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连香治疗卵巢早衰经验＊

黄欲晓，段 青，杨智杰，李亚俐

(1.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妇科，北京 100091;2.中国中医科学院信息所文献资源研究室，北京 100700)

蔡连香教授从事妇科临床工作50余年，是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近年来，对卵巢早衰的中医辨证治疗进行了深入研究，形成了独特风格的辨证施治体系，取得较好的疗效。

卵巢早衰发病机制尚不明确，可能与遗传、酶学、自身免疫、医源性、环境与感染、心理等多种因素有关。该病有雌孕激素补充治疗［1］、促排卵治疗、赠卵人工受精与胚胎移植、免疫抑制剂治疗和卵巢移植［2］等。

1 对病因病机的认识

中医无卵巢早衰病名，对类似该病的病因病机、中医证候及诊治在古籍文献中早有论述，似与“月水先闭”、“经水早断”诸症相吻合，属于闭经、血枯、血隔、不孕病等范畴，但缺乏针对该病病因病机的系统研究。蔡连香在古代医学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女性所处的现代社会和环境提出该病病机。

1.1 肾虚是主要病因病机

《医学正传》云:“月经全借肾水施化，肾水既乏，则经血日以干涸。”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气，精又为化血之源，直接为胞宫的行经、胎孕提供物质基础。肾精的充足对天癸的成熟、功能的发挥起着直接的作用，对月经的产生起着主导和决定作用。

蔡连香认为，卵巢早衰的发生与肾虚精亏有直接关系。先天禀赋不足、房事不节、惊恐及邪气损伤等各种因素造成肾功能失常，致使肾精亏损，肾-天癸-冲任-胞宫轴功能紊乱，从根本上导致卵巢早衰的发生。

1.2 肝脾功能失调是重要病机

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因此中焦运化功能正常是女性正常月经产生的基本条件。脾胃虚弱则生化之源不足，不能充先天，精亏血少、冲任失养可致月水先闭。

肝肾同源，为母子之脏。现代女性工作、生活压力大，性情多郁，日久耗伤肝血，子盗母气，则可出现肾精亏虚。同时肝气郁结，木克脾土，影响中焦升降纳运之功，后天气血乏源，导致肾-天癸-冲任-胞宫轴不能维系正常功能，出现月经量少、周期错后甚至闭经，渐致本病。

综上所述，蔡连香认为卵巢早衰病机以肾精亏虚为基础，而肝脾各脏腑功能的失调影响肾-天癸-冲任-胞宫轴的功能紊乱，各种因素最终导致卵巢早衰的发生。

2 治疗经验

2.1 填精补肾、调理冲任是基本法则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故因其轻而扬之，因其重而减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蔡连香抓住卵巢早衰病机特点，以补肾填精为调治本病的基础。临证根据肾阴、阳虚之偏重分别治以滋补肾阴、肾阳或补益肾气，使肾精充实、肾气充沛、肾中阴阳平衡，以调固冲任之本。

2.2 调补气血、养血疏肝是重要治法

《景岳全书·妇人规》指出:“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滋血之源，养肾气以安血之室，知斯二者，则尽善矣。”精源于血，因此补气养血是治疗本病培元之法。卵巢早衰患者往往精神压力大，容易出现肝气郁结，因此治以补肾辅以疏肝理气、养血柔肝，即为调肝之法。

3 用药经验

3.1 补肾药的运用

3.1.1 常用补肾药 在自拟方中，以补益药为基本配伍药，其中以补肾药为主，使用较多的补肾药有醋龟甲、女贞子、熟地黄、枸杞子、菟丝子、紫河车、鹿角胶与鹿角霜、肉苁蓉等。

醋龟甲、熟地黄常作为方中君药出现，醋龟甲味咸、微甘、性凉，归心、肝、肾经，功能滋阴填精，养血。《本草蒙筌》言龟甲“专补阴衰，善滋肾损”。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龟甲“滋阴”功效主要与调节能量代谢、增强免疫、补血、抗衰老等作用有关［3］。熟地黄味甘、性微温，归肝、肾经，功能补血滋阴、益精填髓。而熟地既能补血滋阴又能益精填髓，一药而多效。

3.1.2 补肾药的配伍特点 张景岳认为“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在遣方用药时，蔡连香注意药物配伍，在滋补肾阴之品中加入温补肾阳药物以阳中求阴。同时在补益药中少佐活血行气之品，如丹参、香附、枳壳、佛手等，使静中有动，补而不滞。

3.1.3 选用血肉有情之品 醋龟甲为血肉有情之品，善补精血，既补肝肾之阴又能潜阳;紫河车、鹿角类补肾阳之品亦为血肉有情之品，直达冲任督脉、通奇经而充髓海，使气血精液得以滋润。

