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探析＊

王小强 张 敏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266100）

历史题材文艺活动，在我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文艺现象。新世纪以来，在知识经济浪潮的推动下，我国历史题材动漫热成为这一文艺现象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作为重要的动漫创意产业类型，历史题材动漫的兴盛，一方面通过其丰富多样的创意形态向我们展现出实绩，另一方面，这些丰富多样的创意形态本身，以其极具时代意味的文化形式，成为富于学术价值的研究对象。

一、当前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开发创意概观

我国动漫艺术源远流长，在世界动漫史上曾以鲜明的民族特色而受人瞩目。像《大闹天宫》、《骄傲的将军》、《葫芦兄弟》、《神笔马良》等具有国际影响的动漫，都与古装（历史）限定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与现当代文学、电影和电视中数量可观、影响较大的历史叙事相比，我国传统动漫艺术中历史叙事显得极为稀少。这虽然跟时代语境、动漫观念、制作技术、资金欠缺等诸多因素相关，但这种不足在我国动漫发展史中显然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新世纪以来，在国家文化产业政策的扶持下，我国历史题材动漫迅速兴起。2000年10月，中共十五届五中全会上，在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中，首次提出了“文化产业”概念。2006年公布的国家“十一五”文化发展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加快发展民族动漫产业，大幅度提高国产动漫产品的数量和质量”，在推进的重大文化产业项目中，则列出了“国产动漫振兴工程”，其具体内容为“建设国家动漫产业基地和教学研究基地，建立动漫技术设备和公共技术平台支撑服务体系共享机制，增强国产动漫的原创制作能力和衍生产品开发能力，培育一批充满活力、专业性强的中小型动漫企业和具有中国风格、国际影响的动漫品牌。”［1］这样，在新世纪头十年，经过国家文化产业重点规划和发展，我国动漫艺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特别在“十一五”规划纲要中，由于明确提出了我国动漫发展的“民族”特色要求，强调“原创力”和“中国风格”，直接推动了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的兴盛。

在相关产业政策的扶持下，新世纪以来，我国历史题材的动漫开发和创意迅速崛起。在国内产生较大影响的作品有：（1）《隋唐英雄传》（52集）（2003年）；（2）《Q 版三国》（39集）（2003年）；（3）《中华勤学故事》（52集）（2004年）；（4）《中华传统美德故事》（39集）（2004年）；（5）《秦汉英杰》（100集）（2007年）；（6）《中华美德》（100集）（2007年）；（7）《中华传统美德故事》（60集木偶剧）（2008年）；（8）《龙脉传奇——中国古代科学家的故事》（52集）（2008年）；（9）《三国演义》（52集）（2008年）；（10）《中华五千年》（51集）（2008年）；（11）《中华大讲坛》（22集）（2008年）；（12）《少年狄仁杰？》（52集）（2008年）；（13）《龙脉传奇——中国古代科学家的故事2》（46集）（2009年）；（14）《孔子》（104集）（第1季2009年，第2季2010年，第3季2011年）；（15）《文化故事》（26 集）（2010 年）；（16）《商圣范蠡》（52集）（2010年）；（17）《姜子牙之尚湖传说》（2010年）；（18）《郑和1405》（3D 电影，2011年）；（19）《秦汉英雄传》（52集）（2011年）；（20）《少年岳飞传奇》（电影，2011年）；（21）《中华传统文化故事》（80集）（2012年）；（22）《秦时明月》（原著八部，动漫已出品4部）（2007年至今）；（23）《中华德育故事》（计划1080集，完成8部185集）（2008－至今）；（24）《三国演义》（3D版计划800集，第1单元26集）（2010年至今）；（25）《楚汉风云》（52集）（2013年）；（26）《新岳飞传》（80集，已出品10集）（2013年至今）；等等。

众多历史题材动漫的出现，彰显出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在新世纪异军突起的产业现状。对于这一现象，本文将从这些动漫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创意形态出发，剖析其兴起的文化原因，透视其产业化发展特征，分析其产业发展中的制约因素并对其发展做出展望。

