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北作家群”看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的成因

2013-12-19 13:48史健男
党政干部学刊 2013年9期
关键词:作家群东北文学

史健男

(辽东学院,辽宁 丹东 118003)

从“东北作家群”看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的成因

史健男

(辽东学院,辽宁 丹东 118003)

各种文学艺术的创造者总是生活在一定的地域中,感受着地域文化的气息。因此,艺术家们的文学风格和审美追求必然渗入地域文化的因素,表现出地域性。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的形成既经过漫长的历史选择,又有人为的推动和诉求;既受到自然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又是社会各种关系的集中体现。本文以东北作家群为例,旨在通过解析这一特定文学创作群体的生存环境、创作动机和审美理想来窥见地域文化成因之“一斑”。

地域文化;成因;东北作家群

黑格尔曾指出 “每种艺术作品都有属于它的时代和它的民族,各有特殊环境,依存于特殊的历史的和其他的观念和目的”[1]丹纳在《英国文学史·序言》中也明确提出,是种族、环境和时代这三个要素,产生了宗教、文学、社会和经济等等一切文明形态发生其上的基础道德状态。各种文学艺术的创造者总是生活在一定的地域中,感受着地域文化的气息。因此,艺术家们的文学风格和审美追求必然渗入地域文化的因素,表现出地域性。

所谓地域,通常指一定的地域空间,也叫区域。其内涵包括:一是地域具有一定的界限;二是地域内部表现出明显的相似性和连续性,地域之间则具有明显的差异性;三是地域具有一定的优势、特色和功能;四是地域之间是相互联系的,一个地域的变化会影响到周边地区。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地域文化指生活在该地域的成员,在既定的时间、空间,由于地理环境、历史传承、社会制度以及民俗习惯、宗教信仰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而形成的一种文化形态。地域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是地域之间相互区别的文化类型。即使在人类进入信息化时代,人们以信息为纽带,结为“地球村”的条件下,也不能消除地域文化的客观存在,不能消除地域文化对该地域成员在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和行为选择方面的深刻作用。此外,文学艺术作品所囊括的生活信息,也总是与特定的时空中具体的人和事相关联,而这种具体实在的生活往往是在特定地域中演绎的。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源泉,落到实处便需要向不同“地域”的生活索求素材、提炼题材,并生成相应的地域审美意识。

一、生存环境是文学地域文化特征得以形成的基础性条件

19世纪法国作家、批评家斯达尔夫人就指出存在地域风格的差别和地域文化对地域风格的影响。她把西欧分为南方和北方,认为南方人和北方人各有各的精神面貌,其中,自然环境起着决定性作用。[2]我国清末民初的学者刘师培作《南北文学不同论》认为中国文学亦有南北之分:“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汪洋,民生其际,多尚虚无。民尚实际,故所作之文,不外记事、析理二端。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然而地域文化除了与自然环境密切有关外,与在此环境中发展起来的社会环境,即生产力、生产关系、社会制度、历史事件等同样关系密切。因此,说明地域风格的成因必须把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影响综合起来考虑,我们把它统称作生存环境。

东北在现行行政区域上一般指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在历史上,东北的疆域更大,除现在的东北三省外,还包括内蒙古自治区东部的一些地区,包括在清代被沙皇俄国所侵占的黑龙江以北和乌苏里江以东的大片领土。东北地区幅员辽阔,资源丰富,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满、蒙、回、赫哲、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锡伯、朝鲜等少数民族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从地理条件来看,地处边陲、风雪严寒的自然环境练就了东北人顽强、执著的刚毅性格;从生产方式来看,游牧、渔猎为主的经济,养成了团结一致的合作精神;从文化积淀上看,东北各民族有许多古老的神话传说,生动形象地再现了这些民族在形成和发展初期征服自然、战胜邪恶的历史,反映了正义与邪恶、善良与凶狠、真诚与奸诈的斗争过程,表达了各民族人民美好的理想和生存信念。所以,东北地区自古以来一直具有豪侠尚武、多情重义的古朴民风。后来,农耕经济得以发展,由于东北土地肥沃,地广人稀,养家糊口的生存压力较之中原要轻松许多,加之一年长达几个月的霜冻期所带来的农闲,养成了东北人春秋勤劳耕作,冬季闲散安逸的生活节奏,也形成了东北人朴实慷慨,邻里亲近,俏皮乐观,自娱自乐的性格。此外,与关内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广大地区相比,东北民间素来少有封建礼教的约束,多情重义的特征使得东北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人的性格直率爽快,但也常常考虑不周,意气用事。

