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的这个下午,王小来找到黄川,约黄川去到红顶茶社喝下午茶。上完茶,王小来挥一挥手,请走了一旁侍立的服务生,不大的屋里,便剩下了王小来和黄川。
怎么,今天有闲心请哥儿们喝茶了,你可不是个潇洒之人啊。黄川端起杯子轻轻地吹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这才慢腾腾地问道。王小来叹了一口气,说,兄弟啊,你哥过得不容易啊,这日子过的,没梦想,也没亮点,这还不算,只你嫂子,就让我没脾气了。
前两年,王小来老婆的单位上搞女工查体,他老婆冷不丁查出患了癌症,据说是宫颈癌什么的。医院介绍,病情的发现已经属于中晚期。接下来,王小来平静的日子便被打破,住院,开刀,化疗,一个程序一个程序的,不间断地进行着。王小来的老婆刚查出癌症时,俩人还情不自禁地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就仿佛世界的末日真的来到了似的,其情其状,令人唏嘘。但这两年里,随着治疗的一步步进行,俩人就再没了即刻撒手人寰的悲壮之感。反过来,俩人似乎都在用超乎寻常的耐性,顽强地奉陪着对方,不想也不愿让对方情绪出现大的落差。也因此,找到黄川数落自己老婆的种种不是,便成了王小来发泄情绪的一个主要渠道。
果然,王小来茶没入口,便再一次开始痛说起自己的革命家史。在悲哀的控诉即将进行的时候,王小来说,黄川,你可不许不耐烦啊。这么个情况,我不找你说说,我找谁,你得听,你不听我不高兴。我说了,心里就好受点。
黄川“嗯”了一声,说,你可以开始了,我已经洗好了耳朵,正在恭听呢。
黄川这么一说,王小来张了张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说,还是那些老情况,她自从发现患上癌症后,脾气直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倔巴,只要一开口,说如此就不能那般:脾气大,像进了更年期一样,两句话没说完,抓起啥扔啥,家里的盘子、杯子、碗什么,没让她少砸。
见王小来这么说,黄川便问道,电视、冰箱砸不砸,手机砸不砸?王小来怔了一下,用略显尴尬的口吻说,那倒没有,要真砸到这个程度,那就早完蛋操了。黄川说,那不就行了么,她愿意砸,就让她砸好了,女人么,患上了这样的病,砸东西,主要是排解一下郁闷的情绪。要不,改日我去你家,给你送上一箩筐杯子碟子碗儿吧。
王小来说,她那边你就不用关心了吧,要关心,你还是关心一下我。
你怎么了?黄川问。
我怎么了,自从她检查出癌症,我除了陪她看病,医院陪床,还得上班挣钱。这两年下来,不说别的,连个女人味儿都没闻过,就这还得受窝囊气。我算是明白了,照这样下去,她没死,我可能就先死了,憋死了。王小来说,直说了吧,我们也算是发小了,你不能看着我这么个死样子不管,你得帮帮我,帮我找一个,嗯,随便,女朋友,女红颜,女知己,爱啥啥吧。就是,帮我找个女人,哪怕身体不接触,也可以。本来么,我在单位上,先前也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眉来眼去的小红颜,可是,自从家里出来个癌症患者,我就不能再抛媚眼了。这个时候,我得注意形象,别最后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臊,女人,没有上手,人家下来还在背后说咱对自己老婆薄情寡义。单位以外,我直接没有社交圈子。没办法,只能找你。
黄川说,奇了怪了,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我一个老光棍蛋子,30了,连个家都没有,我手上要是有东西,那我不先用一下呀。
王小来说,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光棍子,那是你不想结婚,要想结,一百次都结了。还是你行啊,聪明,不结婚,先玩儿。玩够了,再结不迟。
黄川说,你可别这么说,各有各的难处。
那我不这么说了,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王小来睁大眼睛,用绝望的口吻问。或许是觉得这样也有点太强迫黄川了,王小来改用缓和的语调说,现在,也比较时兴朋友相互拉皮条。我听说,有的女人,为了和情人约会方便,专门给自己的闺蜜帮忙找情人。这样,就好相互请假,相互打掩护了。以后,你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到咱呢。