二、当前我国历史题材动漫的创意形态种类及特征

创意形态是一个内涵宽泛的概念，它可以意指不同产品间有差别的创意形式及相应文化蕴含，也可以意指同一产品创意中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具体创意元素形式及内蕴。从不同动漫产品创意形态为出发点来考察，我们大体上可以把新世纪以来我国历史题材动漫产品创意形态分为以下五种：儿童教育型、记录再现型、艺术创造型、商业开发型，及娱乐解构型。

儿童教育型历史题材创意。这一形态的动漫创意将儿童的文化教育消费需求作为直接目的。在创意过程中，历史叙事的动漫化依据的是既有传统历史故事。每部动漫中，历史叙事并不是整体连贯的，而是由同一主题的众多不同的叙事单元组成。一般来说，一个完整的历史小故事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叙事，并形成一集（或两集）。新世纪以来历史题材动漫作品中，《中华勤学故事》、《中华美德故事》、《中华传统美德故事》（央视版）、《中华传统美德故事》（沈阳红帆版）、《龙脉传奇——中国古代科学家的故事》（共两部）、《中华传统文化故事》、《中华德育故事》等都属于这一形态的动漫创意。除了明确表明创意对象针对儿童，这类历史题材动漫创意还常常提出鲜明的涵盖创意目的和内容的广告宣传词。例如，在《中华德育故事》“大道通天”系列光盘包装盒上，东联影视动漫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印的宣传语是：“动画有天地，教育是本意。八德种根本，方成栋梁器。”在具体故事叙事方式上，这类历史叙事往往在开头由叙事者画外音引出动漫故事内容，并在结尾处有叙事者画外音进行评价，而中间则是动画叙事。有些动画叙事创意，以与故事叙事内容不相干或几乎没有实质联系的动漫形象代替画外叙事者，以旁观的姿态直接参与故事发展，从而消除了画外介绍和结尾评价，这实质上是上述叙事形态的变体；《龙脉传奇——中国古代科学家的故事》（两部）都采取这种叙事创意方式，动漫叙事靠龙贝贝和龙太子两个可爱的卡通形象为每集的叙事视角，并以这两个形象将各集连接起来。

记录再现型历史题材创意。这一形态动漫创意的独特性，在于历史叙事的严肃性，具体表现为追求历史的客观性和真实性，以及科学探索的对话商榷精神等。在历史叙事上，叙事者多以画外音的第三者全能视角进行叙事。为了突出科学色彩，这一叙事中还可能会穿插一些学者的谈话，以增强对历史解说的真实性以及历史争议的学术性，从而增强历史叙事整体的可信度。新世纪以来历史题材动画中，《中华大讲坛》和《中华五千年》是这一类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的代表性作品。其中，针对《中华五千年》的创意制作，其导演魏伊娜指出：“以记述手法和还原历史为根本。”在此原则下，“剧本对事件和人物的真实还原、人设的不同朝代服装背景、朝代的不同建筑风格，甚至包括每个朝代大臣的下跪方式，都存在的不同。我们需要对大量资料进行反复查找、核对和验证。”［2］魏伊娜的话，集中体现了这一形态历史动漫创意的基本态度和原则。

艺术创造型历史题材创意。这一形态的动漫创意有着严肃的艺术创造精神。因剧本来源的不同，该形态动漫创意又分为本事创意型和名著改编型两种亚形态。本事创意型动漫以历史本事为参照进行全新的动漫创意，在叙事原理上，它最为接近传统历史题材艺术中的历史叙事原理：注重历史维度的史料考证以及“历史精神”的挖掘，形象处理重性格的塑造，注重整体叙事的完整性和有机性。新世纪以来历史题材动漫中，《秦汉英杰》、《少年狄仁杰》、《孔子》、《姜子牙之尚湖传说》、《秦汉英雄传》、《少年岳飞传奇》等基本上属于这一类动漫创意形态。其中，以《孔子》为代表的作品呈现出现实主义特征，历史题材的处理十分严谨，甚至连孔子的形象（儿时、少年时、老年时）也都有着严谨的历史考量；［3］而以《秦汉英雄传》、《姜子牙之尚湖传说》为代表的作品则更多地呈现出浪漫主义色彩，作品叙事展示出传奇风格。名著改编型动漫创意，则以已有的名著为底本进行创意。古典名著《三国演义》相继被进行二维和三维动漫创意改编，凸显了这一类创意形态的基本特征。在改编中，《三国演义》原著的艺术蕴含和文化精神的领悟，成为创意改编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故事的取舍一方面以故事的完整性为准则，另一方面以产业化融资为参照。已经完成的52集二维动漫，除了叙事规模上气势恢弘，在人物刻画上更注重符号化、写意化、漫画化和夸张化等艺术方式；而已出品34集的3D版则预计创作800集，相比之下写意性等特征不突出，视觉逼真感和冲击力更受重视，其中第34集最具代表性（该集曾在2011年春季，获得法国戛纳电视节“最佳作品奖”）。

