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
听到乡音,我的反应惊不起小小的浪花。
它悬停在苍茫的渡口,使我不得不下放身份,手持芦花,略显卑微,且不失庄重。它对我的围困,足够使水鸟们生出怜悯。
事实上,它足够伟大!给我以心、脊背、会飞的翅膀。它包容我的埋怨和不辞而别。
它是巨大的网,大得足以捞起半生沉浮。我只需慢慢在船上蹲下来,就比一粒涛声更真实。
十二月的忧伤
把内心狠狠掏空。呈现出黑!
十二月的忧伤,夹在一场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撞击小村熟睡的梦。
父亲叼着烟,手指敲着来历不明的戏文。而一粒不谙世事的烟火,趁人不备,跳出了温暖的窗。窗外,白茫茫一片……
无题
把夜干洗过许多遍,月光就开始慢慢陈旧、脱落。
仿佛漫漫岁月的沉淀物,河岭村把爱藏在河底,终年都填不满矮矮的粮仓。但乡亲们形影不离,并小心翼翼地把余生拢在田里。
唯有风,吹过去,再吹过来……
稻草人不倒,像残损的墓碑隐现于油菜花丛,证明一只乌鸦与运势无关,证明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也无碍冬去春回。
证明一座村庄的命运——曾经的分外妖娆,已渐渐纠结成几片淡淡的积雨云,笼罩着无数双渴望的眼。
隔岸
有雾。冷。所以呼吸困难。
有人忘了出逃,所以忧伤涌过来,漫过头顶,覆盖曾经拥有的星辰和往事。在岸边,被暮色包容的青春与理想。多年后,会不会盛装归来?
我应该奔跑,带动两岸的灯火,照亮村庄,并深入一条深水河的内心。
此时,我多像父辈放生的那条鱼啊!在阑珊处,回过头来,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细浪抵抗着岸的寂静。
仍有鸟飞出去,把羽毛留在这里,是谁紧紧攥住最细的一根。敲打黎明的窗,你听见了吗?
——生于村庄,也该止于村庄。把骨头和血留下,剩下的都是你的。
其实,隔岸早已恍若隔世。亲人们居住的村庄,一脸愁容。还有更多的苦难注入河中,只是在二十里开外的分流处,转几下,微微泛起一丝疼……
生长的走势
月光从湖中升起。
首先是一点白,接着是大面积的光和影,像大地与乡亲们,弄不清是谁纠缠着谁。
得伏下身去,才能抓住生长的走势。
于是,我和一些大孩子三思而行,故意反扣帽子,把笑声洒得满地都是。
消失
田野空旷。一只乌鸦在缓慢的飞行中,萧条成深秋。
一轮刚盈满过的月亮,正在亏出一个豁口。过去与未来的隐虑,装不满欲望的口袋,伸一只手进去翻一翻,日子就漏了。
幸福和月光曾洒满地呀!
只是现在很凝重,搅不动,许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