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是戏曲表演的灵魂

2013-12-30 08:57王美娟
戏剧之家 2013年3期
关键词:形体眼神戏曲

王美娟

张庚老先生的“剧诗”说是当今戏曲界公认的至理名言,“诗言志”是我国古代诗论的精髓。剧诗作为诗的一种,它理所当然的要受到“诗言志”的制约。那么,这“志”和本文题目中所说的“情感”岂不是南辕北辙么?其实,所谓“言志”也就是“言情”。明代著名戏曲家汤显祖在《董解元[西厢记]题辞》中说得非常明确:“志也者,情也。”纵观古今戏曲经典,无一不是以情取胜。哪怕是外部动作很强的剧目,也还是情感的尽情抒发。比如《秦香莲》的“杀庙”,动作够强烈的吧,可韩琪最后还不是被秦香莲的诉说感动得自杀了?

现在搞戏曲创作的有一种看法,认为戏曲的“言情”是过去封建社会的产物,而当今社会是一个思辩的时代,人们注重的是深层次的思考而不是浅层次的情感流露。这是不对的。目前确实处于大变革的时代,观众需要思考,需要启迪,需要抉择,戏曲应该给他们思辩的哲理深度。但这种思辨与哲理不是赤裸裸的从演员口中说出来或唱出来的,而是通过富有情感的形象体现出来的。拿汤显祖的《牡丹亭》来说吧,它既有个性解放的思辨深度,又有回肠荡气的情感力量,可前者是通过后者体现出来的。如果杜丽娘没有情感压抑和情感要求,它的个性解放又从何体现呢?戏曲的本质是塑造人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戏是演给观众看的,观众也是有情之人,演员不演情感,又何以感人?

中国有句古话叫:“情动于衷而形于外”,这可能是对表情的最精练的概括了。不过,在生活中,人们的表情是自然流露出来的,不必考虑别人能不能看得出来。演戏恰恰相反,戏是演给观众看的,演员的内心情感必须让观众看见,看清,看懂,这样才能使观众受到感染,引起共鸣。观众最恨的是脸上没戏的演员,不管演什么角色,脸上死板一块,人们称之为“死人脸”。一个优秀的演员,要演什么像什么,而演员塑造角色情感的主要手段靠的是眼神和形体。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话一点不假。所谓“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戏曲表演非常讲究眼神的运用,听人传说,昆曲表演艺术大师俞振飞演《醉写》,为了突出李白的醉态而反衬他的奇才,可以演得眼睛里像是要滴出水来。可见他对眼神的运用达到了何种奇妙的程度。但是,一个好的演员在演戏的时候,光会运用眼神仍然不够,因为舞台同观众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坐在前排的观众能看到演员的眼神,坐在中排以后、特别是后排的观众要想看清演员的眼神是比较困难的,这个时候,就需要演员动用形体手段了。人们常说,好的演员“浑身是戏”,确实如此,除了眼神之外,手、身、步,没有一样不可以表达情感。记得十多年前有幸看过蒲剧演员任跟心的《挂画》,她在表现耶律含嫣用悬挂字画、装点闺房来迎接思慕已久的情人时,安排了种种椅子上的特技表演,上去下来,远观近看,所有动作无不让人感叹、钦佩,可她那些动作恰好是热恋少女中的惊喜慌乱心情的真实外化。

除了形体动作外,为了渲染某种复杂的难以言传的情感,有时还要借用胡子(髯口)、长发(甩发)、雉尾(翎子)、水袖,乃至帽翅、手帕、辫穗、鸾带、扇子,等等。所有这些物质材料,都可以组织起程式性的艺术语言,用来表达单靠人的生理器官所不足以表达的艺术情感,效果也非常强烈。岳飞的《满江红》中有“怒发冲冠”的千古名句,当然,这是诗人的夸张。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戏曲的表演艺术偏偏就能将这种不可能变为可能。蒲剧青年演员郭泽民演的《黄逼宫》中的姬寤生,当他得知弟弟勾结奸臣害死父亲急赶回宫,一见弟弟的面,他那帽盔上的两根翎子顿时就直立了起来,这是姬寤生的爆发性的愤怒得到了鲜明的形象体现。再如盖叫天扮演武松,得知亲哥哥武大郎被害之后,告状不准,反遭责打,顿起杀心时,他把牙关一咬,头皮一绷,头上戴的罗帽“嗖”的一下就竖了起来。当然,这些特殊的基本功是要经过专门的、长期的训练和苦练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我国清代第一部谈戏曲表演的《梨园原》一书中,对演员的身段要求分为辩八形,其八形者为:贵者、富者、贫者、贱者、痴者、疯者、病者、醉者。每一形中对眼神、表情、形体都有一定的要求,而这总的八形中又分四状。四状为:喜者、怒者、哀者、惊者。可见,在戏曲演员的形体动作中,情感最为重要。可以说,情感是灵魂,形体只是情感外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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