商业开发型历史题材创意。这一创意形态注重动漫的大众文化色彩，其创意开发基于大众的文化消费需求而进行。当前历史题材动漫中，《秦时明月》成为这一创意形态的代表。首先，在创意策划模式上，《秦时明月》采取了“剧本－动画－衍生品”一条龙式的产业化创意模式。在剧本上，以强烈的历史兴趣和优秀的文学才能为动力，台湾富商作家温世仁推出以动画化为目的，以秦代历史为题材的大众历史武侠剧作（温世仁于2012年12月因病去世，剧本由台湾舞台剧团“相声瓦舍”续写完成）。原著创作出一部，就立即进行动画制作。动画产品产生影响后，立刻进行图书、网游等衍生品生产。其次，作为产业链核心的《秦时明月》原创历史武侠动漫，在题材的处理上，采取“历史为骨，艺术为翼”的态度。在“历史为骨”的创意理念下，秦帝国的历史走向及大型历史事件基本符合历史主义规定，主要人物设定也大都史有其人。但是，作品却又将丰富宏阔的历史事件和人物非历史主义化——完全武侠化了。动画现代武侠创意的时尚风格，主题曲演唱的青春时尚气息，人物造型的冷酷靓丽，画面的清新华丽，显示出新异奇特的大众消费刺激色彩。最后，《秦时明月》的商业开发性，主要体现在其产业链和价值链策划层次上。其动漫创意产业链的第一系列是历史武侠改编系列，属于这一系列的有《百步飞剑》、《夜尽天明》、《诸子百家》、《万里长城》、《君临天下》（未出品）等五部。其动漫创意产业链的第二系列则是基于第一系列的娱乐搞笑创意系列，属于这一系列的，则有《笑闯江湖》（两部）和《龙腾万里》。这一系列完全颠覆了第一系列的文化严肃性，以获取爆笑体验为目的。该系列动漫创意的第三系列，是同名网络游戏，网游产业开发，利用了动漫生成的全国性影响，形成了产业价值利润的累积式增长。该系列动漫创意的第四系列，是图书、音响、CG电影、真人电视剧等众多正在开发和有待开发的产业链。《秦时明月》的产业创意，从商业开发出发，上升到对核心产品（动画）的高规格质量要求，然后再回归到商业利润诉求，展现出意图明析的商业开发路线。

娱乐解构型历史题材创意。这一形态的历史创意处于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的边缘，也缺乏有影响的作品。这一动漫创意形态，在动漫形式上灵活、搞笑，符合现代人的某种精神宣泄需求；在创意制作方面，大都属于小制作（很多由个人制作完成）；在动漫设计上大都简单、粗糙。但是，由于形式灵活，这一类历史题材动漫创意总是以昙花一现的荣光，宣泄现代大众的紧张的神经。目前，这一类历史题材动漫作品有《Q版三国》、《神界漫画三国演义漫画型动画》（2012）、《飞》（2012至今）、《糖水三国》（2013至今）等。

以上是根据新世纪以来历史题材动漫产品创意表征的一种归纳。作为文化产品，我国当前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实际上也有着不同创意形态的相互渗透性，比如，商业开发型创意作品《秦时明月》原创武侠历史动画系列，同样非常注重艺术性，并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性；艺术创造型创意产品《孔子》，也凭借艺术影响力获取了巨大的衍生性商业收益；记录再现型、艺术创造型的许多动漫产品，也会因低龄化定位，打上儿童教育型底色……多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生产，展现出我国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实绩，同时，作为文化产品，多形态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的崛起，也成为我国新世纪以来社会文化发展的一种表征。

