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 刘金明
在应试教育的体制下,学生几乎将全部精力放在应试上,除了教科书和参考书外,没太多时间读书,造成学生将读书狭义地理解为读教科书应考,学生一旦毕业或考上大学,就标志着读书生涯的结束,从此便脱离了苦海。假期里,一位学生家长向我抱怨,她在北京大学上大学的儿子,回到家里一眼书都不看,成天除了玩手机发短信,就是上网聊天或玩儿iPad,似乎与书绝缘。
从许多关于教师读书现状的调查来看,教师读书的情况也并不理想。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的教师经常读书,将读书视作生命的一部分,其余大部分教师的读书只限于读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我们现在谈的书是不包括后者的。
在我与教师的工作接触中,也感到相当一部分教师读书非常少,搞课题时阅读文献很少或不够,课题结题时,只谈自己的经验,没有将自己的经验与别人的相关研究进行比对分析,明显感觉阅读量不够,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上述教师整体读书状况不甚理想的现实。与我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西方发达国家的教师在读书上远远超过我们。
学生和教师主要读教科书,较少有时间阅读教科书以外的书籍,这就是我们的读书现状。给人的感觉是功利性太强,这种状况让我们不得不对未来国民的整体素质担忧。要想让学生读书,首先要求教师要带头读书,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有一个这么大比例的教师群体不读书,肯定有原因,因为相关的调查还表明,超过九成的教师想读书。教师们自己对此做出的解释是“没时间读”。有一位教师说:“从早上6点工作到晚上10点,天天不是备课、上课、改作业,就是坐班、开会,连没有晚自习的晚上还得早早到教室,安顿学生、找学生谈话,天天得提起百分百精神看着那些调皮捣蛋鬼,就怕他们搞出一件事情,让你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哪里还有时间读书啊!”这位教师的回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从时代背景分析,应试教育当是罪魁祸首。
可喜的是,应试教育的倾向正逐渐被扭转。随着基础教育领域课程改革和课堂教学改革的实施,教师的教育理念和教育行为发生了较大变化,素质教育得到进一步加强。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对深化教育领域综合改革做出了全面部署,必将为素质教育的实施创造更加有力的制度保障。在这样的背景下,教师队伍的素质将取代影响素质教育实施的教育评价的体制机制障碍因素,上升为决定素质教育成败的主要因素。
客观地看,教师队伍的整体素质是好的,在精英教育时代,为我国各行各业培养了大批优秀的急需人才,教师为此付出了大量的辛勤劳动。在充分肯定广大教师贡献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到,面对教育大众化时代的到来,人的全面发展被提上了时代的主题,在这样的时代,更加强调立德树人,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再像过去那样只抓成绩,不抓学生的综合素质,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新要求了。抓学生的综合素质,首先要求教师有较高的综合素质,这远比应试教育的要求要高。人的综合素质的提高,要靠常年累月的逐渐积累,而读书则是提高人的综合素质的根本途径。
过去不读书有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将要不存在了,时代要求变了,制度环境也正在逐渐转变。教师一定要充分认识这个变化,主动迎接这个变化。
研究表明,教师的专业化成长一般要经过生手、熟手和专家型教师几个阶段。生手指刚刚入职的新教师,在这个阶段,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实践中摸索课堂教学规律和课堂管理规律,逐步适应课堂教学常规。经过一轮以上的教学锻炼,他们开始对教学常规和学生管理变得熟练起来,步入熟手型教师阶段,部分教学和管理出色的教师开始成为学校教学的骨干,这个过程一般要经过几年的时间。观察和研究发现,当教师成长为熟练型和骨干型后开始分化,有相当一批教师开始停步不前,他们自恃对课堂教学驾轻就熟,工作开始缺乏新鲜感,逐渐失去往日的工作激情,加上不注意读书学习,这部分教师停步不前,开始表现出职业倦怠,目前,这样的教师占了绝大部分。
也有一部分教师,经过熟手型短暂的“单调感”后,开始对自己的工作现状不满,经过反思,产生更高的职业追求。他们开始产生读书的渴望,经过一段时期的读书与实践的反思,进入到一个较高的理论与实践的境界,开始接近专家型教师的状态。下面是一位处于熟手型阶段教师的心路历程,她的挣扎、反思与突围比较真实地诠释了熟手型教师向专家型教师过渡阶段的典型特征:
