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雨
小时候,我和弟弟最害怕的场面就是母亲发脾气的时候。母亲生性泼辣暴躁,遇到一点小事就会和内向寡言的父亲大吵大闹。母亲吵起架来嘴巴像机关枪,而父亲连步枪都算不上。每到此时,父亲就低头不语,即使有时是母亲误会了,父亲也从不说一句话,更不解释。母亲等机关枪放完了子弹,吵得没力气了,才肯罢休。这时,父亲会拿起农具出门下地干活。有时,母亲在地里吵,父亲也会待在母亲不远处不吱声,等母亲发完脾气了,父亲再去干其他的活。
当时,在我小小的心灵里就有种鄙视父亲的感觉。因为他不像个男子汉,虽说有着1.78米的个头,浓眉大眼,婚前还是特种兵,但在父亲身上却找不到一丁点男人应具有的威严。高大伟岸的父亲在娇小瘦弱的母亲面前是那样的唯唯诺诺,可以说父亲看起来很惧怕母亲。
父亲对我和弟弟从来没有多余的话,看到我们到家,说得最多的就是一句:回来了。当我们和母亲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时,父亲在一旁只是听,时而问我们一句话。以至于现在我都做母亲了,父亲还是依旧寡言。因远嫁他乡,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即便这样,父亲见到我也没有表现出异常的高兴,而是放下手中的活骑上车子就出去了。
那件事是前些时候回家时听母亲说起的。那是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母亲一人在果园,正值中午,四下无人,一无赖尝好了苹果,又挑好了一大袋,没有付钱骑车就要走,母亲向他要钱,那无赖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母亲气急了就大骂,那人正要对母亲大打出手时,父亲来了。人还没走到,他就大喝一声:你动她一根指头试试。此时父亲的面孔狰狞凶恶,像只发威的老虎。说着父亲用他那铁钳一般的大手从背后拧住了无赖的手臂,最后,那人不得不掏了钱走人。最后父亲又撂下一句话:别让我见到你,以后见到一次收拾你一次。母亲触电一样直呆呆地看着那个无赖像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走远,才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被她“欺负”了几十年的“窝囊汉”,为了保护她竟也有发威的时刻。
和母亲正闲聊着,父亲从集市上买回了各种蔬菜和食物,鼓鼓囊囊的好几大袋挂满了车把,一看竟全是我爱吃的。我问母亲,你交代我爸买这么多种东西,他也能记住?母亲说,都是你爸自己买的。我一时惊悟,原来不擅言语的父亲竟把女儿的所爱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当天晚上,饭罢,母亲出去和村里的妇女们拉家常,只有我和父亲在家。当我问起那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时,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怕你妈,你也知道你妈的脾气,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上来了,不让她发发火会把她憋坏的。她说她的,我就当作没听见,如果我走了,她的火没处发泄,她会躺在床上哭一晚上,几天不吃饭,我是心疼她啊。
以前,我总以为我很了解母亲,原来,最懂母亲的莫过于一向寡言的父亲;以前,我总疑惑父亲为何对儿女如此的冷漠,原来,父亲深沉的外表下却有颗滚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