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十客考

张川

【摘 要】秦桧这一著名的历史人物，因其劣迹斑斑的行径而载入了史册。其权倾朝野之际，其有十位门客，在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中有明确的记载。这十位门客包罗万象，涉及到当时朝廷的各个方面。那么，这十位门客究竟是怎样的呢？

【关键词】秦桧传；十客；问题

陆游在《老学庵笔记》卷三中这样记载：“秦会之有十客：曹冠以教其孙为门客，王会以妇弟为亲客，郭知运以离婚为逐客，吴益以爱壻为娇客，施全以剚刃为刺客，李季以设醮奏章为羽客，某人以治产为庄客，丁禩以出入其家为狎客，曹泳以献计取林一飞还作子为说客。初止有此九客耳。秦既死，葬于建康，有蜀人史叔夜者，怀鸡絮，号恸墓前，其家大喜，因厚遗之，遂为吊客，足十客之数。” 那么这十个与秦桧关系密切的人物究竟在历史上是一种什么角色呢？

曹冠，《宋史》中无单独列传，只在卷《高宗本纪》、《选举志》、《张孝祥传》与《秦桧传》中提及此人。曹冠字宗臣，号双溪，东阳（今属浙江）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5）进士，次年为平江府府学教授，历职国子录擢左宣议郎、太常博士，寻兼权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 之所以成为秦桧的门客，这与其孙秦埙有密切的关系。秦埙与曹冠二人参加了绍兴二十四年的科举考试，为了其孙能高中状元，秦桧可谓煞费苦心，先是凭其党羽大肆活动疏通关节，后又打击贤良，罢免了同参加考试的陆游的资格，“陈阜卿先生为两浙转运司考试官，时秦丞相孙以右文殿修撰来就试，直欲首送。阜清得予文卷，擢置第一。秦氏大怒”。 施尽了种种手段，满心欢喜以为状元之位已是囊中取物，怎奈宋高宗却亲自审阅了考卷，定张孝祥为第一。这次考试，曹冠与秦埙同著文抨击二程学说，其作如下：

自伊川唱为专门之学，弊于一曲，不该不遍，述正道而称邪侈，好夸大而无实用。盖其初有得于释氏，潜窃其说，入室操戈而伐之。习其学者，犹为迂诞，为师不传旨要，而使之默会；为友者不务责善，而更相比周。实足以戕贼善端而已。故凡为伊川之学者，皆德之贼也。……自西学盛行，士多浮伪，陛下排斥异端，道术亦有所统一矣。至此而或有不悛，则嵬琐之徒，尧舜所不能化也，岂容逭于两观之诛乎！臣愿陛下至诚乐与，勿贰勿疑，惟和惟一，则勿有间之，则于万斯年受天之佑，异端何自而芽蘖哉！

其表面看起来是对学说的批判，而实质是在向秦桧谄媚，大臣要始终如一的信任他，不要被他人所离间。秦桧死后，曹冠还为其撰谥曰：“故太师赠申王秦桧：光辅圣主，绍开中兴。安宗社于阽危之中，恢太平于板荡之后。道德光天地，勋业冠古今。虽备道全美不可主一善，名一功而崇报之典严。于定谥尤当先其报国之大节，传道之显効焉。谨按谥法：虑国忘家曰忠；文贤有成曰；献宜赐谥曰忠献。” 如此没有气节的文人，累世亦所罕见。