三、当前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的文化解读

多形态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的兴起，是国家文化产业战略的结果，更是大众文化消费的结果。对于消费和生产之间的关系，马克思曾经指出：“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每一方直接是他的对方。”［4］历史题材动漫的大量生产，在于人们对这一题材的文化产品有着大量的消费需求。只是，在历史题材动漫中，人们有着怎样的文化消费需求，另外，人们为什么在新世纪初对这种文化消费有如此迅猛的需求，却是一个极具现实性的学术问题。

在历史题材的多样化动漫创意形态的分析中，我们看到美育、德育、智育、对外汉语教育、娱乐、宣泄等众多角度的历史创意丰富了历史文化消费市场，儿童群体、青年群体、历史爱好群体、国外中国文化爱好群体等不同层次的文化消费需求，都受到了关注。这种多角度、多层次的历史文化消费需求和多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创意格局的形成，从文化生产和消费需求层面，展示了当前我国社会文化领域的一个独特现象：民族历史文化热。

从文化渊源上来看，这种动漫产业中的民族历史文化热，根源于上世纪90年代启蒙主义潮落后知识分子圈内兴起的“国学热”。因为近代中国百年来的启蒙主义文化传统，基本采取以西方现代文化精神为资源进行乌托邦建构，致使几千年来的民族传统文化资源开掘则严重不足。在新时期以来不断深化的改革开放冲击及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中，90年代初，西方文化的去魅化陡然发生，促生了余光中先生在《夸父》中所倡导的向东方回归，于是在知识分子中产生了“国学热”。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民族文化自信逐渐增强，在新世纪前后，“国学热”以民族历史文化热的形式向大众扩散。在大众文化形式中，历史题材文艺以其历史、现实与审美的交汇形态，成为大众喜爱的文艺形式，这形成了90年代至今一波又一波的文学、影视艺术中的历史题材热。新世纪以来，当文化产业成为面向未来支柱性产业的国家战略形成并实施之际，历史题材动漫也就随着文艺界的历史题材热迅速兴起，数年间，实现了从几乎零起点向创意形态丰富多样的大规模产业化生产的飞跃。

对于历史题材动漫生产和消费背后的民族历史文化热潮，我们可以从各种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内容以及动漫制作公司的创意追求中看出。在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的特征中，除了文化影响微弱的娱乐解构型历史创意，其他各类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均有着较为浓重的历史文化严肃性。即使是娱乐解构型历史创意，也多是为了达到爆笑的目的，而不是有意的歪曲历史。像《飞》这样的作品依然具有历史严肃性，像《糖水三国》这样的作品则是建立在对《三国演义》原著人物最具性格特征的部分加以简化和突出，并以夸张化、漫画化、符号化进行解构式创意，达到爆笑的创意目的。诸如日本动漫中《织田信奈的野望》这类以穿越化、后宫化、娱乐化来篡改、解构历史的完整叙事及其微少。另外，就动漫制作公司而言，它们对历史题材的动漫创意，基本上都抱有高度的民族文化责任感。比如制作《中华德育故事》的内蒙古东联影视动漫公司的宗旨是：“弘扬传统美德，构建和谐社会。”［5］其合作伙伴北京妙音动漫艺术设计有限公司的宗旨则是：“弘扬中华传统美德，净化人心，世界和平。”公司目标为：“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6］制作《中国传统文化故事·节庆篇》的宁波莱彼特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在谈到该动漫制作时凝重地宣称：“努力以传统文化为依托，通过传统电视媒体与新媒体相结合的渠道”，努力打造原创动漫［7］。制作《文化故事》的南京合谷科技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在企业的使命和价值观中，也明确指出：“以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为依托，以振兴中华民族文化为己任，不断开发制作民族原创精品动画。”［8］因此，从各形态历史题材动漫的创意制作，到制作公司的创意追求，我们可以看出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兴起背后一股强烈的民族传统文化使命感，这种使命感正是对大众中不断升温的民族历史文化热潮的回应。

四、当前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的产业化透析

多种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的兴起，除了我国文化产业政策支持和大众历史文化消费促动之外，还与其自身的产业化优势相关，在产业化优势推动下，历史题材动漫多形态创意产品，则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我国动漫产业化发展水平。