黄川说,在谈你的问题之前,我还是要先纠正你的错误观点。你知道,我那个小对象比较调皮,也比较任性,我们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我呢,目前正把她放在冷宫里,就是要调教一下她的怪脾气。因此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别以为我们没有结婚的,或者那些离婚的,就可以天天笙歌夜夜新郎。不是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都是表面现象啊我的同志哥。你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你得明白,帮你,实际上,就意味着在付出。
黄川啰啰嗦嗦地讲完这堆话后,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办法。黄川说,我一个济南的网友,嗯,闷骚型的,和她的那个花心大萝卜的老公闹着别扭,正准备外出散散心。干脆,我动员她到油田来散心,看看我们的千里大油田,看看祖国石油工业的壮丽图景。女人么,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关怀。我把她介绍给你,你先处一下吧,好好表现,运气好的话,这一趟说不定就能上了。你说距离呀,距离不是问题。从济南到油城,虽然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远有远的好处,处成功了,不见面,则罢,见面,就是小别后的新婚。
黄川说着,便兴奋地打了王小来一拳,嘴里直嚷嚷,你小子,运气不错,吃了个现成的!
二
黄川是在三天后,把自己那个济南网友的思想政治工作做通的。
黄川的这个网友名字叫章霞。
章霞来油城,是在黄川做通工作的这个周五。按照计划,周五来,周日下午或者周一早上赶回济南。为了让章霞思想上有所准备,特别是不要误判成此番到油城,是专程来和自己“圆房”,黄川专门在聊天里提到了王小来。黄川告诉章霞说,王小来对你印象很好,特别想认识一下你。章霞问,王小来是个什么人呀。黄川就把王小来直接吹成了一朵花,然后便意犹未尽地说,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
章霞是在周五上午来的。按照车程,应该是在上午的十点到站。两个傻小子便在9∶30赶到了汽车总站。从那里接上章霞,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了。
章霞的长相似乎比黄川描述的更令人满意。章霞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比较宽松的短袖衫,随身的是一个女士坤包和一个小巧的旅行箱。这么一副行头,让王小来无意中增加了好几分的美感。王小来觉得,这便应该是传说中的干净利索加潇洒了。
章霞没有想到会是俩男人来接自己,她微微地愣了一下,有点尴尬,也有点隐隐的恼怒,尽管如此,章霞还是大方地伸出了手。章霞虽然只是稍稍地变了一下表情,但还是被王小来看在了眼里。王小来想,看来,这黄川和章霞,俩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了,说不定章霞此次来油城,是做好了和黄川上床的准备呢。
因此,如何安置章霞,便摆在了黄川和王小来的面前。
先吃饭吧,王小来首先提出了吃饭的建议。这也是为了过渡一下章霞因初来乍到而产生的天然的防范心理,女人么,即便是做好了上床的准备,但在每上床之前,防范之心,自然还是人皆有之的。
三个人选择了路边的一个看起来还算雅致的饭店里坐了下来。
菜是王小来点的。几个菜点完,很自然的,王小来变成了这个小小饭局的东家。
当然,请客掏钱不是个什么问题。现在,摆在王小来面前的问题是,他必须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解释一下在黄川和章霞先前已组成的二人世界里,自己一条腿横插进来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未来的或者正在形成的三人团,能否让章霞接受,已成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以及黄川之间。
章霞,你或许想不到吧,我认识你可是有时间了,黄川原来就向我提起过你,他对你印象很好,老夸你,夸得我恨不得去济南找你。今天早上上班,路上遇到黄川,他说你要来,我一听,干脆,我也来接你。你说,我一年上头,很少在路上遇到他,今天咋就那么寸呢。嗯,或许这也是天意。老天,安排我们利用这个机会、这种方式认识。来,咱们和黄川敬个酒,他也算是咱俩认识的媒人呐。
王小来一边用公用筷给章霞夹菜,一边笑嘻嘻地这样解释道。黄川和章霞便拿起杯子和王小来碰杯,于是很自然的,可怜的黄川便成了王小来和章霞的媒人,其情其状充满了一种令人悲愤的喜剧效果。黄川想,王小来这家伙,看来也不是个饭桶,他能把上午接章霞的事儿,给出一个这样的解释,并且能这样自然地把自己放置到媒人的位置上,也属难得了。
