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通过英汉语黄颜色义项的演变,证实:语言具有模糊性、任意性,并且语言的模糊性功能使得使用者可以根据需要将某一词项(如黄色)增加某一义项或减少某一义项,或者使某一义项边缘化、或消亡,或使某一义项中心化或突出。上上世纪末和上世纪初,由于亚洲各国向外移民,在西方世界产生种族歧视,“黄祸论”与西方文学作品给黄色强加了“丑陋与侵略”的意象。“yellow”是西方对黄色族类的蔑称。文章得出结论:汉语里黄色“低俗”、“色情”、“淫秽”之义项是可以边缘化、或撤销、废止的;而中华“黄色文化”中,黄色高贵、辉煌之义项是可以中心化而获得凸显的,而英语因种族歧视而使黄色成为我们族类的蔑称的过程足以证明我们可以灌之以“荣耀”等内涵。我们有义务让“he is yellow”语句在全世界范围内含有褒义、荣耀的义项,且让这褒义、荣耀的义项凸显。我们的政府、文人、媒体、乃至学校等可以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关键词:语言模糊性 中华 黄色 黄色文化 皇权 尊贵之色 黄祸论
中图分类号:H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914(2013)02-131-03
一、模糊理论
模糊理论于1965由扎德提出。扎德对模糊性的定义是:“模糊集合是由其成员隶属度构成一个连续集的所有成员组成的一个类”。即模糊集合的所有成员有着相似性关系,且有着不同的或变化的相似度。维特根施坦(Ludwig Wittgenstein)提出家族类似(family resemblance)的原则来处理模糊性。一个家族的成员,有核心成员或中心成员,有世隔很多代的边缘成员。本文试图以黄颜色为例,证实家族成员的核心或中心地位与边缘地位(根据立足点不同)可以相互转化。
例如黄色,古汉语里黄色与皇帝、皇权有关,“尊贵”、“辉煌”(如皇榜、黄历等)之义为黄色的核心意义,其它如“不成熟”(如黄口小儿)等意义为边缘成员,但随着皇帝的废止皇权消亡,黄色不再有尊贵辉煌之义,这个核心意义消失。上世纪初,汉语从英语“黄色新闻”一词中扭曲性地植入了“色情”与“低俗”的义项,到上世纪中期经过半个世纪,该义项成为黄色中心或核心义项。上上世纪末和上世纪初,由于亚洲各国向外移民,在西方世界产生种族歧视,“黄祸论”与西方文学作品给黄色强加了“丑陋与侵略”的意象。“yellow”是西方对黄色族类的蔑称。本文讨论黄颜色与黄祸论。
二、黄祸论
Yellow peril(黄祸)指所谓黄种人给西方带来的威胁。黄色在英语里含有:贫穷、丑陋、疾病、嫉妒、胆小、侵略、罪恶等意义。“黄色”含有对亚洲黄色肤色人种的蔑称。
黄种人即亚洲人,包括蒙古人、中国人、日本人和印度支那半岛的各民族,南亚的马来人,印度和伊朗的印欧人,阿拉伯半岛的希伯来人;白人包括日耳曼人、斯拉夫人、拉丁人、盎格鲁-萨克森人。俄国人属于半亚洲、半斯拉夫人。西方也把亚洲人统称为蒙古人(Mongolian)。
“黄祸论”始作俑者德皇威廉二世,原本针对日本在经济、军事方面日益强盛的现实,他在甲午战争(1894.7-1895.4)与日俄战争(1904-1905)两次战役中都敲起黄种崛起的警钟。但是由于中国是最早移民到美国等国的亚洲人,并源于中国人与白人的关系,欧美的文学和媒体强加给黄色人种的形象主要是针对中国人的。
中国移民始于19世中期(1848年),原本因为“淘金热”时期劳工短缺。在1850-1870年间,中国劳工在加州所缴纳的仅“外来矿工税”至少占了加州所有财政收入的一半。但是在1870—1890年经济不景气的时期,白人纷纷失业,中国勤劳与廉价的劳工对白人构成威胁,中国人就成了各种社会问题的替罪羊。白人开始抵制中国人。美国和加拿大政府通过政策和法律来排斥华人。1882年美国通过“排斥华人法案(the Chinese Exclusion law)”。1885年加拿大太平洋公路建设时期不平等地征收华人人头税。紧接着日本向外移民。1923年7月加拿大“禁止华人移民入境法案”。1924年美国通过“禁止日本移民入境”法案。政府的行为助长了民众的敌对情绪,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在北美出现宣扬白种人优越论的反亚洲暴力运动,华人或亚洲人个人或群体遭到袭击,住宅和商铺遭到摧毁等,华人或亚洲人被赶出家园等。