王会为其亲客，一个“亲”字道破其中玄机。“秦太师娶王禹玉孙女，故诸王皆用事”， 先是，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二十六岁的秦桧攀附豪门，娶宋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孙女为妻，由此扶摇直上，王会便是桧妻王氏的兄弟。鉴于此，秦桧自然要对王会照顾万分：绍兴十二年，王会以右宣教郎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继为司农丞；十五年五月，为比部员外郎；十七年四月，为军器监；十九年十二月，权兵部侍郎；二十一年四月，落“权”字，闰四月，以敷文阁直学士出知湖州；移明州；二十五年四月，复召为兵部侍郎，七月，以敷文阁学士出知平江府，十一月，因秦焙陈乞“共办父之丧事”，“照顾家属”，改知建康府。对于一个毫无资历的人来说，王会的升迁速度之快也令人瞠目，时人也多有非议。殿中侍御史汤鹏举论王会：“初无履历，恃桧与焙之亲党，致身禁从，出守便郡，置田于湖、秀，造大宅于平江，三州之物，聚于私宅，恬不知耻。”右正言凌哲论王会：“其知湖州也，民间私造酒醋，斗升之犯，即拘没家财；逮移明州，益严其禁，加之违法横敛，托名羡余，贮之别库，谓之措置。” 可见王会是一个实足的贪赃枉法之徒，其贪墨无厌的丑恶嘴脸昭然若揭。

郭知运，字次张，自号盐官老人。《咸淳临安志》中载有其传：

郭知运，字次张，盐官人。幼刻志问学，弱冠登绍兴进士甲科。时相强与为姻，知运勿乐，讫停昏焉。仕至荆门守倦求禄仕，自号“息庵老人”，卜居双庙之西，尝题诗于庙，云：“唐祚中不振，孽贼恣奸骄。君德弗克终，治乱在一朝。渠魁睥神器，四海俱动摇。向来为厉阶，其迹已冰消。中兴功孰甚，张许冠百僚。堂堂二公烈，千古名不凋。义胆极华岳，忠肝齐斗杓。平生慕节义，卜居祠匪遥。丹青就湮郁，古屋风萧萧。英灵如可问，激懦讨惛妖。”知运有文集四十卷名《猥藁》云。

自幼苦学而入仕途的郭知运，其品行尚且正直，权相秦桧以其孙女与之联姻，无非是想笼络人才为己所用，对此郭知运是有抵触情绪的。从其诗中可见其对南宋奸臣当道，朝政浑浊的气氛与无奈，也可见其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

吴益，字叔谦，为宋高宗宪圣皇后胞弟，属宋室皇族。因娶秦桧长孙女而被称之为娇客，足见其地位之高。吴氏一族在南宋时期可谓煊赫，南渡后，“父子建节十三家”， 吴氏便是其中之一。《宋史》中有其列传：

益娶秦桧长孙女，又与王继先交相荐引，故三家姻族皆躐美官。益历官至保康军节度使，加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初，既建节，以桧故，授文资，直秘阁。桧进徽宗御制，辞免加恩，帝乃特命赐益三品服，累加秘阁修撰，直徽猷阁。以桧提举编修宽恤诏令，又加益直宝文阁。桧死，其子熺复请于帝，又升敷文阁待制。中丞汤鹏举言，益以庸琐之才，恃亲昵之势，乞褫职名，以示至公。帝谓：“鹏举所论甚切当，然朕于奠桧日，谕桧妻子，许以保全其家，今若遽出其婿则伤恩，臣僚无得更有论列。”自是不复迁。显仁太后葬，为攒宫总护使，始进少保。孝宗嗣位，进少傅，又进太师，封太宁郡王。乾道七年，卒，年四十八，谥庄简，追封卫王。

可见，吴益本无大才，最初的仕途升迁也依靠了秦桧的势力。在秦桧死后对其清算中，只因其皇亲国戚的身份才得免于惩处。

施全，是历史上著名的刺杀秦桧的义士，其义举也见于诸多史料，然而这些史料中存在着几个问题需要探讨。

1.施全行刺的时间问题。按《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其时间发生在绍兴二十三年三月。 而《宋史》所载则是绍兴“二十年春正月丁亥，秦桧入朝，殿前司军士施全道刺之不中”。 二者所载相去甚远，然熊克《中兴小纪》与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均记载其时间为绍兴二十年，因此有理由相信《三朝北盟汇编》记载有误。