吃完饭,王小来和章霞看上去已经很熟悉了。黄川说,章霞,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到我那里住吧,屋子不大,但一人一个房间,还是没有问题的。放心吧,到了这里,俺怎么的也算是一个娘家哥哥了。
好,义气!黄川总算是向章霞言明了自己和她的关系。王小来不由一阵暗喜。
王小来一把拎起章霞的旅行箱,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那可搞不成,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到了这里,我就是护花使者。
王小来也借机表明了自己对章霞的意思。
王小来说,走吧妹妹,我给你安排住处,咱去住宾馆。
王小来选择了一处离自己家比较近的宾馆。这样一来,王小来便可以去随时探望章霞了。那其实是个人承包的一家算是宾馆的旅馆,押金二百元,每天的住宿费60元,三六一百八十元,加上中午的饭钱——一百五十元左右,王小来在这个过程里总共消费了四百多近五百块钱。黄川明白:这其实是王小来能接受的一个消费度。
现在,便该轮着章霞纠结了。这趟出来,打着的旗号是散心,其实是想报复自己的那个出轨的丈夫。却不料出来了俩男人,一个是黄川,本来,说好了是来见黄川的,但来到油城以后,唱主角的又成了一个叫王小来的男人。没来之前,自己在网上已经和黄川很是暧昧,理论是黄川的人了,就像窗户纸一样,只等着来油城后由黄川亲自捅破。换句话说,就像剪彩,感觉中,剪子是拿在黄川的手上,但到e6624099755b66000d58bc04b55438c6快剪彩的时候,才冷不丁的发现,实际情形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那把剪子其实是拿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这可咋整呢!
章霞有点失望,也有点气恼。
一刹那里,章霞甚至打算将计就计,连黄川一起报复。
臭男人!
这个晚上,八点多的工夫,王小来只身来到了宾馆。那时,章霞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打开门,客气地将王小来请了进来。晚上这么热呀,瞧你满头大汗的。章霞用关心的口吻讨好地问。
可不,这个鬼天气,听说咱中国有一半的国土正接受着“烧烤”呢。王小来大咧咧地说,妹妹,你先别倒水,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去里面简单地洗一下。
洗一下,并且是“简单”的。怎么洗,简单到什么程度,这个问题让人实在拿捏不准啊。如果真是简单,那倒好办了,可如果只是口头上的简单,那就难办了,自己无论表现的是否在意,颜面上都将很难看。比如,假设王小来不是那么简单,而是摆出个样子,有声有色有内容地洗,自己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这算怎么回事儿呢。那么,接下来要么顺应王小来后来的动作,要么就是直接拒绝;可如果王小来只进行到洗澡这么个环节,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那反过来倒显出咱很轻佻了,也让男人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章霞只好说,需要我出去回避一下吗?
王小来说,不用,不碍事儿。
这又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怎么个情况才叫碍事儿啊。
岂有此理!
说时迟,王小来已经在那边很自然地换拖鞋了。天呢,他不会在自己面前顺势脱掉裤子,然后只穿着内裤去到浴室吧。
章霞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脱了皮鞋后,一弯腰,王小来把一次性的纸拖鞋拿到了自己面前。
继而脱袜子。袜子脱去,王小来又开始脱自己穿的那件T恤衫。还算健美吧?这么说着,王小来便夸张地亮了亮自己的肱二头肌。遗憾的是,王小来的肌肉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自豪,起码在章霞的眼里,王小来的这个动作,很夸张,也很可笑。有点像陈佩斯表演的一个喜剧小品。那个小品是个喜剧味儿很浓的哑剧,农民装扮的陈佩斯和知识分子的朱时茂相遇在一个简陋的小饭店,为了一点调味品,陈佩斯几乎要大打出手,在争端开始前,这个被叫做陈小二的家伙,在寒冷的大冬天里,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老棉袄,非常专业地向对方表演了几个展示强大肌肉的动作。
那才叫肌肉啊!