在亚裔美国人(主要是华人)受到排斥的时期,他们一部分回国,另一部分则蜗居在“中国城(Chinatown)”、“日本城(Japantown)”等被称作“ghetto”的地方,与白人隔绝,生活困难。特别是华人居住的环境脏乱差,无论男女都是做一些洗衣、洗碗的工作。很多男性不分白天黑夜工作而仍然无力娶媳生子,受到白人流氓和警察的骚扰。因此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被称为“贫穷(poverty),不道德(immorality),背信弃义(treachery),肆无忌惮的(unscrupulous)竞争,不怀好意(subversive intent)的另类(unassimilable other)”。
西方恐黄的根源,除了上述经济的原因外,就是军事上的原因。远一点的是蒙古人征服欧洲,而美国人对黄种人的恐惧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叶的鸦片战争(1840)时期,当时英国人侵略中国,为了掩盖自己的野心,反倒在西方造谣说中国人要征服世界。近一点的原因是日本的崛起与扩张。此外,人口的原因,西方人认为亚洲人的人口繁殖、向外移民、以及亚洲人与白种人通婚,结果会造成黄种人在数量上淹没、吞噬白种人。
黄种人威胁论随着历史而延续。甚至亚洲美国人在高等教育方面的突出表现或成就,也使美国社会感到“黄祸”的恐慌。在1949年社会主义中国成立之时,黄祸论转化为红色威胁论。20世纪60年代美国国内民权运动,种族歧视有所缓和。2005年,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西方经济的衰退,“黄色威胁论”又一度高涨起来,中国又成为西方人眼中“危险的”、“饥饿的”巨兽,很多经济问题都归咎到中国头上。
从那以后,世界范围内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西方人都把它们和黄种人联系在一起或归咎黄种人。2003年SARS病爆发,由于是一个华裔加拿大妇女回香港旅游后将病毒带到多伦多,致使人们认为SARS就是中国的传染病或黄祸。甚至西方人把历史上的霍乱(cholera)病也当成是亚洲“野蛮人”的产物,他们认为只有未开化的、未受教育的、散漫的、酗酒的、懒惰的、贫穷的亚洲人群才得这种病,但事实上,19世纪30年代霍乱袭击欧洲,而后在1848-1849、1854、1865-1866、1871-1873、1884和1892年间霍乱频繁袭击欧洲,几乎袭击了欧洲每一个国家,而他们却把这种流行病称作黄祸。
西方对黄色人种的恐惧是矛盾的:他们认为白人是优越的,黄人是衰败的如“贫穷、丑陋、疾病等”;他们认为黄人的力量就是对白人的侵略,如工作的或经济的、教育的,军事的、人口的竞争等。黄祸论是被人鼓吹的、用来为他们的白人优越论和自身的扩张而辩护的。
在政治界鼓噪黄祸论的时期,英美社会有一部分人,极力鼓吹黄祸论,强烈呼吁英国和美国结成同盟,Grierson甚至敦促美国的舆论者占住英国的讲坛,英国的舆论者占住美国的讲坛,来形成盎格鲁-萨克森民族的团结与统一。这一时期的文学界、出版界或媒体起了决定性的作用。Jespersen(1996)指出:媒体的作用是对公众舆论做出反应、并且形成公众舆论的机构。
这一时期欧美媒体、文学作品(包括小说、电影、电视戏剧等)纷纷朔造虚构的矛盾的亚洲形象或中国形象。文学作品的亚洲人物形象:亚洲男人,要么是恶棍,要么女人气;亚洲女人,要么丑陋、病态,要么淫荡。萨克斯·罗默创作的系列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均邪恶的亚洲人。普拉丝诗歌作品中的黄色意象为:衰亡与侵略。
Doobo Shim1998研究了20世纪80年代和90年间美国制作的描写亚洲人的21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其中16部中亚洲人都被视为“罪犯”或“暴力者”,如《傅满洲的邪恶阴谋》等。傅满洲(fu manzhou)是英国小说家萨克斯·罗默(Sax Rohmer)创作的系列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号称史上最邪恶的亚洲人。傅满洲出现在历史各个时期,1875年在《福尔摩斯遭遇傅满洲博士》首次登场。作为邪恶的化身,傅满洲的形象如此扎根于大众的娱乐形式中以至于漫画小册子都把他当成主题来争对孩子和少年。在《蝙蝠人》、《铁人》等影片中,主人翁都是与像傅满洲这样的坏人战斗的。罗默1959年去逝。他创作13部小说,6部完整的电影,在他的作品中,“黄祸”就以傅满洲的形象持续不断地言说者;也使得“黄祸”至今仍然像闹鬼的屋子一样,折磨着欧洲和北美的文化想象。
