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耕地投资研究综述

2014-02-05 03:36卢新海
中国土地科学 2014年8期
关键词:耕地农户土地

卢新海,韩 璟

(华中科技大学国土资源与不动产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4)

海外耕地投资研究综述

卢新海,韩 璟

(华中科技大学国土资源与不动产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4)

研究目的:对当前国内外海外耕地投资的研究成果进行综述,以期为中国学者开展相关研究提供借鉴。研究方法:文献资料法和比较分析法。研究结果:介绍了海外耕地投资的产生与进展,并从海外耕地投资的起源与发展、海外耕地投资的发生机制、海外耕地投资的风险收益、海外耕地投资的投资模式、海外耕地投资的价值评判、海外耕地投资的规范与管理6个方面对当前国内外海外耕地投资研究进展进行了综述。研究结论:在当前国际发展背景和粮食安全现实下,海外耕地投资研究已经从农业投资研究中裂生出来成为一个新的重要的研究领域,这一研究领域也将受到国内学者的重视。

土地经济;海外耕地投资;综述;粮食安全;土地掠夺

最近几年,全球涌现出了一股海外耕地投资热潮,并引起了国外学术界和大众媒体的广泛关注。国际学术界针对海外耕地投资的起源与发展、海外耕地投资的发生机制、海外耕地投资的风险收益、海外耕地投资的投资模式、海外耕地投资的价值评判、海外耕地投资的规范与管理等方面的问题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并形成了一系列成果。然而,这一凸显的研究领域尚未引起国内研究人员的足够重视,国内对该问题的认识还停留在大众媒体讨论上。为促进国内学者对该问题的关注和展开相关研究提供借鉴,本文对当前国际上海外耕地投资问题的研究进展进行了总结。

1 海外耕地投资问题的产生与进展

2011年11月韩国大宇物流在马达加斯加以99年为期租赁耕地130万hm2,由于面积过于庞大从而引发当地民众强烈不满,产生的骚乱最终导致该国政府更迭。正是受该事件影响,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和世界银行(WB)一直致力推广的农业投资问题进一步出现政治化倾向,也使得农业投资中的“土地”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和学术界关注的新焦点。

从纵向发展看,国际社会对海外耕地投资的研究起源于对“农业”投资的研究,FAO、WB、国际农业发展基金会(IFAD)曾是这方面研究的主要力量。FAO侧重于农业投资对全球粮食安全的影响,而WB和IFAD则主要关注农业投资对全球反贫困情况的影响。随着全球农业投资规模的扩张,其发展过程中的“土地”属性逐渐凸显,进而引导“农业”投资研究向“土地”投资研究转向。随着研究方向的转变,其他机构逐渐加入到海外耕地投资的研究中,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研究特点。如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侧重于研究制度、政策对海外耕地投资发生地的影响;国际土地联盟(ILC)主要研究商业力量在海外耕地投资中的作用规律;国际环境与发展研究中心(IIED)主要关注海外耕地投资对农业生产和农户权利的影响;国际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IISD)则将土地和水资源统筹起来进行研究;遗传资源国际行动组织(GRAIN)着重于对土地交易情况的整理和发布。参与机构和研究人员的增加,促使该领域研究不断深化,最终使海外耕地投资研究成为当前国际上农业资源投资利用和粮食安全等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方向。

研究方向的成型和人员的增多,也使得在全球范围内交流和总结研究成果成为可能。2011年4月6—8日,由土地交易政治行动组织(LDPI)召开的全球第一届以海外耕地投资为主题的学术会议在英国苏塞克斯大学举行,来自全球各大洲的200多名学者参加了这次会议,大会组委会共筛选了88篇论文,从土地权利、法律制度、政治环境、合作方式等多方面对海外耕地投资问题进行了讨论。2012年10月17—19日,第二届全球会议在美国康奈尔大学举行,参会人数增加至400人左右,大会筛选了138篇论文,并设置了30个小组进行讨论,研究内容也在上届大会的基础上增加了对被投资国政府角色、国内代理机构行为、投资企业行为、水资源获取等方面的关注。此外,这两届会议均与著名期刊Journal of Peasant Studies进行了合作,该期刊在2011年第2期专刊讨论海外耕地投资问题,第二届会议的部分文章也依次在2013年第3和4期发表。