在产业发展中，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创意主要有三方面产业化优势：编剧优势、消费市场优势和文化创意空间优势。在编剧方面，我国动漫缺乏象日本那样经过长期培育的轻小说生产队伍，所以，从我国辉煌的历史题材中寻求叙事创意文本，是一个能够减少投资的最直接迅速而且有效的途径和方法；在消费市场需求方面，我国“高烧不退”的民族历史文化热以及海外不断高涨的中华文化热，给历史题材动漫的产业化带来了无限“钱”景；在文化创意空间方面，历史题材的人文深度支撑起动漫创意内蕴的无限可能性，而几千年累积的丰富历史资源，成为开掘不尽的创意源泉。以上优势，使历史题材成为许多动漫团队和企业优先选择的创意出发点。

基于上述创意优势，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发展从不同角度对不同消费群体的市场定位中，培育形成了产业化程度不同的发展态势。

在历史题材动漫的产业化格局中，儿童教育型创意产品和记录再现型创意产品更接近传统文化产业形态。这两种创意形态的大多数投资制作公司，都将严肃传统文化知识和价值传播作为使命，以儿童教育和其他群体严肃求知性教育需求为市场导向。在体验经济的生存性、发展性和娱乐性三种需求中，前两者被放大，而视觉娱乐性有意无意被潜藏起来。比如，在谈到《中华传统美德故事》的制作时，沈阳红帆影视制作有限公司负责人马金明认为，“中华传统美德的传承应该从孩子抓起，《中华传统美德故事》每集讲述一个人物，故事中人物有的机智、有的好学、有的勇敢、有的正直，让孩子在观看过程中感受到人生中应具有的真善美品质，激励孩子完善自己的人格。”［9］而历史纪录片《中华五千年》导演魏伊娜则在采访中则指出：“这部动画的受众群我们是定位在对历史感兴趣的观众，像探索历史的人，和能真正热爱历史，为它感到自豪的人。”［10］马金明和魏伊娜的看法，在这两种创意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导向中具有代表性。在这样的导向中，这两种创意形态的历史题材动漫，大都瞄准幼儿教育和学校教育，走较为传统的影音和图书一起发行的市场化道路，产品的衍生价值开发较为缺乏。

与儿童教育型和记录再现型历史题材动漫创意产业化道路不同，艺术创造型历史动漫创意，在产业化策划中往往更为自觉地向体验经济靠拢，动漫产品“好看”的娱乐性消费价值往往被强调和突出。动漫《孔子》的产业化过程就是一个范例。对于《孔子》的创意策划，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副院长曹小卉指出：“《孔子》策划之初，有很多人心存疑问：担心这样的题材，做不出好看的动画片。”［11］这里，人们存疑的是孔子题材的文化严肃性，担心的是娱乐体验价值是否会因此而不足。该产品生产前并没有纵深的产业化发展策划，但是，由于产品的“好看”，优质的艺术品位让该剧产生了较大社会影响，这种影响随即衍生转化为巨大的商业价值：《孔子》被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选定为教材，《孔子》抓帧版图书、书包文具市场畅销，深圳崇德影视还靠这部作品的巨大影响推出以国学教育为主导特色的“孔子乐学堂”早教培训。与《孔子》产业价值链衍生方式不同，另一部优秀的艺术创造型历史动漫《姜子牙之尚湖传说》，则在动漫创意中注重宝岩杨梅、剑门、虞山、尚湖等常熟景点，通过动漫艺术的成功，这些景点备受瞩目，从而推动了常熟的文化旅游业发展。