2.行刺动机问题。经过历史的演绎，施全刺杀秦桧的动机多描述为报岳飞被杀之仇。但是其根本的动机还在于“自罢兵后，凡武臣陈乞差除恩赏，桧皆格之。积百千员无一得者，客行朝饿，且死者岁不下数十。至是全以所给微而累众，毎牧马及招军劳而有费，以此怨忿”。 是因为其复员之后，政府所发放的抚恤补助被秦桧中饱私囊，生活所迫所致。足见秦桧其人的贪腐程度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李季，其羽客的称谓多少带些神秘色彩，按《老学庵笔记》记载：“秦会之初得疾，遣前宣州通判李季设醮于天台桐（下转第226页）（上接第235页）柏观。季以善奏章自名，行至天姥岭下，憩小店中，邂逅一士人颇有俊气。问季曰：‘公为太师奏章乎？曰：‘然。士人揺首曰：‘徒劳耳数年间张德逺当自枢府再相刘信叔当总大兵捍边若太师不死安有是事耶季不？复敢与语，即上车去醮之。明日而闻秦公卒。”

庄客一人，陆游称其为“某人”，自有两种释意。一是指陆游本人，谦称为“某”；二是另有所指。然以秦、陆二人于历史上的摩擦和对立，陆游自不可能为秦桧管理家产，那么这一“某人”当指为谁呢？此有两种说法，以《中兴小纪》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为一； 《说郛》与《宋稗类钞》为另一。前者均载为徐宗说为庄客；后者则显得较为凌乱，《说郛》卷三九与卷四一分别两次记载了此事，但是前卷载为龚金，后卷则又编为共侈，《宋稗类钞》与《说郛》卷39的记载相一致，“龚金以治产为庄客”。《说郛》所记先后矛盾，自不必取，又《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63所载如下：“宗说颇有心计，吏不能欺。然附秦桧以至从官，常为桧营田产。”因此，“某人”所指应为太常兼权户部侍郎徐宗说。

曹泳，是秦桧子秦熺的妻兄，更是北宋大将曹彬的五世孙，原窜名军籍，因早年曾有恩于秦桧，后又与秦桧攀上了亲，自此便官运亨通。周密在《齐东野语》中记载了二人相识的过程：

泳初窜名军中，并缘功赏得列班行。尝监黄岩税，秩满到部，注某阙抄上省。桧押敕，顾见泳姓名，问何处人？省吏对：“此吏部拟注，不知也。”命于待右书铺物色召见之，熟视日：“公，桧恩家也。”泳恍然不知所答。则又日：“忘之邪？”泳曰：“昏忘，实不知于何处遭遇太师。”桧入室，有顷，取小册子示泳使观之。首尾不记他事，但有一行字曰：“某年月日，某人钱二千，曹泳秀才绢二匹。”盖微时，索游富人家得五千，求益不可，泳时为馆客，探囊中得二缣日：“此吾束修之余也，今举以遗子。”既别，不相闻。虽知桧贵震天下，不谓其即秦秀才也。泳日：“不意太师乃能记忆微贱如此。”桧曰：“公真长者。”命其子孙出拜之。俾以上书易文资，骤用之至户部侍郎，知临安府。

曹泳绍兴十三年九月，以武换文，通判秀州；十五年十一月，提举福建市舶司；十七年十一月，为两浙转运判官；二十年四月，知明州，二十二年六月，知绍兴府；二十三年九月，知临安府；二十四年十一月，权户部侍郎。是秦桧私党中的重要人物。如右正言张扶就说他“肆为凶悖，傲诞不逊，招权怙势，以收人情。监司郡守，必欲出其门下，广为死党。一忽不然，则必以阴事中之，摈斥废罢者踵常相继。缙绅畏之，视如鬼蜮。” 秦桧死后，特勒停，送新州安置。趋附于奸佞小人，曹泳何其失其乃祖的英勇气概！

其余二客，丁禩与史书夜，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两个小丑，其行为为今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秦桧的十客可谓包罗万象，我们从中能看到诸多历史人物的本性，有趋炎附势的小人、有敢于抗争的正直者，既有煊赫之人，也有名臣之后，不但能看到秦桧权倾朝野的嚣张气焰，也能予以后人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