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将16世纪后期入华传教士利玛窦等的中国书写作为一个端倪,那么迄今为止,西方汉学已经拥有了约四百年的历史,无以计数的著述文献证实了在国人自己的学术活动以外,也平行地,同时也是长期地存在着另一个研究与探索中国的知识谱系。它不是封闭的,而是与中学之间始终维系着千丝万缕、分合不定的关联,总搉之,可将这种关系格局大致描述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表现为汉学向中学的学习,从“初学者”的意识来看,这也是为了更为确定与深入地掌握有关中国的知识;第二阶段,汉学逐渐从对中学的依赖中独立出来,进入到更为自主的阐述与创构中,而20世纪中叶以来的意识形态壁垒也隔绝了中西学术之间的交接,遂使两大系统只能各行其道;第三阶段则因壁垒的消除,将双方又推入一积极、热切的对话时期,相互间的学习、了解与磋商成为中西学者的一个共识。
就汉学研究中的一个分支课题而言,儒学经典从一开始就是16世纪以来西人所关注的要点,如最初的利玛窦、金尼阁、龙华民等便曾将对中国的认知与介述重心置于古代的儒家思想,19世纪初以来赴华新教牧师的工作也无不如是,此中原委似无须赘论。20世纪中叶以后,随着西方汉学的学院化、学科化进程的加速,儒家尤其是孔子思想在中国文化诸层面,比如诗学与美学等侧面上的扩散性影响,更是受到了海外学者的高度关注,为此也形成了一系列相对有别于中学的表述。如依上面已述,既然对话始于认知,那么将西人的这些差异性研究逐步介绍过来,并予以学理上的疏解与判断,则将大有裨益于两大知识谱系间的交接与镜鉴。
任增强博士的文章以孔子对《诗经》的评论为扭结点,考量自20世纪中叶以降,北美汉学家对孔子诗学思想的研治。该文对孔子诗学思想在北美的接受系脉与阐发路向做了细致的梳理,呈示出孔子诗学思想的丰赡意涵,以及在后现代语境下对西方认识论的借镜价值。另,该文注重对汉学家研究方法与视角的细绎,诸如多时段考察、二重证据法等无疑给国内相关研究以重要启示。韩振华博士的论文则以传教士眼中的儒家典籍《孟子》为考察对象,从宗教史的视角对19世纪新教牧师的《孟子》译介与研究做了细致爬梳,指出新教传教士的研治虽沾染“欧洲中心论”气息;但基于学理之上的一些比较宗教学问题亦开启了专业汉学研究的脚步。该文对于我们理解新教传教士之于《孟子》的认知方式,有着重要参考意义。
以是之故,我愿举荐任增强、韩振华两位青年学者所撰写的这一组汉学研究论文,并聊附数语,以揭其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