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光运用“久病入络”理论治验初探❋

郭尹玲，何成伟，江 泳△

(1.成都中医药大学，成都 61800219； 2.绵阳市中心医院，四川 绵阳 621000)

郭子光教授注重“久病入络”在疾病诊治过程中的指导作用，在临床上擅用通络法，常用虫类药起沉疴、救疾苦，其自创的“三虫汤”[1](全蝎8～10 g(洗)，地龙15～20 g，僵蚕15 g)，临床随证加味，可用于治疗多种久治不愈的病证。笔者有幸跟随郭子光教授临证，受益匪浅，细察其临证组方用药，发现“久病入络”的指导思想并不仅仅局限于对虫类药物的使用，或拘泥于“久病”与“入络”，还贯穿于防病入络、祛除有形之病理产物等未病先防的思路中。笔者结合三则验案，分析郭子光教授 “久病入络”理论临床运用思路。

1 防病入络重调气

中医认为病邪中人后其发展过程是有迹可循的。如《灵枢·百病始生》：“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留而不去，则传舍于络脉……留而不去，传舍于经”[2]。故根据病程的新久，病位不同，病机也有所不同。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久病入络”之“入络”定是由浅而深、由表里所致。从郭子光医案中不难发现防病入络的思想。

入络之邪多为“痰”、“瘀”。郭子光也认为“久病入络”，当从实证论治，以通为用。然疾病早期，“痰”、“瘀”之征不显之时，医者往往忽略在此阶段防病入络。关于痰的形成，不外水湿不布、聚津为痰，或气火炎炽、炼液为痰等；而瘀的成因又有气滞血瘀，或血逸脉外、结而成瘀等。总之“痰”、“瘀”二邪的形成与气机相关，盖气机不畅则水湿不得运化、气血不得按经循行，或郁而化火更伤津液，或血停为瘀等。故新病时期防止入络的关键在于调畅气机。郭子光在疾病早期，但凡有入里之势即注重运用调气行气之品，使气行则津液得以正常敷布，气行则血行，避免痰凝血瘀之弊。常用药物如延胡索、柴胡、香附、白术之品。如郭子光治精囊腺囊肿一案。

案1：患者李某某，男，74岁，1996年6月4日初诊：自诉2月前发现右侧少腹部包块，站立时则鼓起而痛，卧则消失。专程到四川省人民医院泌尿科诊治，经多功能超声检查诊断为“右侧精囊腺囊肿，前列腺中度肿大”，患者不愿手术而来就诊。刻诊：自觉症状如前，察其形体瘦长，神情抑郁，舌质红苔薄黄润，脉弦滑。患者虽有有形之包块，但病程尚短，未化瘀入络，虽有用三虫之征，但未至用三虫之时，故需疏肝理气兼清血热治之，用济生橘核丸加减内服，并外用熨敷散。内服方：橘核、荔枝核各30 g，川楝子(炒)、台乌、玄胡、赤芍、丹皮、黄柏、青皮、香附、枳壳各15 g，甘草10 g，水煎服2 d 3剂。熨敷散：吴茱萸、黄柏、细辛、没药、苍术各15 g，小茴40 g，蚕砂150 g。前5味捣碎与后2味药混合装布袋，蒸热3～5 min，熨敷肿块局部，每日2～3次，每次15～30 min。10 d后患者复诊诉症状皆除。郭子光在本案中重用行气之品，如橘核、荔枝、川楝、台乌、玄胡、青皮、香附、枳壳，并加赤芍、丹皮行气活血并用，既能起到消有形包块之效，复有防病入络之功，乃已病防变之妙也。

2 入络之前重痰瘀

当疾病发展到一定的阶段，病理产物如痰、瘀已形成并在证候上有所表现，可根据患者的临床表现来决定如何遣方用药。

2.1 化痰药物的运用

痰是疾病中常见的病理产物，并能导致各种变证，是故从古至今对痰证的研究及论述汗牛充栋。关于痰的成因一般归结于内外之邪导致气机不畅而形成，如“设若窒塞其间，痰必壅盛。或因风、寒、暑、湿、热之外感，或因七情、饮食之内伤，以致气逆液浊，而变为诸症之所生焉”(《医林绳墨·卷二》)。关于痰的病位多认为肾为生痰之本，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郭子光每遇疾病中出现痰证之时，常用茯苓、胆南星、菖蒲、虎杖之品以蠲痰逐水，防痰入络。

2.2 化瘀之品的运用

郭子光认为，一般活血化瘀药在治疗已入络之病例效差或无效，但对于未入络之瘀，但他仍常用活血化瘀之品。瘀与痰一样，既是病理产物，在一定条件下又可作为病因，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饮食劳倦、跌仆金刃、虫兽所伤均可致瘀。王清任认为寒热皆可成瘀证，并创血府逐瘀汤等化瘀之方剂。郭子光在临床实践中往往能见微知著，在瘀血初显之时便运用活血化瘀之品以防瘀入络，常用药物丹参、桃仁、当归尾、丹皮等。如治长期无便意案。

