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所信奉的原生态生存体验写作,使得她的每一本书的出版和阅读,都成为我心跳加快的理由。不只大胆,而且坦率。不只真实,而且一往无前的真诚。这种真诚是需要大勇气。
这本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品的新书《山中日月长》,字里行间,承载了阿琪作为一个单身知识女性十年来可以言说的寂寞和忧伤,以及不可以实现的光荣和梦想。戏谑、嬉笑之余,多了一点冷静的观察和悲悯。岁月的风霜雨剑,沉淀字里行间,她终于在艰涩的世界里找到了宽容,在不完美的人性里看到了温暖和良善从来不曾远离,宛如晨起的鸟鸣,林间的月亮。
对于阿琪来说,有了这点新的认知,也算是人生一次新的靠岸。她在后记里说:“这本集子的出版,像是一个意外。因为,并不在计划里。断断续续地写。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发呆、发愣。宅在深闺,活在京郊,很多时候感觉自己是深水里的一条鱼,下意识地往水底下躲。又有点像森林里的一只鸟,受惊之后亡命逃了回来,就在林子里待着,哪里也不想去。把头深深地埋在翅膀里,停留在枝头最隐秘处,以为如此这般,就可以逃过猎人的枪口。所以,把文字的工作停了一段时间。在自己的一日三餐,晨起、晚祷、静默的方向上用力。找新鲜的食材,尝试最简单的烹调方法。比如水炒菜,熬豆粥。找宗教方面的书,读关于生死与永恒的文字。再花大的力气整理家,把满满的衣服、书、音乐碟、电影碟都清了一部分出去。”
作为闺蜜,我却不知道在这两年里,阿琪经历了一段凤凰涅槃一般的心路历程。她是一个习惯于人前微笑,孤灯独照的写字的女人。也因此,读她的书,犹如和她深夜长谈,没有虚礼,只有心心相印。
就在前几天,在一次夜谈中,阿琪对我说:母亲走后,我才突然明白,我终于读懂了母亲。母亲没有读过几年书,但她对公平、公正、平等有天生的敏感。她默默地承担命运的重量,在家庭里竭尽全力平衡各种关系 。
但是,可能母亲并不知道,就因为她被每日的操劳压弯了腰的背影,让阿琪看到太多的两性关系不平等,因而对婚姻一直处于不信任的状态。有一天,她无意中读到了法国波伏娃的《第二性》,如醍醐灌顶,她明白了自己的不快乐,是很多女性共通的。书里有一段文字让她对以前一直深信不疑的,“平民版”的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童话故事,开始抱以警醒的态度:很少有任务比家庭劳动更像西西弗斯的酷刑了,必须日复一日地洗盘子,掸灰,缝补衣服,可这些东西第二天又会弄脏,满是灰尘和裂缝。家庭主妇在原地踏步中衰老,她没有获得积极的善,而是无休止地与恶作斗争。
在阿琪的精神源头里,似乎还有一个女性文学导师对她的影响也很大。那就是写《自己的房间》的英国女作家伍尔芙。我们有个共同的女朋友的父母是大学同学,且都出身大家,文学成就也相当。但是,在家庭里,书桌和书房永远是父亲的,家务永远是母亲的,直到父亲去世,儿女都离巢了,母亲才有资格占据了那个书桌,母亲忍不住感叹说,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书桌了——她还终于有了自己的一间房。所以,仿佛就是为了象征性地意思一下,93岁白发苍苍走路颤巍巍的老母亲,坚持把房产证的名字改成了自己的。她说,我也要成为房主,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这是发生在当下的故事。也因此,我们似乎可以明白阿琪写作的现实意义了。阿琪十多年来坚持以女性为视角的文学创作,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警醒地、敏感地提醒自己,也提醒一直喜欢她力挺她的读者:女人在爱男人之前,要先爱自己,爱自己永远也不会太早,也不会太迟。好比是学习并实践了很多养生的方法,为的是把身体调适到一个最佳状态,健康地长命百岁。而写作和阅读情感类的书,为的是养心。
养生的前提是要知道人体的构造,生理的极限。那么,养心呢,也一定要知道人性的极限、两性的差异。男性女性在生理与心理上的不同,好像立场观点和方法的不同,在社会上承载的义务也有差异。所谓知己知彼,对情感就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不强求别人,也不委屈自己,反而能智慧地建构好自己的情感生活。并不是男性有多么恶劣,女性有多么局限,而是人性的不完美。所以,情感和婚姻其实是互助合作的关系,友善与尊重是所有良好关系建立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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