再如西维娅·普拉丝(1932-1963)诗歌中“黄色意象”呈两极化现象:一是衰亡,一是侵略。即“黄色”不是意指枯槁的形象、自我价值之贬低,及老旧衰败之事物,就是象征威胁性的,甚至置人于死地的力量。在其自传体小说《钟形瓶》中,第一人称的女主角在镜子中看见自己“一脸皱纹,筋疲力尽”的模样,比作“一个双眼浑浊的中国女人”,呆子似的瞪着眼。在《钟形瓶》中,女主角三次把自己比喻为中国女人。在西维娅的黄色意象中,中国肤色是丑陋的、平庸的、自卑的。当《钟形瓶》女主角心中充满挫败,此时心中(或诗中)出现了黄色的火炬之光。诗人(作者)连在这诗歌里使用的字眼即是“Chinese yellow(中国褐黄)”,而不是yellow ocher,或king’s yellow等其它黄色字眼。黄色的火把象征“微弱的”光芒,“中国褐黄”则暗示着她的虚弱和缺乏自信。这是一种故意的文化毁谤的行为。她在诗《追逐》中,描写叙述者被一只嗜血的豹紧紧追逐,无处可逃。令她极度惊恐的就是那只豹的黄色的眼睛。在她的诗《发烧103度》中,她把蜡烛熄灭时的黄烟比做绞死舞蹈家的丝巾,而且还把这股黄烟比做迫害全世界所有衰老者、脆弱者的杀手。在《发烧103度》这一首诗中,黄色的烟变成魔鬼的代言人,能毁灭一切脆弱的事物。普拉丝这种恐黄症似乎已经潜到其骨髓,渗透到其民族歧视的血液里了。
全世界西方的媒体,特别是好莱坞电影,其塑造的人物形象、甚至人物的名字、语言特色、场景地点(中国城等)等构成好莱坞文化或语言,影响了全世界的人对亚裔美国人的形象的认识,同时影响了亚裔美国人的少年对自身形象的认识。亚裔美国人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在学校在教室就一直有压力、挫败、和低人一等的感觉萦绕着他们,黄色的中国面孔贴上了这样的标签:“你是中国人、你是黄人、你是亚洲人、你是另类。”有时孩子们翻白眼来表达:“你是不受欢迎的。”Jun Li研究华裔加拿大青少年群体时发现,在中学阶段,这些青少年以其到达加拿大时间的长短等在自身群体的内部又分为“香蕉群体”(标榜为西化的中国人、黄色的面孔、西方人的脑子)、“加拿大土生土长群体”、“刚下轮船群体”即新近移民群体。在白人主流文化的社会,亚裔青少年群体圈中的排外是公开的又是微妙的,他们以自己到达加拿大的时间较长或西化的程度较大而感到荣耀。
20世纪80年代有报道美国的大学强制性限制接受华裔美国人读书的配额;华裔美国人就业时工作资格大大地超过他们所找到的工作的要求,但是当预算紧缩的时候他们最先失业,甚至他们在公众场合受到的赞扬也打上了“黄祸”的烙印。
三、总结
从这里可以看到种族偏见和种族歧视的历史,体现在种族肤色“黄(yellow)”上的意象或义项是武断或任意的、牵强附会的。从这里可以看到或证明:语言具有任意性或模糊性。语言的这种模糊性功能使得使用者可以根据需要使某一词汇获得某一义项,或使某一词汇的某一义项中心化或突出,而另一(些)义项则边缘化甚至消亡。
我们可以利用语言的这一功能,将汉语里黄色“低俗”、“色情”、“淫秽”之义项边缘化或撤销、废止的,将黄色高贵之义项凸显的。同时我们要抵制黄祸论,抵制英语里黄色胆小、嫉妒、疾病、侵略、罪恶等义项。
随着中国的帝制废止,皇权消亡,黄色与皇权的关系不复存在。但是,太阳之色依然存在,普照万物;土地之色依然存在,滋养生灵;我们族类的肤色依然存在,我们依然是炎黄的子孙、世界文明的起源之一,我们有义务让“he is yellow”语句在全世界范围内含有褒义的义项,且让这褒义的义项凸显。
这是一个弘扬民族文化的民族振兴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学者文人,我们的媒体(诗歌、散文、小说、电影、电视、网络等)、甚至我们的学校教育等都能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项目名称与编号: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二五规划2011年度课题《语言的模糊性与得体性》,编号:11B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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