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上的安公主

2013-12-29 00:00:00闫晗
南方人物周刊 2013年2期

安公主素来是我害怕的人。在幼儿时期,她的鲁莽与果敢就能令我闻风丧胆——可能小孩子都有这样的魔鬼阶段,可安公主的任性却延续了下来。奶奶骄纵她,父母倒也不是不想管,只是她身体幼弱,教训几句就上火,然后发烧头晕要看病打吊针住院。纠正她的成本是如此之高,博弈下来就是纵着她——闺女要富养嘛,当爸的还找到了理论支持。

安公主经常做耸人听闻的表情说,“你知道吗?我表哥考试又考砸了!再不是前三名的学生了,数学差点没及格。”我表示没兴趣:“怎么你表哥考砸一次,你就记得刻骨铭心,还到处跟人说?过年时你跟我说过一次啦。”

过年的时候,她姥姥来吐槽的,说安公主太天真。老师让小朋友们互相检举谁上课交头接耳,明明没检举出她表弟的,安公主却主动站起来补充:XXX上课睡觉,也不认真听讲!老师询问表弟,表弟瞪着大眼睛愣了神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就被罚站到教室后面。

安公主的天真一直很有杀伤力,在老爸的哥们吹嘘自己儿子门门功课次次考试一百分后,也曾天真地问:啊,那我怎么刚刚看见他有好几张70分的考卷?于是那孩子悲催地挨了虚荣老爸的打,自此对安公主怀恨在心。

安公主毫不介意,别人的差劲和走霉运是她最喜闻乐见的——要不然怎么能显得自己比较优秀呢。她的爸妈就是希望她比别人强的,所以给她找外教,还要参加英语夏令营。为此,安公主向爸爸讨要了很多礼物作为学习的交换——一切的努力都是要拿物质做交换的,在家洗个碗扫下地都是要收钱的。

安公主在机场发短信来说:洗漱用品没带全,你帮我准备吧,洗面奶我要用史努比的……

送她来的姥爷去了火车站之后,安公主发了一会愣,突然就嚎啕起来:我要回家,我不想学习了!

此前一个月里,我都真心不希望她来。可她居然被父母说服决定来了,钱也交了,还跟学校老师请了假,无论如何没有退却的理由。

第二天早上8点把她叫起,看她茫然地整理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显然没人教过她做这些,她爸妈觉得把她送出门去就OK了。我在西点店买了三明治和乳酪蛋糕塞给她,看着她坐上巴士开走,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回到家,感觉过了十几天那么漫长。过了一会儿,她打电话来说:这里的饭实在太难吃了,简直就是垃圾!又过了几天,她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安公主上火,坚持不了学习了,你能不能去把她接她回来?我很吃惊: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她不能再坚持一下吗?她妈妈懊恼地说:每天都哭着给我打电话,我能怎么办啊。

可是,我见到安公主的时候,分明是欢天喜地好好的,吵吵嚷嚷让爸爸带她去“吃大餐”作为补偿。而且,她把带在身上的500块钱全花了。

在儿时读安徒生的童话《豌豆上的公主》时,我特别不明白讲了一个什么道理,垫了十几床褥子垫子还是被一粒黄豆弄得睡不着有点不可思议。除非王子是受虐狂,否则正常人碰到那样矫情而骄矜的人,是会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