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方言中的时间词语研究

朱 琳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61

1 时间名词与时间副词的区分

同英语、法语等拉丁语系语言不一样，汉语没有明显的时态标志及变化要求，“时”与“态”的概念主要通过时间词语传递出来。时间副词、时间名词、表时间义的形容词及暗含时间概念的动词共同构成现代汉语的时间词语体系。在时间词语中，最重要的是时间名词与时间副词。但是，由于副词发展和虚化的渐进性、参差性，时间名词和时间副词的界定在学界一直存有争议。

张谊生提出从句法、语义特征来界定时间名词和时间副词：在功能上，大多数时间名词还可以充当主语、宾语、补语，而时间副词不具备这些功能；在表达上，时间副词除了表示时制，还有相当一部分主要表示时体、时频等[1]。根据张谊生的理论，可以清楚地分辨时间名词和时间副词，所以笔者参照该理论，将调查收集到的时间词语分为时间名词与时间副词两类，并分别进行分析。

2 宿州方言中特殊的时间名词

2.1 时间名词分类

从语义因素考虑，李元芝根据时间名词的指称意义建立了指称范畴。指称范畴包括向范畴和量范畴两个次范畴。按照时间名词自身表示时间意义是否具有方向上的规定性，继续将向范畴分为有向范畴和无向范畴两个子范畴。量范畴按照表达时间数量的角度不同而分为时点范畴和时段范畴[2]。

本文参照时间名词指称范畴的分类方法，对宿州方言中特殊的时间名词进行分类整理，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宿州方言中特殊的时间名词

注：由于向范畴和量范畴有交叉，本着同类表达在一起和典型性的原则，将属于双范畴的只放在一类里。

2.2 宿州方言中特殊的时间名词

①a.每天饭都吃不饱，哪会想到现在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

b.每日没有出去打工的，大家都在家里头种地。

②a.咱家每来穷得很，吃不上穿不上的。现在好了，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

b.家家每年过得都苦。那时候为了吃饱点，谁没偷过公社的东西啊！

(2)饭儿[fε53]。用吃饭来表示时间在现代汉语方言中并不独特。“饭时儿”就指吃早饭、午饭或晚饭的时候。在宿州方言中，“饭儿”被用于泛指两顿饭之间的时间段。“清饭儿、晌饭儿”语义上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上午、下午”。例如：

①a.赶清饭儿得趁着太阳好把被子晒晒。

b.晌饭儿我得去地来干活去，家来没人；你要么明个到俺家来吧？

②a.我这一清饭儿都给家来收拾东西来，根本没出去过。

b.你晌饭儿还得上课，快别看电视了。

(3)来[·lε]1。

“来1”用在名词后面，表示一定界限之内，相当于普通话的“里”[3]。在宿州方言中，“来1”可以放在表示时点范畴的时间名词之后，用于指在某一时间界定之内，而且这种界定只表示一种大概的时间范围，常用的时间名词有白(日)来、黑(日)来、夜来、每来、清起来。例如：

①a.昨个晚黑来下了一场大雨。

b.今年二月来没啥大事儿。

②a.白来的风不真大，觉着房子都要被吹倒了。

b.他是二月来的生。

(4)一会[xue55]子、一功[ku212]/一崩[p212]/一阵。宿州方言常用这些词语表示一段时间，“一会子”表示的时间相对较短，“一功/一崩/一阵”表示较长的时间，一般指两天以上。“功夫”指做事所费的精力和时间。“崩”在徐州方言里有“断断续续的、少量的；零星的，零散的”等意思。“功”和“崩”可以在宿州方言中表示较长的时间段。在宿州方言中，表时段的时间名词除了跟“过”连用外，还常跟“得[te212]”、“等[t53]”连用。例如：

①a.饭得一会子才能做好。

b.我过一功再去你家玩好了。

②a.等一会子面才能发。

b.得一功咱俩再谈这事吧！

“朝晚”表示“什么时候”，虽无文献可考，但是可以从语义和语法结构层面说明其与“早晚”同义的合理性。

语法结构。联合词，由两个意义相同、相近或相反的词根并列组合而成。“朝”与“晚”是意义相反的两个词根。在古代文献中，“朝”常与“夕”、“暮”对举使用，从现存的词语中可以看出。“朝”与“晚”对举使用的文献例子很少，但在古代文献中确实出现过，如《战国策·齐策六》中的“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一句[4]。

“朝晚”和“早晚”虽然可以看成是同义词，但是两者意义的范围并不相同，具体用法上也存在细微的差别。

语义上：“早晚”是一个比较活跃的时间词语，意义多是从“早晨”和“晚上”这两个核心意义出发延展引申而来的。《现代汉语词典》中“早晚”有四个意思：①(名)早上和晚上；②(副)或早或晚；③〈方言〉(名)时候；④〈方言〉(名)将来某个时候[5]。