商业开发型历史创意产品，具有自觉的创意产业开发意识，在历史题材动漫创意中，产业化水平很高。作为创意产业开发的动漫生产，主要是形成具有创新性、渗透性、高增值性、强辐射性、高风险性可持续开发的价值链。除了作为基础的创新性，价值链的渗透性则是创意策划的核心。关于价值链的渗透性，学者杨晓兰认为应该是：“新型创意产业与传统文化产业在互动中渗透；第二创意产业各部门之间相互渗透以及第三创意产业对传统产业的渗透。”［12］就创意形态而言，商业开发型历史题材动漫创意，显然具备了这种价值链渗透的自觉意识。在《秦时明月》的动漫开发过程中，动漫剧本在当代人文精神渗透下的武侠原创性充分显示出其创新性价值追求；该产品产业链和价值链商业开发的四个系列中，我们清晰地看到了该产品创意策划过程中传统文化产业、第一创意产业、第二创意产业、第三创意产业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互相渗透和衍生状况。目前，该原创第一系列动漫新媒体的点击量突破20亿次，并被翻译成7种语言，发行至美、加、法、俄、意、西班牙等37个国家和地区。该动漫系列还曾获得过法国、日本、美国、亚洲电视节等诸多国际大奖。除此之外，该动漫创意的衍生品系列也获得了良好的商业回报，除了数千万元新媒体播映权的转让收益，该动漫衍生的网游也获得了良好收益，甚至连网游的Q版衍生系列开发权转让收益也能高达1200万元。目前，“秦时明月”已经成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原创动画品牌。

从上述产业化分析可以看出，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多种创意形态的产业化发展，在策略上存在较大差异，产业化程度也参差不齐，呈现出从传统文化产业到创意产业之间的多种过度性形式。在谈及文化产业与创意产业之间的关系时，厉无畏先生认为，创意产业是对文化产业产业链的分解重组，具有超越性。他指出：“创意产业与文化产业的联系不是由产业链来决定的，而是由价值链定律来完成，在价值链的链接中，创意产业始终处于文化产业的上游，由于创意产业的这种价值链高端地位，创意产业对于文化产业具有通过分配利润，而不是通过生产来获取更多利润的特权。”［13］结合厉先生的观点，就会发现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多种创意形态整体产业化程度还很低，象《秦时明月》这样创意产业开发程度较高的个案，还属于凤毛麟角。不过，尽管如此，就短短十余年而言，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多形态创意开发仍可以说是成果辉煌，尤其是这些产业化程度高的创意形态，为我国今后历史题材动漫的产业化创意发展提供了珍贵的实践经验。

五、我国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发展制约因素及其前景展望

多种创意形态产业发展格局，展示了我国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发展的现状。由于起步较晚，基础薄弱，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发展受到我国动漫产业整体产业化水平滞后和历史文化资源产业化开发特殊性的双重制约。在未来发展中，只有突破这些制约，我国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才可能实现后发优势，取得跨越式发展。

我国动漫产业化水平滞后，这在产业结构、产业投资、产品定位、产业观念、创意理念等方面都有体现。比如，产业结构方面，编剧产业和漫画产业市场培育严重不足，这导致了从编剧到动画投资缺乏有效的市场过滤机制，增加了投资风险；由于产业结构不合理，致使动漫投资95%投向动画，造成投资结构不合理；动漫幼儿消费观念致使创意的低龄化定位仍未彻底改变；产业观念保守，对创意的商业价值认知不足；创意理念落后于时代观念；等等。回顾我们对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形态类型分析及产业化透视，就会发现我国动漫滞后的发展水平，在历史题材动漫创意生产中有着集中的体现。由于编剧产业和漫画产业的不足，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开发受到青睐，但历史题材剧本的便捷性与低成本性也促生了投机性投资，投机性投资不利于产业链培育，在创意策划方面处于产业低端，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其他如创意的低龄化，产业发展的传统性，创意观念的滞后性，则普遍存在于多种历史题材创意形态动漫开发中，制约着历史题材动漫的发展。在今后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发展中，调整产业结构、优化投资比例、改变产品定位、强化创意意识、提升创意理念将是产业深化和突破的重要方向。