可是,王小来并不是陈佩斯,况且王小来的身体也不是那种极具男性力量的有派儿的体形啊。
章霞不禁笑出了声来。章霞的笑是不自觉的,从内心来说,她也想这样地笑一下。只能笑了,笑一笑,不但能缓解室内尴尬的气氛,也能让自己表现得很单纯。女人么,有时候表现得单纯点,没什么不好。就像许多时候,女人的示弱没什么不好,是一个道理。
这之后,王小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迟疑,接着便向浴室走去。紧跟着,里面便传来了“哗哗”的水流调试声。
好舒服啊!王小来在里面发出了一句惬意的呼叫。你不打算洗一下吗?王小来这么问了一句。你洗吧,我洗过了。章霞这么来了一句。那好吧,我不管你了。王小来主人般的在里面这么说。
笑话,你管我,怎么管,难不成要帮别人洗澡。章霞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个王小来很可爱,傻得可爱。
但不管怎样,等王小来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章霞和王小来已经变得非常轻松了。你把上衣穿上吧,章霞轻轻地提醒了一句。王小来笑了笑,说,你是担心黄川这个时候来吧,放心吧,他来不了了。哦,为啥?不为啥,他们单位的领导是个事儿妈,喊他去陪一个客人,省上来的一个客人。哦,来了个领导?什么领导,领导部门的大头兵!
这么几句说下来,算是给黄川的缺席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和黄川是网友,我从开始就知道。我俩是发小,他啥都不瞒我。王小来这么说,一是为自己找理由,二是替自己的好友开脱。成熟的男人么,怎样算是成熟,那就是行事的过程里,利己可以,但也别损人。
王小来说,你知道吗章霞,黄川对你印象很好,也很喜欢你,换句话说吧,说你是他的最爱有点过分,但他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也喜欢你,在对你的喜欢上,我更甚于他。
太突然了吧,章霞这么说。
虽然早已猜破王小来的心思,但这个时候王小来这么讲章霞还是有点不知所措。是啊,这实在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对话,尺寸的掌握上,让人拿捏不好啊。
你考虑一下吧,我不需要你马上回答,但我慎重地说,我希望能和你做一个好朋友,真正的朋友。我走了。王小来的声音里,这时似乎已经带有一种悲戚的味道。
遗憾的是,章霞似乎并没有为之所动。
这个女人不简单呢,估计是见过一点世面的。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临出门的时候,王小来还是忍不住地提出了无理的要求。
章霞摇摇头,她在等着王小来进一步的请求,等着王小来在请求中向她一步步逼近,然后,然后自己说不定就半推半就地顺了他?
未可知,但,也有可能啊。
章霞的心再次“咚咚”地更剧烈地跳了起来。
可是,王小来却迟疑了。
我抱一下,就一下,一下好吗?王小来果然再次请求道。
章霞有点生气。什么意思么,小男人!难不成等着我点头,难不成等着我投怀入抱、送货上门?