从当前研究情况看,国外学者是海外耕地投资问题研究的主力。近年来,该研究领域也逐渐被中国学者所重视。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连续多年立项支持农业领域的“两种资源两个市场”研究,并于2011年支持一项社科重点项目“基于粮食安全的海外耕地投资战略与对策研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2013年也批准了“基于国内外粮食市场联动效应的海外耕地资源利用方式及其对我国粮食安全的影响研究”的课题立项。

2 海外耕地投资的起源与发展

对于海外耕地投资的起源,有学者认为这是殖民主义在当代的复活,也有学者认为这是FDI在农业领域的体现[1-4]。有观点认为海外耕地投资应追溯到殖民时代宗主国对殖民地土地的获取和控制[5]。虽然有研究人员认为海外耕地投资活动有“新殖民主义”的历史渊源,但是当前耕地海外投资的非暴力性和土地产权转移的有序性使得二者有显著区别[6]。

现代以“土地”要素为主导的海外耕地投资活动是由日本发起,随后韩国、印度、沙特和中国等粮食紧缺国逐步加入[1,7]。据GRAIN不完全统计,当前全球已有56个国家在实施海外耕地投资。出于对国家粮食安全的担忧,日本政府早在1899年就开始资助国内相关公司赴南美洲秘鲁、巴西、哥伦比亚等国进行农业扩张[8],二战后,其海外农业垦殖计划加速扩张,2008年时已在全球获取耕地面积约1200万hm2,相当于日本国内耕地资源总量的3倍[8-9]。韩国也与日本相似,2008年4月韩国时任总统李明博就倡议“建立海外粮食基地”,并在政府的主导下成立海外农业开发协力团支持国内各种组织获取海外土地资源。据不完全统计,韩国目前在全球已获取耕地超过127.1万hm2,是其国内耕地资源总量的70%以上。不过,现代海外耕地投资活动主要通过资本的跨国流动,以购买、租赁、合作经营、合约农场等方式进行,已经明显不同于殖民时代宗主国对殖民地土地的控制。

2008年后,在全球粮食价格高涨和金融危机的双重影响下,海外耕地投资规模开始进入爆发式增长阶段。此前,全球海外耕地投资面积大约为每年400万hm2,但2008—2009年间的投资面积就急剧增长到4500万hm2;单个项目投资面积由2008年前4万hm2扩张为有1/4的单个项目面积超过20万hm2[10]。中兴集团在民主刚果投资的一个项目面积更是高达280万hm2,差不多与比利时的国土面积相当[11]。FAO研究显示,全球后备耕地资源分布极不均衡,当前全球90%的后备耕地资源分布在拉美地区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因此以上地区也成为海外耕地投资的主要发生区域[12]。The Economist报道,2001—2011年间全球海外耕地投资总面积约有8000万hm2,其中60%分布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13]。

3 海外耕地投资的发生机制

早期海外耕地投资的发展与被投资国农业部门所接受援助金额比例的降低密切相关。由于全球绝大多数后备耕地资源在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通过农业投资提高土地产能是解决粮食安全问题的关键所在[14]。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发展中国家主要依靠来自发达国家的农业援助保证农业部门的增长,如在1979年大约18%的发展援助资金被定向用于农业部门,而在2004年该比例却降到了4.6%[15]。援助资金投入比例的下降使发展中国家农业部门面临的发展压力陡然增大。因此,通过土地要素吸引外部资金就成为这些国家发展本国农业部门的重要选择。

全球粮食价格的上涨是海外耕地投资规模迅速扩张的重要背景。FAO公布的数据显示,2006—2010年全球粮食价格指数上涨了37.3%。全球粮食价格的攀升,不但使投资者看到了海外耕地投资的新机遇,也使其成为一些发展中国家争夺的对象[7]。为了争夺投资者,有些国家出台了措施[8],更有甚者,部分国家的政府在土地投资协议中还允许投资者将所有粮食出口[16]。