历史题材动漫产业化发展的另一重制约因素，在于历史文化资源产业化开发特殊性。对于历史文化资源开发，目前国内外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站在文化价值保护传承及商业开发互动的角度，认为历史文化资源的文化价值与商业开发能够互相促进，达到共赢。比如，任晓飞和姚伟均在谈及历史文化资源保护和开发时，认为应该将两者统一起来，“通过开发利用来增强文化资源自身的造血功能，为保护文化资源创造必要的物质条件，并把保护和开发融为一体。”［14］（P49－50）与此相近，严三九和王虎在谈动漫文化时，认为动漫文化的历史任务，“那就是将传统文化资源在更大的范围内推广和发扬。这样既有利于传统文化的弘扬，也会创造更多的商业回报，它的文化价值值得期待。”［15］（P197）与上述看法不同，另一种意见站在创意的角度，认为历史文化资源对于创意产业发展不具备优势，甚至有所妨害。著名的创意产业之父约翰·霍金斯，在接受《文汇报》采访时就认为，“创意同历史文化之间的关联性可能并不那么强。历史文化也可以做成创意产品，但只是局限在一个非常有限的领域。”基于此，他还认为以保护历史文化的路径来发展创意产业，则是一种误导［16］。除霍金斯外，我国学者陈少峰认为：“从实践的角度来说，历史文化底蕴对于发展文化产业未必是一件好事情。或者说，它既可以提供一些可挖掘的素材，但是也会对于流行的做法产生排斥。”［17］（P21）以上两种意见从不同的视角，向我们阐明了历史文化资源创意开发的优势与缺点。前者重视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也注意到了商业回报问题，但对创意的产业价值强调不如后者明晰；后者则从创意的角度，谈及历史题材创意开发的局限性，有很强的学理性，但是从文化消费角度，也明显忽视了我国广大民众民族传统文化的消费热情。两种意见显然涉及了问题的两面。面对知识经济，美国著名的创意理论家理查德·佛罗里达指出：“创意是一种具有更大影响力的商品，它不会损耗，可以反复使用，使用次数越多，价值越大。”［18］（P40）对于历史题材的动漫开发，我们显然有必要在突出时代性创意的基础上，将文化价值与商业价值统一起来，让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开发“带着镣铐跳舞”，在历史的阻拒性中拔高创意深度，增加动漫创意的魅力，从而充分拓展和提升历史题材动漫包括文化和商业在内的多方价值。

突破动漫产业发展水平和题材开发特性的双重制约，我国历史题材动漫的创意产业开发，最终是要将历史题材文化资源转化为相应的文化资本。不过，历史文化资源本身不具有资本性，“只有其中经过社会的交易、流通、服务等领域，以转化的形式即文化产品来满足和引导人们的需求，从而产生价值增量效应的那部分文化资源，才可以成为文化资本。”［19］（P15）在民族传统文化消费需求旺盛的今天，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以文化资本为核心的历史题材动漫创意导向，必将以鲜明的民族特色引导我国历史题材动漫实现产业升级，并再创辉煌。（感谢青岛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青岛区域文化资源优势与特色动漫创意产业发展研究”（QDSKL130414）资助）

［1］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06-09／13／content＿5087533＿5．htm，2013-8-10．

［2］首部动画历史纪录片《中华五千年》导演访谈［EB／OL］．http：／／www．chinavid．com／interview／2009-5-27／09527222872＿4．htm，2013-8-11．

［3］百集动画《孔子》卡通明星面世［EB／OL］．http：／／www．chinakongzi．org／xwzx／200903／t20090330＿4382079．htm，2013-8-11．

［4］（德）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A］．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东联影视动漫简介［EB／OL］．http：／／trade．cnci．gov．cn／store／default／Intro．aspx？StoreId＝ HAl%2bO3RV%2bKM%3d．2013-8-15．

［6］妙音简介［EB／OL］．http：／／www．miaoyin．org／？about／pid／157／tp／158．html．2013-8-15．

［7］宁波本土动画《中华传统文化故事·节庆篇》登陆浙江少儿频道［EB／OL］．http：／／www．rabbit-media．com／News＿view．aspx？type＝246＆id＝1502．2013-8-15．

［8］南京合谷科技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企业简介［EB／OL］．http：／／www．cnaci．com．cn／space／？nanjinghegu／intro．2013-8-15．

［9］杨竞．原创动漫如何利用传统文化资源［N］．辽宁日报，2008-06-04（5）．

［10］首部动画历史纪录片＜中华五千年＞导演访谈［EB／OL］．http：／／www．chinavid．com／interview／2009-5-27／09527222872．htm．2013-8-11．

［11］刘琼．深圳动画＜孔子＞“出国记”［N］．深圳商报，2012-3-19（C01）．

［12］杨晓兰．动漫产业价值链重构［A］．孙启明等主编．文化创意产业前沿［C］．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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