这种想法让章霞很坚决地再一次地摇头。
三
王小来晚上去找章霞的时候,其实已经给黄川打了招呼。黄川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个晚上,章霞拒绝了王小来的请求,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就被王小来打电话告知了黄川。现在,黄川必须得面对章霞,也就是说,他得重新定位和章霞的关系,同时他还得兼顾到王小来的情绪,因为王小来并没有表示退出,也没有明确要把章霞还给黄川。
接到王小来的电话后,黄川说,这样吧,我明天早上去陪章霞吃早饭,你先调整一下,以利再战。
次日的早上,黄川来到了宾馆。原打算直接进到房间去,考虑到章霞还没有起床,更重要的是对方睡了一夜,应该是那种蓬头垢面的形象,便决定先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时候,章霞看起来已经洗漱完毕了,这才敲门走了进去。他把窗子打开,给屋里换新鲜空气,嘴里问章霞昨夜睡的是否舒服。然后这才坐了下来。小来没说过来陪你吃早饭吗?黄川小心翼翼地问。
章霞说,没有啊。黄川埋怨道,这个家伙,可能又睡过头了。俩人说着便去到了马路上的大排档。在靠近外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那张桌子是章霞选的,黄川明白,这是为了方便俩人交谈。
昨晚王小来过来聊了些什么?黄川这样开始了他俩的交谈。他必须得这样问,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章霞没有直接回答,章霞说,这个人不错,就是有点猥琐,最后要走了,提出了一个请求,——要抱我一下。章霞若无其事地说。哦,答应了吗?黄川开玩笑地来了这么一句。去你的!章霞伸手打了黄川一下。黄川便知道,王小来一定没有戏了,好在,自己也算仁至义尽,够朋友了。
本来,按照上午的议程,应该是黄川和王小来陪章霞去黄河口湿地参观。据说黄河口湿地,是亚洲最大的湿地。要参观湿地,就得乘坐从总站发到那里的一班公交车,而要赶那班车,就得先打的去到总站。黄川把此番的行程讲给了章霞,章霞问,湿地有什么看头吗?黄川说,看原始的黄河口地貌,看清澈透底的河水,河水里游荡着的鱼。
以黄川的性格,凡是女士对自己的询问,特别是牵扯到与知识相关的问题,黄川一般都会深入细致的进行解释,但说到黄河入海口湿地,黄川也只是泛泛地讲了这么几句。黄川去过湿地,感觉没有太多的意思,并且来回地倒车,也让人不胜其烦。这还不说,中午吃饭就是一个问题,湿地里面倒是有管理机构开设的饭店,但价格都死贵死贵的。你只要进入湿地,要想不饿肚子,就只能别无选择地走进去挨宰。更可怕的是,这个鬼天气,进去后,说不定就得热晕过去,哪还有什么情调去欣赏湿地呀。
章霞似乎也对去湿地没有太多的兴致。章霞说,要不,我们还是在宾馆吧。天热,这本身就不是个游玩的季节。黄川说,那好吧,我们就在宾馆。这话说完,黄川便意识到,自己和章霞将要在一起度过一个漫长的上午了。这个上午,俩人的关系怎样定位,必须得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王小来昨晚真的要“非礼”你?黄川这样开头。
章霞没吱声。
他其实是真的喜欢你。这次你来油城,虽然是我提议,但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受到他的蛊惑。黄川想,他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发扬一点风格,这对王小来有个交代,对章霞来说,起码也体现出了自己的风度,——自己并不是那样的见女人就上的男人。
他喜不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只是说说,说说而已。当然,你是知道的,我对你是真心的。黄川表白道,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白几句。但问题是,话都表白到了这么个程度,没有一点后续的配套动作,便似乎显得有点虚头巴脑了。黄川只好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章霞的手。唉,有什么法子呢,风流,有时候其实也很被动,属于“被风流”啊。