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为海外耕地投资的发展增添了新因素。2008年以前,资金雄厚、农业资源贫乏的中东和东亚诸国是全球海外耕地投资的主要参与者,这些国家的投资者一般是在政府的支持下有战略地在全球获取耕地资源满足国内粮食需求[17-18]。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打破了这一局面,发达国家的金融部门也成为海外耕地投资的重要参与者。许多西方国家的投资银行和上市公司也加入到海外耕地投资的队伍中[7,19]。

从起源上看,海外耕地投资在全球快速开展的动因是部分粮食进口国政府对国家粮食安全的担忧。但是随着近几年全球经济社会形势的变化,特别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使得当前海外耕地投资成为多种驱动。

海外耕地投资的驱动力主要来自以下6个方面:(1)粮食安全驱动。粮食进口大国政府基于粮食安全的考虑,是驱动海外耕地投资的主要动力[20]。(2)能源安全驱动。随着全球能源价格不断高涨,一些生物能源制造大国对制造生物能源原材料日益增长的需求也逐渐成为推动海外耕地投资快速扩展的重要力量[21]。(3)金融逐利驱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耕地也被西方发达国家金融部门确立为新的投资标的物[22]。GRAIN发布的统计报告显示,养老基金是该种驱动类型的最大投资者,截至2011年底其在全球海外耕地投资所投放的资金规模已超过200亿美元。(4)产业控制驱动。工业企业通过建立原材料生产基地,实施产业链控制的发展策略,也是推动海外耕地投资发展的一股重要力量[23]。(5)资源获取驱动。有意识获取水资源[24]和生物物种资源[20]成为当前一些国家进行海外耕地投资活动的新动力。(6)公共政策驱动。被投资国政府的吸引外资政策也是驱动当前海外耕地投资的关键力量。

4 海外耕地投资的风险与收益

海外耕地投资的快速扩张,引起了研究人员对其发展风险的关注。Margulis认为,海外耕地投资项目透明性较差是诱发投资国风险的主要因素,这种风险演变成的政治动荡、出口限制等都会造成投资国和投资者的重大损失[6]。喻燕认为海外耕地投资企业会面临企业战略、外部环境、企业资源、竞争能力组织结构和运营流程6类风险[25]。在极端的情况下,投资国的风险甚至会转移到被投资国。1954年美国联合水果公司在危地马拉的投资项目出现土地所有权危机,最终促使美国中央情报局介入到推翻危地马拉政府的行动中[26]。

海外耕地投资风险的复杂性、可转移性,以及被投资国的弱势地位,使得学术界尤为关注其对被投资国风险的研究。当前学术界对被投资国风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5个方面:(1)自然资源退化风险。集约化的农业生产模式下,过度使用的化肥、农药会导致水体的富营养化、土壤肥力退化和水土流失,甚至会影响局地生态系统的稳定[16]。(2)社会与政治风险。海外耕地投资会影响当地居民与政府的关系,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引发社会骚乱和政府更迭[6]。(3)农民生计风险。资金短缺的农户没有能力同集约化的海外耕地投资农场进行竞争,最终影响农户的土地生产水平,从而提高农户的生计风险[27];如果农户土地被兼并,农民沦为农场工人或者无地者,生计也将受到影响[23]。(4)粮食不安全风险[20,23,28]。某些国家进行海外耕地投资的主要目的是将农产品供应本国市场,这种出口导向型的投资会使被投资国的粮食安全问题更加突出[23]。(5)遭受“资源诅咒”的发展风险。Gleb认为,有效整合的人力资本和制度管理是国家跳出“资源诅咒”的重要条件[29]。然而,海外耕地投资是否能使被投资国农业部门实现增长引起了学者们的怀疑[7,23]。De Schutter甚至断言,被投资国管理水平的缺陷导致其根本不能管理好海外耕地投资,过度吸引海外耕地投资项目不会使被投资国农业部门实现增长[23]。