“朝晚” 只保留了“早晚”的古义“何日；几时”，只表示“什么时候”和“将来的某个时候”，其他意思仍用“早晚”表达。

用法上：“朝晚”与“早晚”词典收录的方言词用法基本相同，但在具体的使用上有些细微的差别。

“早晚”在表示对时间询问时，前面必须加“这”“那”“多”，而“早晚”变成一个合音字，形成类似于“多咱”的词语[6]。但是，宿州方言中的“朝晚”不用和其他词语连用，直接表示对具体时间提问的特殊疑问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什么时候”。例如：

①你朝晚来的？怎么现在才来找我玩。(对过去的时间提问)

②你朝晚能到？明个儿还是后个儿？(对将来的时间提问)

在宿州方言中，“朝晚”表示将来的某个时候用在具体的句子时，整个句子往往带有委婉、客气的语气。例如：

③你朝晚到城里来，就到俺家坐坐。

④他朝晚有空，让他到俺家来玩玩。

①a.我随朝晚都没干过这事儿。

b.你随朝晚来都管。

②a.随朝晚，我也没干过这事儿。

b.随朝晚你来，我都欢迎。

3 时间副词

3.1 时间副词分类

陆俭明、马真根据说话时间能否在时轴上占据确定位置，将时间副词分成两分类，即定时时间副词和不定时时间副词[7]。

笔者根据时间副词的定义和语法功能，以及对宿州方言自然语料的分析，确定宿州方言中的常用时间副词共有58个。参照陆俭明、马真关于时间副词的分类方法，对宿州方言中的时间副词进行分类，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宿州方言中常见的时间副词

3.2 宿州方言中特殊的时间副词

宿州方言中的时间副词数量比较少，而且，有一部分与普通话的时间副词相重合；语义语法上，它们既有相同之处，又有所区别。

①a.我清每把门锁上了，门现在怎么开着。

b.我清每没偷你的东西，我干嘛要承认？

②a.清每把钥匙放在这了，怎么找不着？

b.清每不是我干的，你不能赖在我身上。

(2)头来。“头来”在方言里意为“前面”，是方位名词，常与介词“给[ke]55”连用。从认知语言学的观点看，在已知的人类语言中，抽象的时间概念几乎都是以空间概念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方位名词“头来”通过隐喻映射在时间域，表示时间的概念，意为“原来、最初、开始”。强调事情的开端，表示时间虽然过去了，但不是很长，接近已然，有时要有表示结果的后续句，说明时间的完整性。例如：

①a.站你头来的人是谁？(空间)

b.你给头来跑，我给后头肯定能追上你。

②a.小明头来还在这儿来，现在咋没影了！(时间)

①a.你高低来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b.活高低干完了，可以回家喽！

②a.高低到你家了，我走路都走得累死了！

b.高低把衣裳洗完了！

(4)马展。马上，一会儿。表示时间很短，在句中常和“就”配合使用，作状语。在方言中与“一会会儿”同义。例如：

①他马展就过来，你再等一会儿。

②天那么黑，搞不好马展得下雨。

①a.我久把饭做好了，你过来和我一起吃吧！

b.我久久吃过了，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②a.你吃饱了吗久？

b.地扫完了吗久？

①a.明明他喷睡觉来，你等一会子再来找他玩吧！

b.我喷给花浇水来，浇完水我就去做饭。

②a.你喷吃饭来吗？

b.你喷干啥来？那么吵！

(8)肯。表常偶的时间副词，意义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时常”，一般用于表达习惯性的动作、行为。常与“老、好[x53]”连用，来加强频的表达。例如：

①a.他以前老肯偷人家的啥，现在不偷了。

b.爷爷好肯在吃饭的时候弄点小酒喝喝。

②a.下雨天来，腿老肯火火的疼。

b.春天来好肯下毛毛雨。

①a.人家的啥再好也是人家的，你不能总会想着要人家的东西。

b.你总会都给他一块上学去，怎么今个儿没一起？

②a.总会说谎，说谎也就成了习惯。

b.总会干坏事的人即使干了好事，大家也不会相信这好事是他干的。

4 结 语

以宿州方言声调、轻声及鼻化等语音方面的知识作为了解宿州方言时间词语的基础，分析宿州方言的自然语料，调查宿州方言中时间词语在句子中的位置，得出如下结论：(1)时间名词在句法结构中的位置与普通话一致；(2)时间副词大部分跟普通话一样放在主语之后，但也有比较特殊的如“久”可以放在句尾，放在句首位置时多是交际中省略主语的情况。通过对宿州方言时间词语的统计和归类分析，可以看出，宿州方言的时间词语虽然跟普通话的区别较小，但是一些比较特殊的用法对于现代汉语的语用研究具有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探索[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165-170

[2]李元芝.简述时间名词的范畴问题[J].新课程研究，2007(10)：30-34

[3]苏晓青，吕永卫.徐州方言的来[J].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87(4)：22-27

[4]袁嘉.“早晚”的词汇化[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9(9)：240-246

[5]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700

[6]张俊阁.“这”“那”与时间词“早晚”[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2006(5)：63-66

[7]陆俭明，马真. 现代汉语虚词散论[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98-127

[8]李荣主.徐州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226

[9]郭辉.淮北方言的副词[J].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2010(5)：12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