章霞的情绪看起来明显的比较激动。因为激动,章霞将头靠在了黄川的肩上。黄川用手爱抚着章霞的肩膀,可是不能老是用手傻乎乎地去爱抚肩膀啊,黄川只好将手下移,伸到了章霞的乳房上,他用手轻轻地爱抚着章霞的乳房,同时还低下头来,飞快地亲吻了一下章霞的唇。章霞的两只手,便很自然地环绕在了黄川的脖子上。霞,亲爱的霞,我渴望得到你,可是,你知道吗,王小来他是我的发小,他也喜欢你呀,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看他的造化了。黄川一边拥吻着章霞,一边语无伦次地这样劝着怀里的女人。
从黄川的角度讲,他这样讲,是想对王小来有个交代,起码心理上自己不愧疚。毕竟,自己亲口答应了,要把怀里的这个女人送给好朋友的,现在朋友那边正在做工作靠近章霞,而自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这个女人搞到手,这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二是黄川希望在自己内心充满矛盾的时候,让章霞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然后坚决地投入到自己的怀抱,最好是把自己强奸了。
毕竟,一个“受害”者,内心是不需要有重负,也不理应受到谴责。
章霞却不明白黄川的苦心。
章霞说,我是个东西吗,你想送谁就送谁。他喜欢又怎么了,他能给我一个承诺吗,能让我转正吗,能养活我吗,哦,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想穿就穿,想扔就扔,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章霞说着,便一把推开了黄川,章霞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生气。
这是一个尴尬的时刻。
好在,这个时候,黄川的手机响了。是王小来打来的。你在哪儿,章霞那里吗?王小来问。是啊,你什么时候过来?我陪章霞吃了个早饭。黄川老实地回答道。我11点过去吧,中午我请客,王小来说。别,中午还是我来,咱中午正式接风,再喊上几个人。
黄川的这句“再喊上几个人”,其实别有深意。中午,如果还是他俩和章霞,那样会很尴尬的,喊上几个不搭界的人,起码中午能安心地吃顿饭了。
上午,除了王小来打来的这个电话,这个当中,黄川单位上也有人打电话来,通知黄川下午去单位开个小会,这个电话本来几句话就可以说完,但因为那时黄川和章霞正紧张地对峙着,黄川就把那个电话无缘由地延长了好几分钟。
中午的这顿饭是在一个叫龙凤祥的饭店吃的。餐桌上,章霞的身份变成了黄川的表妹,此番来油城,主要是旅游加上走亲戚。陪客的几个人都是黄川和王小来的朋友,严格地说是他俩的“饭友”。
饭友,算是一个新的名词、新的称谓吗?在黄川看来,饭友的特点是,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基本上帮不上忙,但往往却定期约会,定期吃饭,它的好处是,吃饭开心,能爽朗地笑,还能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几个饭友倒也没有对章霞表现出过多的关心,黄川简单地介绍完之后,便没心没肺地开始了大吃二吃。那桌饭最后是黄川结的账。酒过三巡之后,一桌人便开始变得口无遮拦了,酒场上热气腾腾的,就连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只有这样对方才能听清楚。
黄川和王小来这时便走到一边谈论起了章霞。上午和章霞聊得怎样,“用”了吗?王小来问。黄川如实地回答道,没用。王小来问,为啥?黄川看了王小来一眼。黄川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样对你算是有个交代。王小来说,我明白了。说完这话,俩人便各自归位,因为章霞已经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俩了。
酒场到底还是结束了。黄川看了一下表,对章霞说,你瞧,上午通知的这个会议,马上就到点了。让小来送一下你吧。小来,你辛苦一下,把章霞送到宾馆楼下吧。黄川在这里刻意地强调了“楼下”这个词,黄川的意思是暗X7BArYLsFgYa+lD0wNqAmw==示章霞,我,还是珍惜你的,我们,还是有机会、有缘分的。对王小来那边,黄川隐含的意思就是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到时候,搞不上章霞,别怨我,我已经尽力了。
章霞拒绝了黄川的安排。章霞说,让小来也回去休息吧,吃了一中午饭,大家够辛苦了。王小来说,妹妹放心吧,你小来哥哥又不吃你,你怕甚?