FAO认为满足2050年全球人口的粮食需求必须释放发展中国家的耕地利用潜力,发展援助已经不能有效解决发展中国家农业部门的增产问题,吸引外部投资将是未来发展中国家粮食增产的希望所在[30-31]。对于投资者来说,海外耕地投资可以获取外部粮食安全保障,保证工业原料供应,获取投资利润,缓解国内资源承载压力[1,32-33]。

从宏观层面来看,海外耕地投资将促进发展中国家农业部门产出水平的提高。海外耕地投资使资金流入发展中国家的农业部门,实现了农业科技的转移、农产品产量的提高和就业率的提升[14]。Meinzen认为,海外耕地投资的农场可以使农场工人掌握先进的农业种植技术,有利于该种技术在被投资国扩散,进而提高农户的农业种植水平[34]。WB认为海外耕地投资至少可以给被投资国带来好处:(1)为进入农场工作的工人提供了稳定、持续的工资收入;(2)为合同制农民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3)为农民提供农场租赁收入或者出售补偿[10]。Cotula发现,海外耕地投资还能够促使被投资国改革土地制度、建设土地市场,从而为进一步吸引投资者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20]。Borras比较了海外耕地投资项目发生前后被投资国当地土地价格的变化,发现由海外耕地投资所衍生出的土地市场可以凸显农民土地的价值,并使其获得合乎土地价值的补偿[35]。

从微观层面来看,海外耕地投资为农户带来了利益。在海外耕地投资的合约农场中,投资者一方面通过保证对合约农户农产品的收购免掉了其销售的后顾之忧,另一方面对合约农户的培训实现了农业生产知识的直接转移[17]。海外耕地投资农场所修建的农业基础设施等,方便了农场附近农户的农业生产[7]。海外耕地投资所带来的这种好处,不但受到了当地人民的欢迎,而且还有利于形成双赢的投资模式[36]。Robertson认为,海外耕地投资是改善发展中国家农户生活条件的正确方向,它可以有效减少当地农户的贫困比例,但是要注意平衡投资者与农户的关系,建立健康的海外耕地投资模式[7]。

5 海外耕地的投资模式

Vermeulen提出了分析海外耕地投资模式的4个关键要素:(1)所有权,包含了项目所有权、股份收益权,以及关键资产,如土地、附属设施的所有权;(2)发言权,即影响关键商业决策的能力;(3)风险,既包括商业风险,也包括政治和信誉风险;(4)报酬,即统筹价格设定、财务安排、成本控制等方面,最终获取的经济收益[37]。卢新海认为,海外耕地投资的模式主要涉及耕地的获取方式及投资主体的构成模式[32]。在海外耕地投资过程中,耕地使用权的取得方式主要有3种[32]:(1)购买;(2)优惠经营;(3)租赁。投资主体的构成模式也可以分为3种:(1)政府与政府间的“公对公”模式,即投资方与接受投资方均为政府部门;(2)私人部门与政府间的“私对公”模式,即投资方为私人部门,而接受投资方是政府部门;(3)私人部门与私人部门间的“私对私”模式,即投资方与接受投资方均为私人部门[32,38]。

根据投资者的土地权利取得程度,海外耕地投资模式分为完全权利拥有模式、部分权利合作模式和无权利控制模式3类。完全权利拥有模式实际就是投资者完全拥有土地权利,即投资者完全购买土地产权,只要符合当地政府的用途管制,其可以自行安排农场生产经营活动[39]。部分权利合作模式,即投资者部分拥有土地权利,主要有3种表现形式:(1)租买雇佣,即企业在与农户签订一定期限的土地租赁合同的同时,还将土地上的附着物购买,然后雇佣原土地所有者或使用者对地上附着物进行管护[40];(2)合作开发,即企业与土地所有者达成合作协议,企业通过资金、技术或者管理入股,土地所有者则通过土地权利入股,两者依股份比例分享经营收益[41];(3)混合支持,即企业购买或者租赁土地所有者的全部土地,并将土地所有者雇佣为农场工人,但是企业会留一部分给土地所有者独立耕种[42]。无权利控制模式,即投资者不拥有土地权利,但是强调对农户土地权利的影响与控制,也有3种表现形式:(1)订单农业,即企业提前与农户的合作组织签订农产品购买合同,定向采购农户农产品[43];(2)合约农场,即企业在不干涉农户土地权利的前提下,与农户签订农产品购买合同,并帮助农户进行农业生产,但农户要保证企业是其农产品的惟一购买者[44];(3)合作经营,这种方式实际是合约农场的一个变化形式。在这种方式中,企业强调对产业链的控制,其虽然不拥有土地权利,但是强调控制土地权利[45]。

