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 天津绿领理事长
“算黄算割鸟”与“麦客”
赵亮 天津绿领理事长
在北京某个小区,一声鸟鸣引起我的注意。打开窗户,听得真亮些许,确认是“算黄算割”鸟的声音。
关于此鸟,在关中农村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年麦收,一个老汉看着邻居急急下地割麦却不着急,别人都劝他赶紧割麦,他回答等地里的麦子全都黄透了再割。过了几天邻居们的麦子都垛在了场里,他家的麦子也都黄透了。可准备开镰时一场暴雨来袭,他气得吐血,化做了一只鸟,每年麦子扬花的时候开始啼叫“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意思是麦子黄一块就赶紧收割一块,提醒人们不要错过时机,不要侥幸于万事俱备。关中人就把这种鸟叫“算黄算割”。
大人们说,听到此声,意味着即将迎来小麦收割的季节。在麦浪翻滚的田间地头,经常能听到“算黄算割”的鸟叫,清脆入耳,让人心生喜悦。事实上,“算黄算割鸟”只是关中人对“四声杜鹃”的昵称罢了。
也许是得益于此鸟的传信,大抵这个时候,家人们也开始打磨镰刀,准备开工。待到小麦收割的时候,几乎是全家上阵。收割,打场,晾晒……男女老少都会为此忙活一段时间。
与“算黄算割鸟”给人们播报麦情同时,一个群体也开始了迁徙。
麦客,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流行于陕甘宁地区。当代·殷谦杂文集《心灵真经》里有关于麦客的描述:“老人们说,大约是关中的人也走了西口,庄稼地里缺劳动力,麦子熟了要及时收割,那时候就有人成群结队的赶去收麦子,是为了赚些贴补家用的钱,久而久之就有了专门以此为职业的,这就叫做麦客。”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职业麦客。为了维持生计,父亲也曾经去别的县城做过麦客。
“得有好把式才能成。”父亲给我讲过他做麦客的经历:“临近的县城如凤翔、岐山等地,小麦成熟较早,村里的男人们一起坐车去那边给别人家收割小麦。一般几个人会在村口或人流量大点的地方呆着。然后会有人来打问价格。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领走。”
大部分麦客白天工作,晚上随意找个空地躺着,露宿街头是常事。“有时半夜被蚊子咬醒,可一到田地里,就又忘得一干二净,干劲儿十足。”父亲说,他会像给自己家里收割一样,整整齐齐地捆放好,低茬。
为了多收割几亩地,很多人都是一天到头在地里,即便是太阳火辣的时候。而这种看似微薄的收入,却常常令家人们感到幸福。
那时我们还小,父亲基本上是外出一周多时间。回家后,父亲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皮肤黝黑,感觉苍老不少。但是他总会眼睛眯成条线喊道:“孩子们,快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说着把一大袋子东西倒在地上。
黄瓜、辣椒、洋葱、还有香瓜。然后满院子闹哄哄地,就像过节一样。
随着我们仨上学,父亲就很少再去做麦客了。
后来,有河南等地的麦客来家乡。他们一个人一天要收好几亩小麦。这样一个群体,常常是每人一个蛇皮袋子,一把镰刀,些许干粮,一个茶杯,一顶草帽,行走江湖。
有一天,一位麦客路过邻家菜园子,迟疑了一会,“能把你家的大葱拔一株给我么?”邻家婶婶随手拔了一株。只见那人连声道谢,简单抖了下泥土,就就着干粮吃起来。
再后来,联合收割机浩浩荡荡路过小镇的街道。
“麦客来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
也许,这个群体会逐渐退出我们的视线,作为一种农耕文明下的文化片段,却会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多少年后回望, 无论是“算黄算割鸟”,还是“麦客”,都会在内心深处被发现,在寂静的夏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