3.2 活血药的运用

常用的活血化瘀药有丹参、鸡血藤、桃仁、红花、益母草等，临证中蔡连香运用较多的是丹参。丹参味苦、性微寒，归心、心包、肝经，功能活血调经，清心安神。《本草正义》:“丹参专入血分，其功在于活血行血，内之达脏腑而化瘀滞……外之利关节而通脉络。”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丹参具有雌激素活性，能提高未成年大鼠血中雌二醇含量，使子宫增重［4］。卵巢早衰虚多实少，病程缠绵，治疗非一日之功。临证中，蔡连香先以补肾养血为基本治法，方中稍佐活血之药，待患者阴道分泌物明显增加，或B超检查提示子宫内膜达1.0 cm以后，再加入活血通经药物。治疗中重视活血而不破血，不轻易选用三棱、莪术等破血之品，此类药物过用或久服，易损伤正气或耗伤阴血，加重冲任血海之不足。

4 典型验案

患者刘某，女性，33岁，已婚，2010年7月30日初诊:主诉月经失调1年，停经6月余。月经12岁初潮，周期26 d左右1行，6～7 d干净，量中。2008年因工作调动后压力大，精神抑郁;于1年前出现月经量逐渐减少，末次月经2010年1月10日，月经量少，3 d干净，此后至今未来月经。2010年3月B超示子宫内膜厚0.2 cm，检查FSH＞40 mIU/mL。现腰酸、潮热出汗、阴道干涩、烦躁、眠欠安、二便调、舌质红、苔薄白、脉弦细。2010年 6月 28日查FSH54.03mIU/mL，LH27.98mLU/mL，E275.50 pmol/L，PRL183.30 uIU/mL。西医诊断卵巢早衰，中医诊断闭经，辨证属肝肾阴虚、冲任失养，治宜填精补肾、养血疏肝。方药:醋龟甲15 g(先煎)，熟地黄15 g，女贞子12 g，菟丝子20 g，覆盆子20 g，何首乌10 g，当归10 g，丹参 10 g，合欢皮 15 g，柴胡 10 g，知母 6 g，玫瑰花 6 g，紫河车 10 g，砂仁 6 g(后下)，20剂。同年8月20日二诊:患者感觉阴道分泌物增加，状如蛋清。初诊方去合欢皮、玫瑰花，加淫羊藿10 g、续断15 g、红花6 g、鸡血藤20 g。同年9月10日三诊:于9月3日月经来潮，量初少而后有所增多，色红，经期4 d。延用二诊方去续断、红花加车前子10 g包煎。9月30日四诊:9月28日月经再次来潮，未净，月经量正常。月经第2天查LH8.4l mIU/mL，FSH14.84 mIU/mL，E2553 pmol/L。前方加用山药、太子参后患者继续服药，于10月22日来潮，经量正常，经色稍暗，继续以补肾填精、养血疏肝调经治疗。

按语:患者闭经6月余，女性激素检查2次FSH＞40 mIU/mL，诊断为卵巢早衰，属中医闭经。

蔡连香认为，长期精神抑郁、肝气不疏、日久成郁、郁生内热、热邪灼伤阴血而致肾精亏虚，月经由量少而渐至不行。阴虚阳亢可见烦躁、易怒、肝肾阴虚，故见潮热、汗出、肝肾不足、外阴失于濡养则干涩。肾阴不足、心火偏旺、眠欠安、舌质红、苔薄白、脉弦细，亦为阴虚血亏之象，辨证属肝肾阴虚、冲任失养。方中醋龟甲、熟地黄为君药，以填精补肾、养血滋阴。女贞子、菟丝子、紫河车、覆盆子共为臣药，女贞子助君药补肾填精之功，菟丝子平补肾阳，更加以血肉有情之品紫河车同归肝肾经;覆盆子补肝肾，增强填精养血强冲任的作用，余为佐使之药;当归补血调经，何首乌补益精血;柴胡、玫瑰花、合欢皮疏肝解郁，合欢皮还有安神作用;知母滋阴清热;丹参活血，砂仁行气，二药相配使本方补而不腻;方中多数药味甘，甘能入脾，使方中虽无补脾之药，但有健脾之功。全方诸药共奏填精补肾、养血疏肝、调气血强冲任之效。二诊:患者症状有所改善，乘阴血渐充之势，加强活血之法，用红花、鸡血藤以疏通冲任气血，并配合淫羊藿、续断、菟丝子兴奋肾阳，以达到促排卵的目的。三诊:患者月经来潮，现舌苔白腻系湿邪凝聚之象，仍用二诊方，加车前子清热利湿，同时配伍竹茹、陈皮以防药物碍胃。四诊:患者月经自行来潮，FSH下降至14.84 mIU/mL。治疗在补肾养血的同时加强健脾益气，加用山药、太子参补气健脾。此病案蔡连香运用填精补肾、养血疏肝法进行治疗，使肾精足，冲任二脉气血充盛、流通，满者有余，方能应时而溢。同时脾胃健、化源足、谷气盛、血海满盈，月经逐渐恢复。

［1］林守清.激素补充治疗临床应用指南［J］.实用妇产科杂志，2004，20(3):136-137.

［2］朱小明，蔡婕，黄荷凤.卵巢低反应的诊断标准和预测［J］.中国实用妇科与产科杂志，2006，22(5):388-390.

［3］余新建，吕圭源，陈素红.龟甲“滋阴补肾”药效相关研究概况［J］.当代医学，2009，15(10):15-17.

［4］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华本草［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