6 对海外耕地投资的价值评判

从表象看,海外耕地投资一般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以农用土地的权利从多个土地所有者或使用者向一个或几个新的他国土地所有者或使用者转移为显著特征,并且所转移的土地一般面积较大、期限较长,转出土地权利的一方主要是单个农户或农民集体组织,接受土地权利的一方则主要是个人、企业、甚至政府部门。

一些研究人员认为海外耕地投资是一种“土地掠夺”[11,46-47]。De Schutter认为这种土地利用模式主要是进行出口导向的农产品生产,这种生产方式不但加剧了当地农产品价格的波动,并且农户土地权利的丧失还影响了当地土地市场的发展和政府对农民土地权利的保护,因此这并不如世界银行所宣布的那样能对农村发展和反贫困发挥作用,其本质是一种土地掠夺[23]。GRAIN提出了土地掠夺的6个主要特征:(1)进行收购,包括租赁、特许经营、直接买断;(2)购买者为国家或者公司;(3)购买耕地面积大于10000 hm2;(4)购买是跨国的;(5)时间期限较长,通常在33—99年之间;(6)这种行为的主要目的是生产粮食进行出口[48]。Dwyer发现在土地权利转移过程中,当地政府的腐败和“寻租”行为,不但没有有效保护农户的权益,反而还沦为土地掠夺者的帮凶,进一步强化了对土地掠夺行为的认识[49]。Grajales和Li则从农户视角对土地掠夺的流程进行了分析,发现在土地权利获取过程中,投资者只对土地感兴趣,相对弱势的农户往往被排除在资本体系之外,难以有效保障自己的合法权益[50-51]。Large认为这种土地掠夺行为不仅仅是为了掠夺耕地资源,其背后还有在全球水资源日益紧缺的背景下掠夺和控制水资源的强烈动机[24]。

“土地掠夺”作为一个带有立场的定义得以广泛传播,其主要批判的实际是WB和FAO提出地投资和农业投资观点。WB和FAO的主要观点是:海外耕地投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跨国投资,它引导资本进入农业部门,加大了对不发达地区农业部门的投资,有利于不发达地区改善农业基础设施、提高农业科技装备水平、增加农业产出水平,从而有利于当地农民收入水平的提升[52-53]。

Bernstein认为观察海外耕地投资必须重视4个基本问题:(1)谁拥有了土地权利;(2)参与者都做了什么;(3)他们分别得到了什么;(4)他们对剩余产品是如何进行分配的[54]。Scheidel也认为,观察海外耕地投资必须辨析项目的实施到底是以获取什么为目标,并且从事这种活动的目的又是什么[55]。FAO提出了大规模土地获取的新观点;WB则认为这是一种耕地投资[2]。Visser认为这种活动实际是土地资源丰沛国家吸引外部投资的一种手段,也可以说是大型农场企业为谋求利润而在全球范围内所进行的土地积累[28]。Arezki也认为被投资国以土地为媒介将外部资金引入农业部门的活动,实际是为了弥补当地农业投资不足的缺陷,在利润的吸引下该活动已成为横跨全球的土地热[56]。Cotula认为这种以获取农产品和投机利润为目标的海外耕地活动应该称为土地生意更好[1]。Robertson认为这是一种有利于贫困国家利用富裕国家资金发展农业部门的海外土地投资[7]。

7 海外耕地投资的规范与管理

海外耕地投资项目数量的爆发式增长,及其由“土地掠夺”这一观点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使得当前海外耕地投资处于异常复杂的社会政治、经济和舆论环境中。由于海外耕地投资多发于政府治理较差的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其法律制度的不完善所引发的问题,已成为制约海外耕地投资顺利发展的关键。因此,加强对海外耕地投资流程的监管,建立良好的投资机制,统筹平衡各方利益诉求,特别是保护农户在投资过程中的正当权益已成为规范各方海外耕地投资行为的重要内容。