案2：郭某某，女，26岁，未婚，1997年3月15日初诊：患者大便秘结，无便意，须服泻药致腹痛方知入厕，大小便分解(解大便时不解小便)。闭经半年，几无性欲。其眠食精力尚可，情绪抑郁。察其体质偏瘦，乳房偏小，舌质有瘀斑3处，舌苔薄白而润，脉沉弱。肝气疏泄条达，使大肠传化有时，则能定时大便，心气随肝气下疏而下降则产生便意。今患者大便无便意而引起便秘，小便有便意致使小便分解，系气郁成瘀阻于大肠膀胱之间，影响肝气疏泄和心气之下降所致。由此观之，患者闭经与便秘皆以气郁瘀阻为共同病机，但其闭经尚有先天不足，冲任、血海精血空虚一层，若不积极治理，久之冲任、血海干闭则难治矣。故当先补冲任，活气血以治闭经，待月经正常再治便秘。先以二至丸加减：女贞子、旱莲草、枸杞子、菟丝子、熟地、当归、桃仁、川芎、红花各15 g，金樱子、覆盆子、续断、肉苁蓉、淫羊藿、鸡血藤、牛膝各20 g。每日1剂，浓煎分3次口服。

1998年2月18日二诊：上方连服30余剂，观察2个月经周期正常乃改成2 d 1剂，又观察2个月经周期，仍正常来潮而停药。目前已停药半年月经正常，但仍便秘无便意，服用番泻叶等药量减少约一半左右，即可排便。与此同时，自觉体力增强，平素易感冒，现已1年多未曾感冒。察其精力充沛，面色红润，胸部较过去丰满，舌似有瘀点，脉平。脉证表明，冲任血海已充盈，故月事以时下，惟瘀阻膀胱直肠之间尚未解除，故无便意而大小便分解。鉴于患者本有先天不足之根，活血化瘀的同时辅以益气以免攻伐伤气之虞，故以补阳还五汤加味治之：黄芪50 g，桃仁、红花、当归、川芎、赤芍各15 g，鸡血藤30 g，菖蒲10 g。每日1剂，浓煎分3～4次，并嘱其配合针刺疗法。

1998年8月17日三诊：患者诉因工作太忙未配合针刺治疗，在连续服用上方30余剂后出现便意，此后也工作出差在外，只能间断服药，随着便意日益明显，不需服泻药亦可排便。至1999年8月随访，月经、大便均正常，已停药3月余。

3 入络重用虫类药

病程既久，痰瘀已成，病邪未入络，桃仁、红花散在血之瘀尚可；入络之邪病位已深，药浅而邪深，故用之无效或效差，当用入络搜邪之味，如全蝎、水蛭、地龙、僵蚕。郭子光强调，因为虫类药多为破血之品，故在临床运用时必须严格把握运用指征：“病久顽固不愈，有固定疼痛部位或包块，一般活血化瘀药治疗无效或效不显”，三者有一即可。在虫药的选择上也有所偏重，如偏于瘀者首重水蛭，偏于痰者重用僵蚕，偏于风者首重全蝎。同时讲究虫药之间的协同作用，如病重则全蝎、僵蚕、地龙同用，而轻者则不必皆用。如用疏风通络法治疗顽固性头痛案。

案3：患者吴某，女，64岁，2012年5月29日初诊：头痛且呈间断性跳痛，初起时每日发作数分钟至10余分钟，逐渐发展至持续约半小时，用热水敷、热水毛巾、热水袋敷可暂时有所减轻，伴头昏、头胀，以上诸症反复发作近10年，最近两年发作尤为频繁。郭子光结合四诊辨证属风痰瘀滞、中焦湿热郁遏，治宜祛风化痰祛瘀、清热除湿。方药：全蝎(洗)、黄连、法半夏、地龙、神曲各10 g，僵蚕、南星、防风、天麻、炒稻芽各15 g，川芎、白芷、延胡索、白蔻各20 g，白芍30 g。4剂每日1剂，每日3～4次服。

2011年6月5日二诊：服上方3剂疼痛明显减轻，睡眠改善，但大便不成形、口苦、胃胀、头仍胀痛、舌红苔黄腻、脉沉细。方药：细辛6 g，全蝎(洗)、川黄连各10 g，僵蚕、法半夏、蔓荆子、羌活各15 g，川芎、白芷、延胡索、炒稻芽、酸枣仁各20 g，合欢皮30 g。4剂每日1剂，每日3～4次服。

2011年6月12日，因3 d前感冒后有所反复，遂用上方加减调理善后。

综上所述，在郭子光的医案中“久病入络”思想实际上就包括病程发展规律和病位两个方面。首先久病是病程上的一个概念，与新病相区别，病情缠绵难愈。入络是病位上的概念，与邪在肌表相区别，提示病位较深。故久病入络思想在临床应用时，不应拘于病程长短。疾病初起当防痰瘀及络等病理产物生成，疾病已成又当积极化瘀化痰，最终久病入络又当以虫药入络搜邪。

参考文献：

[1] 谢巧珍. 运用郭子光“三虫汤"加味治验[J]. 四川中医,2006,8(24):39.

[2] 张志聪.黄帝内经灵枢集注[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6: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