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兰,吴中朝,李向晖
近十年来自然灾害频发,对灾区人民生命安全及财产造成严重损失,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问题。灾害发生后,应急救援行动是一项艰巨且刻不容缓的重要任务。2004年印度洋海啸灾后共有400多个救援组织和国际机构到达重灾区——印尼亚齐从事救援工作[1]。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后,我国政府举全国之力开展应急救援,其中应急医学救援力量总数达6.6万人,震后72小时内收治地震伤员68788人[2]。灾后大批伤情复杂的伤病员急需救治,而灾区医疗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医疗物资匮乏,如何能够降低死亡率、减少致残率、减轻伤病员及灾民的痛苦成为灾害医疗救援面临的难题。
中国传统医学中的针灸疗法是破解上述难题的一种有效手段。针灸疗法一直被认为是简便、经济、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尤其适用于经济条件相对落后、医疗资源稀少的基层及偏远地区。针灸疗法主要包括针刺法与灸法两大类,是通过针刺或艾火熏灼等方法刺激穴位,调理气血运行、调整脏腑功能,从而起到防病治病的作用。在灾后医疗救援工作中,如何合理应用针灸疗法,最大程度地发挥其优势,保障灾区人民身心健康,是每一位针灸医疗工作者值得探讨的重要课题。
1.1 快速便捷 针灸疗法的最大优势在于其展开医疗的便捷性。现代医疗的开展一般需要相应医疗设备的支持,如救援医疗队赴灾区救援,需要在出发前准备相当数量的医疗装备、器械及大量药品,从救援医疗物资的准备、装载及运输均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针灸疗法所需装备则简单至极,只要准备好针具、艾条、火罐、酒精棉及打火机等,即可在第一时间迅速展开医疗,为伤病员减轻病痛,赢得宝贵的救治时间。
1.2 成本低廉 针灸治疗首先对操作环境无特殊要求,可在灾区的任何地方随时随地展开,甚至可在废墟中就地施治以应急。从人员配备来讲,处置一名患者,一般由针灸医生单独即可完成。此外,针灸治疗所需耗材少,针具及艾条、艾绒体积小、重量轻、方便携带,并且价格非常低廉,可大大减少医疗成本。
1.3 主治广泛 从古至今,针灸应用于内、外、妇、儿多种疾病,尤其是在疼痛性疾病及功能失调性疾病方面具有其它疗法不可替代的优势,且不存在药物或手术治疗可能带来的不可避免的一些副作用,是安全而有效的绿色疗法。近年来,针灸疗法也逐步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1997年11月,美国国立卫生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举行针刺疗法听证会,会议明确指出:起源于中国的针刺疗法对许多疾病具有显著疗效,作用确切而副作用极小,可以广泛应用。
2.1 外伤止痛 国内外地震灾害伤病员疾病谱基本一致,灾后早期以创伤为主。以汶川地震为例:石应康等回顾性调查719家医院371160例地震住院伤员,地震伤最常见的三种致伤原因依次为重物砸伤 (63.08%)、坠 落 (15.89%)和 挤 压/掩 埋(7.29%);最常见的创伤部位是四肢(45.28%)、头部(18.63%)、胸部(9.32%)、体表(8.79%)、脊柱(6.61%)、腹部(1.78%)、其他(10.04%);单部位伤占 57.91%,多部位伤占 42.09%[3]。
疼痛是创伤患者最明显也是最痛苦的症状,而针灸疗法具有很好的止痛作用。中医认为,疼痛的发生主要有两种:一为“不通则痛”,即寒、痰、瘀等邪气阻滞脉中,导致经络不通,即气血运行受阻而致,属实性疼痛;一为“不荣则痛”,气血亏虚,濡养不足而致,属虚性疼痛。针灸具有疏通经络、通调气血运行的作用,根据病证性质不同,采取不同治疗,如“实则泻之”、“虚则补之”。针刺可促进内源性镇痛物质的产生,其镇痛作用也受到广泛共识,在世界卫生组织1979年推荐的43种针灸治疗适应症中,约半数为疼痛性疾病或与疼痛相关的疾病[4]。灾后尽快介入针灸治疗不仅能止痛,也有利于周围神经功能的恢复,从而降低肢体功能障碍程度,减轻伤员的伤残率[5,6]。
在外伤所致的急性疼痛期,主要采用针刺或电针疗法,治疗穴位可分两种:一是循经取穴,即根据所受伤部位的经络所在,配合循经远端穴,如腰部正中扭伤则病在督脉,可用人中穴;腰两侧肌肉扭伤则病在膀胱经,可选用委中穴等。二是局部或邻近取穴,其中阿是穴(或压痛点)的使用是非常必要的,《针灸聚英》云:“打仆伤损破伤风,先于痛处下针攻”。针刺阿是穴,可迅速改善局部的经气阻滞,行气通络而止痛,起到立杆见影的效果。急性期软组织损伤除疼痛外,常伴有局部肿胀及关节活动不利,内有瘀血阻滞,阻碍经气运行,“瘀血不去,新血不生”,此时可用三棱针点刺或用皮肤针叩刺疼痛肿胀局部,令其出血,加以拔罐,可起到活血、消肿、止痛的作用。
慢性恢复期的患者,因气血不足、局部失养而表现为疼痛程度不剧烈,但因寒凉、潮湿等天气变化而反复发作,且局部时有麻木感的症状,此时的治疗则以灸法为佳,即点燃艾条,对准疼痛局部施以温和灸。
2.2 卫生防疫 灾区生活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蚊蝇孳生,水源污染,食品、药品奇缺,灾民及救援人员在高度应激状态下免疫力降低,随时可能有传染病疫情暴发。大灾之后防大疫是医学救援的重要工作内容。2008年汶川地震灾后,四川省疾控中心确定了灾区最高等级风险是霍乱散发、痢疾和感染性腹泻病聚集性暴发。震后90天,6个受灾县共报告传染病症状监测病例2414例。其中,传染病症状以发热伴呼吸道症状、腹泻为主,占报告症状总数的86.21%。共报告甲、乙、丙类法定传染病15种762 例[7]。
