的转变。一是重视知识要素的集聚,加强与产业方向相关的研究机构建设,不仅仅是单纯引进高校院所分支机构或建立合作关系,而是按照产业成长阶段性需求和创新链所处阶段的特征,从顶层设计角度建立适应产业生态系统的科研、支撑体系;二是重视技术要素的扰动性,一方面推动企业自身的技术创新,增强技术创新对产业创新的带动作用,另一方面创造适宜技术转移和发挥外溢效应的空间,提升技术创新活力;三是打造全方位、多层次的人力资源体系,既注重产业领军、科技顶尖人才的引进和培养,又建立稳定的专业技术、高素质技能的从业人员队伍。
创新型集群的建设发展过程必定会面临困难,特别是对新升级的国家高新区而言更是艰辛,因此在谋划发展路径时,一定要坚持长远眼光,避免因技术变革引发产业衰退甚至是淘汰(例如,显像管电视产业因液晶和等离子显示技术兴起而全面衰败),深入研究产业发展的内在规律,科学论证所选产业的生命周期阶段,特别是要掌握该领域具有革命性标志的技术及产业化趋势,以此选准产业的切入点和成长途径。同时,更加关注科技型的初创企业,分析其所属领域的潜在机遇,创造良好的政策和体制机制环境,营造鼓励创新创业的氛围,通过建立发展空间、公共服务、要素配置等方面的保障机制,鼓励科技型中小企业加速孵育和成长,为集群的长远发展积累动能。此外,重视人文环境的构建和完善,强化管委会的服务功能,形成品牌吸引力和内生聚合力,把高新区建设成各类人才争相干事创业的栖息地。
从全球经济科技发展来看,产业集群无可避免地面对国际竞争合作带来的机遇和挑战。特别是经历了国际金融危机后,新升级高新区建设创新型集群必须建立在国际化的形势之下。一是瞄准国际产业变革趋势,抓住新兴产业全球分工和配置的机遇,提高产业集群的国际化位势;二是分析技术突破带动产业成长的重点领域,既高度关注第五代移动通讯、能源互联网、3D 打印等新技术的产业带动能力,又避免技术新概念可能设下的发展陷阱,坚持依靠产业基础和科技创新能力来选择判断集群方向;三是以我为主开展国际合作,根据集群构建的实际需求,主动设计合作框架和模式,牵头组织联合研发和实质性合作,注重在国际技术标准、行业准入制度、重要多边合作组织等方面的话语权,力争在国际经济和科技新格局中确立先发优势。
[1]科技部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中心.2012 中国火炬统计年鉴[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2.
[2]薛强,赵静,李楠林等.中国科技服务的探索与实践:生产力促进中心服务典型50 例[M].沈阳:东北大学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