“……这样的生活,我们能够体验教育的幸福吗?不,不能!这样的生活很累很累,这是我在做老师,做班主任后非常强烈的感受。面对你天天辛苦付出的学生,体会不到半点的幸福,感到的只有无尽的疲惫、无尽的烦恼,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可怕!我还很年轻,我以后的教育教学道路还很长很长,体会不到教育的快乐幸福,我整个的人生幸福又何在?作为教育者,我都是满心疲惫,怎么能够培养出身心健康的学生?我教书是为了什么?语文是什么?教育是什么?什么样的教学是理想的教学?什么样的教师是理想的教师?怎么样才能让学生接受我的教育?我的幸福在哪里?……对所有这些,我曾经痛苦地思索过,曾经力求寻找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的模式。困惑的我,把目光投向了书籍。我订阅《语文教学参考》《班主任之友》,我看李镇西、于漪、魏书生,我读叶圣陶、朱永新、苏霍姆林斯基……我看大家们的教学快乐,我品大师们的教育幸福。看到别人是那么快乐地教书,那么幸福地去教育学生,我很是羡慕!从他们的幸福中,我明白了‘教育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都不是什么已经完成的和完善的东西’(第斯多惠),哪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模式?哪有适用于任何教学内容和任何班级的教育教学套路?所有的教育、教学,所有的课程,其本身就是一个过程,一种动态,一种求索、努力和挣扎。在这个过程中,有得有失、有甜蜜与忧伤、有幸福与苦难、有憧憬与代价。而要做一个幸福的教师,需要多读书,多积累,增加文化底蕴。就这样,我和书籍跳起了舞。我看文学、哲学,我读教育学、心理学,课后,我也写起了教后记、教育札记。我不断地读,不断地思考,从书籍中寻找工作的思路和方法。慢慢地,我发觉自己工作起来顺多了,教育学生的方法也多了,生活变得快乐了。”
我们现在讲教师的专业化,主要应指教师能顺利地进入专家型教师阶段,到了这样一个阶段,教师不但熟悉课堂常规,轻松驾驭课堂,而且经过读书学习,具有了相当程度的教育教学理论知识,开始拥有自己的教育主张,教学与教育能力兼备。教师专业化发展的瓶颈、师资队伍建设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引导教师尽快走出职业倦怠期,成长为专家型教师。引导这一阶段的教师走向读书无疑是一条最基本的途径。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校长在管理工作中开始认识到这一点,将注意力由单纯放在抓学生发展转向既抓学生发展又抓教师发展。例如,天津市和平区、河东区、北辰区等将教师的专业化发展作为“十二五”期间的工作重点,天津市第四十五中学等提出了“创办教师幸福的学校、建设学习型组织”的办学方针。有些学校对教师读书开始重视起来,为教师读书提供专门阅览室,为教师购书提供资金支持,购买读书卡,组织教师开展专题阅读,开展教师读书交流活动,等等。
教师通过读书,不但丰富了知识,开阔了视野,收获了策略与方法,而且从读书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增添了自信,丰富了情感,得到了幸福。教师的这种自我的超越,不断地创造新的自我,必定会不断提升综合素质,最终获益的是学生和教师自己。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读书有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以为,他说的既是一种读书境界,也是一种人生自我超越的过程,更是获得人生真正幸福的道路。通过读书方能活出生命的意义。
关于教师读书,要讲求读书方法,同时对读书内容有所取舍。
第一类教师必读的内容,我建议教师要及时了解国家的教育政策,宏观上把握教育动态,及时了解各地教育改革进展和教育教学典型经验做法。建议教师订阅一份报纸,如《中国教育报》,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专业订阅一份专业杂志或适合教师阅读的教育类杂志,如《天津教育》,最重要的是要年年订阅,期期阅读,做到长期追踪阅读。如果只是偶尔去资料室翻阅一下是不行的。我自己多年坚持采用这个方法,受益良多。报纸、杂志的主办者均会对国家或地区的教育信息,包括宏观政策和微观教育经验做出及时报道,长期阅读能帮助教师及时获得这些信息并且形成对信息的历史、动态的把握。总之,这部分内容要做到追踪阅读。
第二类教师必读的内容,我建议教师加强教育和心理理论名著的阅读。教师职业从根本上讲,其基本理论基础是教育学和心理学。有关研究表明,教师专业化的核心是教师的学科教学知识的积累和增长。学科教学知识是学科知识和教学知识的交集,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教师要把学科知识以学生能理解的方式教给学生,不但自己对所教知识要明白,还要把学生教明白。它更需要关于教学法的知识和关于学生的知识。在这方面,我建议教师最好读些教育学和心理学大家的原著,教育类如苏霍姆林斯基、杜威等的著作,心理类如加涅、马斯洛、塞利格曼等的著作。如果教师对这方面的著作不熟悉,可以去请教教育学和心理学专业工作者。这些著作教师刚开始读起来可能会感到吃力,但只要能用心“啃下来”,就会发现这些著作是教育领域的“极品”,就会提升我们对教学和学生的理解水平。我不同意一种观点,就是这些著作过于艰深,主要供专业教育理论工作者阅读。这种观点是偏颇的。我们不能为静不下心来阅读和浅阅读找借口。教师读此类书一定要反复读,带着问题去从书中找答案,读一遍往往是读不出味道来的,就好像是一件艺术精品,初看也许会觉得它很一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多看几遍,仔细把玩,才会发现它的精致之处,“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讲的主要是这类经典著作。
上述报刊书籍是教师的必读书,是做好本职工作所必需的。如果教师还有余力,则可以广泛涉猎,丰富自己的人文和科学素养。
推荐书目
《教学行为指导》,[美]DonaldR.Cruickshank等著,时绮译,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学习的条件与教学论》,[美]R.M.加涅著,皮连生等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当下的幸福》,[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著,张定绮译,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