疫病是因感受疠气而得,《温疫论·原病》记载:“疫者,感天地之疠气,……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从口鼻而入”,《素问·遗篇·刺法论》记载:“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指出养正气、避毒气为防治疫病的关键。
2.2.1 扶助正气 “真气内守,病安从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提高正气为防疫之首要。针灸疗法可通过激发经气,调整脏脏气血,起到提高人体免疫力的作用,而在扶助正气方面,灸法的作用优于针刺。“若要安,三里常不干”,这里的“三里”就指足三里穴,中医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足三里是胃经合穴,可调理脾胃,化生气血,具有补虚强壮作用,用艾炷直接灸或用艾条温和灸,亦可配合关元、气海两穴。
2.2.2 避毒散邪 避毒应注意个人卫生,做好环境、饮用水及食物的消毒之外,要及时作好预防隔离工作。散邪也是防治疫病的重要环节,如邪在肺卫,以咽痛、咳嗽等呼吸道症状为主者,可针刺合谷、列缺,并于背部膀胱经行拔罐;如邪在脾胃,出现呕吐、腹泻等胃肠道症状为主者,可针刺天枢、足三里穴,严重腹泻亦可灸神阙、关元穴;邪扰心神,出现高热、意识不清者,可用三棱针点刺十宣或十二井穴,以达到清热醒神开窍的作用。
2.3 心理康复 灾害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生命财产损失和身体上的创伤,对经历过灾难的人而言,心理上的创伤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汶川地震灾后,国家卫生部紧急发布的《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中,四级心理危机干预人群依次是:①灾难的幸存者;②灾难现场的目击者;③与第一、二级人群有关人员;④后方救援人员等[8]。灾后调查表明,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发病率在10% ~45.5%之间[9]。中医学认为,灾后心理问题属于情志致病,“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情志活动与脏腑功能有密切联系。灾难所带来的突然的、强烈的、持续的情志刺激,超过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成为一种致病因素,影响脏脏气机,受累脏腑主要是心、肝、脾、肾。
针灸治疗可根据不同的症状,进行辨证施治:如以忧郁、悲伤、多疑、绝望、默默不语为主要表现者,属肝郁气滞,治疗以疏肝理气、调畅情志为原则,取膻中、期门、肝俞、太冲为主穴,针用泻法;如以心慌、气短、心悸、失眠、胃纳不佳、腹胀、大便不调为主要表现者,属于心脾两虚,治以补心安神、健脾益气,可用心俞、脾俞、中脘、天枢、足三里、三阴交等穴,针用补法,并可在脾俞、足三里穴施灸;如以焦燥不安、失眠、恶梦、睡中哭喊、恐惧、过分敏感或警觉等症状为主者,属于惊恐伤肾,治以补肾填精安神为原则,可用百会、印堂、关元、气海、太溪、肾俞、大敦穴。
在灾后救援这种特殊医疗环境下,针灸疗法可在第一时间介入,并且可用于灾后常见的多种病症,从外伤疾病到内科病、从身体症状到心理创伤,从急性期缓解症状到慢性期康复,针灸均可发挥其独特作用。合理地应用针灸疗法,与现代医疗有机结合,优势互补,不仅可大大缓解医疗物资紧缺问题,还可为伤病员赢得宝贵的救治时间,提高其生存质量。针灸疗法在灾害救援医疗中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和挖掘其潜力。
[1] Joyce N.Civilian-Military Coordination in the Emergency Response in Indonesia[J].Mil Med,2006,171(10 suppl 1):66-70.
[2] 汶川特大地震灾害第三十八场新闻发布会[EB/OL].中央政府门户网,(2008-08-18)[2014-01-03].http://www.sc.gov.cn/jrsc/200808/t20080818_30698 6.shtml?from=814e.com.
[3] 石应康.分级整合式救治:关于汶川地震批量伤员医疗救治经验的思考[J].创伤外科杂志,2012,14(6):481-483.
[4] 世界卫生组织推荐针灸治疗的43种病症[J].中医药临床杂志,2012,24(6):519.
[5] 朱立国.地震伤员灾后中医药治疗与康复的思考[J].北京中医药,2009,28(1):7-8.
[6] 邱 玲,郑 旭.地震致周围神经损伤的针灸治疗[J].实用医院临床杂志,2009,6(1):22-24.
[7] 敬 琼,陈开华,黄 勇,等.汶川地震阿坝州极重灾区如何开展卫生防疫工作[J].中国循证医学杂志,2008,8(9):685-691.
[8] Zhang L,Liu X,Li Y,et al.Emergency medical rescue efforts after a major earthquake:lessons from the 2008 Wenchuan earthquake[J]. The Lancet,2012,379(9818):853-861.
[9] 刘正奎,吴坎坎,王 力.我国灾害心理与行为研究[J].心理科学进展,2011,19(8):1091-1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