Smaller认为规范海外耕地投资的核心在于制定法律约束各方行为,特别是要注重国内法律与国际法律之间的衔接,这样既可以给投资者划定一个合乎法律框架的活动范围,也可以使农民的土地权利、劳动保护权利、水资源权利以及性别平等权利得到保障[57]。Cotula认为消除海外耕地投资的负面影响必须从4个方面入手:(1)完善被投资国的土地权利制度;(2)重视对投资方合同的管理;(3)完善项目实施过程中的磋商机制;(4)加强对赔偿资金流向的管理[20]。加强国际间的合作,签订国际指导性准则、双边或多边协议已成为当前解决海外耕地投资“乱象”的一个重要方向。

2009年非盟制定了《非洲土地政策框架方针》,指导各成员国应对海外耕地投资的负面影响,通过加强土地产权管理,促进各国农业产出率的提高和农户生计的保护,进而将海外耕地投资转化为一种发展机遇。在同年的八国集团首脑峰会上,与会各国也提出要建立一个有关跨国农业投资的国际框架。这一构想最终促使WB、FAO、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IFAD4家机构于2010年首次在全球层面推出了针对跨国农业投资管理的《负责任农业投资原则》,从土地资源权利、粮食安全、投资管理、民众参与、投资责任、社会可持续发展、环境可持续发展7个方面提出了促进跨国农业投资公平进行的原则。IFPRI则制定了专门针对海外耕地投资代理机构的《行为准则》,期望以此协调投资者和被投资者间的关系,建立一个有利各方利益相关者的政策环境。国际社会最新的努力成果应属于2012年5月11日FAO于38届特别会议审议通过的《国家粮食安全框架下土地、渔业及森林权属负责任治理自愿准则》(以下简称“准则”),作为一个国际公约,虽然其不具备法律效力,但是该《准则》在规范和完善海外耕地投资的土地权属管理上,尤其是在对农户合法权益的保护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全球粮食安全委员会高级专家组则分别针对海外耕地投资的被投资国政府、被投资国农户、投资企业、投资企业所在国政府、农业援助国政府、全球粮食安全委员会6个层面提出了14条指导方针。

8 结语

随着全球人口的增长和粮食安全形势的日趋严峻,全球耕地资源与人口分布不平衡的矛盾日益突出,在经济全球化浪潮的助推下,跨国农业投资中的“土地”因素日益凸显,最终使海外耕地投资从这一研究领域中裂生出来,成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但是,这一研究领域尚未引起国内学者的足够重视。目前,中国粮食供应还主要依靠国内耕地资源,粮食安全保障也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进行,其显著特征就是基本依靠自身耕地资源满足国内粮食需求。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资源约束和需求膨胀之间的矛盾也日趋尖锐,保证中国粮食供求平衡的难度正逐渐增大。在耕地数量、质量下降,水资源短缺,农业资源承载力退化的现实下,在海外耕地投资逐渐规范的趋势下,预计海外耕地投资将会成为中国保障粮食安全的一种可选方式,因此海外耕地投资问题也将受到中国政府和国内学者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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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郎海鸥)

Review of Studies on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LU Xin-hai, HAN Jing
(Research Center for Land Resource and Real Estate,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review the studies on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and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domestic scholars. Methods employed include documentation and comparative analysis. Research results include that 1) introduction of the generation and progress of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studies, and 2) reviews on the following six aspects of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including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ccurrence mechanism, risks and benefits, modes of investment, value judgment, and standardization and management. It is concluded that under current international background of development and food security situation,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has become a brand new research area after separating from agriculture investment, and this research area will be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by domestic scholars.

land economy; overseas farmland investment; review; food security; land grab

F321.1

A

1001-8158(2014)08-0088-09

2013-09-02

2013-11-21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1AGL005);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371522);华中科技大学自主创新研究基金项目(2010AW016)。

卢新海(1965-),男,湖北洪湖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土地经济与管理。E-mail: xinhailu@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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