只好如此了。
到了宾馆的楼下,章霞说,你回去休息吧,天热,好好睡个午觉。王小来说,我还是上去坐一会儿吧。章霞就用略带讥讽的口吻说,你不会再上去冲个澡吧。王小来说,你看你,这样臭俺,还让人活不,今天热不死,估计也会被你臭死了。
说时,便到了楼上,进到了房间里。坐定,王小来说,章霞,我知道,你还是喜欢黄川,你对我没有当回事儿。你当然有权利喜欢黄川,可是你知道吗,生活里,我是最爱你的那一个。你说,黄川说过他爱你吗?他没有对吧,可是我说了,我要大声地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就像热爱阳光和空气一样,章霞,你就是我的阳光和空气。
章霞说,或许你说得是对的,可是,我们毕竟认识时间太短了,在我来油城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叫王小来的人,我们今天只不过是认识的第二天,你就想让我答应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是不是还希望我答应你和你上床——现在就上,是吗。
王小来没有想到章霞会说得这么白,白得连他自己都吃惊。王小来说,是的又怎么样,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该有男人正常的要求吗,凭什么黄川可以一个女人接一个女人地玩,而我就得干靠。
章霞说,我不是道德的评判者,也不想去管黄川怎样怎样,因为我自己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道德的捍卫者。上床,好啊,可你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上床的理由,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王小来说,我给不出来!说实话,我只是身体需要性,我是一个男人,我需要这个。黄川可能已经告诉你了,我老婆患宫颈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我没有碰过女人一指头。你和黄川属于网恋,一个有能力网恋的人,起码是一个性情中人,一个敢爱的人,也因此,我才想上你。对不起,我的话很粗俗了。
哦,你老婆真的患癌症两年,并且这两年你没有过性生活?
王小来点点头。
章霞说,说起来,你也算是个好男人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慰安”,来做好事儿?可这毕竟是做爱呀,怎么的它也需要在形式上涂一层爱的色彩吧。
王小来傻傻地想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怎样的理由,来为他俩的做爱,涂一层说得过去的色彩。
王小来垂头丧气地说,你说得对,看来,我该走了。
四
晚上,黄川打来电话,章霞没有接。
过了好一会儿,黄川收到章霞发来的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是这样的:我好累,晚上休息一晚上。不打扰了。晚安。
黄川回复了一条短信:今夜我过去陪你,好吗?想你了。
是啊,既然王小来在章霞面前没有戏了,那下面就轮着自己了。黄川对自己发出的这个短信非常满意,尤其对里面的关键词非常满意,今夜,而不是今晚。他相信,章霞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章霞并没有继续回复。
也好,先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吧。黄川这么想着,便删掉了那条短信,安心地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黄川先是给章霞发了一条短信,告诉章霞自己先去单位上点个卯,然后就去宾馆。
等黄川在单位“点卯”完毕赶到宾馆时,章霞却不在房间里。服务员告诉黄川,房间里的客人已经走了,客房费用是客人自付的。
章霞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服务员问,需要退房吗?
黄川让服务员把门打开,然后便独自走了进去,他给王小来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告诉给了王小来,让他过来把房间退掉。
过了半个小时,王小来来了。哥俩无聊地坐了好一会儿,然后便退了房,各自散去。
闷热的夏季很快就过去了。
夏季之后,是一个短暂的同样酷热的秋季。
很快,秋季也过去了。
这个期间,黄川的生活基本没有大的变化。惟一变化的是,黄川觉得自己似乎已折腾累了,应该郑重的考虑结婚的问题了。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双方都准备在年底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王小来在这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和黄川来往。
章霞的手机号换了,并且从网上的QQ好友名单里消失了。在那之前,章霞曾给黄川发过最后一个短信,意思是自己不想再迷失,也不想再游戏生活了。这算是理由吗?
或许吧。
初冬的一个周末里,正准备婚事的黄川,百无聊赖地在家里布置着新房,久违的王小来来到了他的门上。
王小来似乎没有什么谈兴,接过黄川递过的香烟,便闷着头抽了起来,直到长长的烟灰快要掉到地板上的时候,这才闷声闷气地说了声“烟灰缸”。
黄川把烟灰缸放在王小来旁边的茶几上,目光里满含关注的询问。
王小来说,我家那个,去世了。
王小来说,现在想想,那时没有“要”章霞是对的。我其实是有机会上她的,最后的那个时刻,她让我给出一个做爱的理由,我想到了我老婆,这才抽身走掉。也好,要真那样,我这辈子恐怕都会不安的。
王小来说,走吧,我请你,喝酒去!
两个好朋友慢慢地走了出去,继而便消失在了一街的人流里。
责任编辑: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