东北作家生于东北的大漠莽林,长于东北的白山黑水。这方水土养育了他们的生命,养成了他们的性情,是他们艺术创造永不枯竭的源头活水和灵感基地。正是在这种独特的人文地理和生存环境的影响下,东北作家群的创作风格总体呈现出雄健磊落、清新自然、质朴刚性的审美格调。东北作家群创作音符所发出的强音,总让人感受东北情结的震撼。萧军的“乡村”、萧红的“呼兰河”、端木蕻良的“科尔沁旗草原”、骆宾基的“红旗河”无不在作家的心灵深处刻下过无法抹除的记忆和美好憧憬。在东北作家群的作品中,土地是被描写最多的自然环境之一,作品中人物的命运都与土地紧密相关。在骆宾基的小说中,土地是闯关东者们赖以安生的家园;在端木蕻良那里,土地是他父亲家族对母亲家族争夺和霸占的见证;而在萧红和萧军的创作中,土地又变成了东北人与日本侵略者拼杀的生死场。东北作家群流亡到关内前,已是成年。他们的意识深处早已打上了东北地域文化的印记。“这种形成了的意识,不仅不能随着肉体的迁移而改变,恰恰相反,它会因为远离其发源地而愈加牢固和凸显。”[3]因此,在东北作家群的作品中,读者所看到的是东北的社会风貌、百姓生活,所听到的是东北的自然之音、呐喊之声。

二、创作动机是文学地域文化特征最终定位的主导因素

作家的创作动机是由内部需要或外部的刺激所引发的,在体内失衡的情况下形成易感点,并经过外在触媒的碰撞而突发的带有极强的行动力量,且对整个创作过程起支配作用的隐的或显的意念或意图。简单地说,创作动机就是驱使作家投入文学创造活动的一股内在动力。有什么样的创作动机,实际上也就暗示了作家某一具体作品或其一生的文学活动在选材和艺术沉思上的走向。东北作家群的创作即是如此。

1931年东北沦陷后,青年作家萧红、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舒群、罗烽、白朗、李辉英等人相继流亡到上海及关内各地,自发开始文学创作,并于30年代中期共同崛起。他们的作品反映了处于日寇铁蹄下的东北人民的悲惨遭遇,表达了对侵略者的仇恨、对父老乡亲的怀念及早日收回国土的强烈愿望。东北作家群来自抗日的最前线,东北沦陷区人民的困苦和斗争成为一种强烈的外部刺激。这些作家事实上都是些流亡者,他们亲身体验了被侵略和被奴役,抗日救国和回归故土是他们心中难以化解的情结和内在诉求。国恨家仇,为东北作家的创作带来了痛苦的情感积聚,而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又为东北作家群的创作提供了目不忍睹的素材。尽管东北作家群内部在创作个性、写作能力、表现手法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同样的创作动机使得他们饱含血泪的作品呈现出一致的反帝爱国文化特征。东北作家群一面揭露侵略者的暴行,一面礼赞东北人的抗争。他们通过自己的切身经历和感受,以其饱含热泪的创作,控诉日寇的暴行,诉说东北人民的不幸,表现东北人民不屈不挠的意志和斗争,把我国反帝爱国文学创作推向了一个新阶段,成为抗日文学的先声。

东北作家群的创作改变了现代文学创作中正面表现反帝斗争,特别是抵抗帝国主义侵略的作品比较贫乏的局面。同时,他们把反帝爱国和反对封建专制结合在一起,在作品中揭示出外国侵略者的殖民主义和中国封建统治者的愚民主义的内在联系,注重发掘中国人民自身的生存状况和文化环境对于民族解放的决定性意义,透过历史烟云,探寻人民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批判蚕食人民生机活力的文化痼疾,从而使现代文学对反帝与反封建、民族解放和民主革命关系的认识更加深化。正是东北的沦陷导致了东北作家群体的流亡,也正是流亡的亲身体验才驱动了文学创造的发生,如果我们把东北作家群理解为一个地域性文学创作群体,把他们作品中的反帝爱国文化特征理解为一种地域文化特征的话,那么相同的创作动机无疑是文学地域文化特征最终定位的主导性因素。

三、审美理想是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稳定发展的重要保证

东北作家群之所以能够形成一个群体,必然存在着一条精神纽带。那么,联结这一流派的精神纽带究竟是什么呢?“就是他们成长的相同的地域环境(东北大地),相同的历史条件(东北沦陷),相同的生活遭遇(被迫流亡)以及由此生成的相同的心态(乡园之思与家国之恨),相同的地域文化培植出的相同的文化性格(崇尚血与力),乃至相同的审美趣味(野性与诗性)。是这一切构成了精神纽带,把他们联结在一起,使之形成一个文学群体的。”[4]的确,相同的地域环境锻造了东北作家的性格,相同的历史条件、生活遭遇和心理结构推动了东北文学的发展。但是,相同的地域环境会不断改变,相同的历史条件、生活遭遇、心理结构也会时过境迁,因此,保证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稳定发展的重任就落到了文化性格和审美趣味上了,在这里,我将其整合为审美理想。

审美理想又称美的理想,它是主体心目中关于完善的美的观念,是主体在长期的审美实践中,通过不断积累日益丰富的审美经验,提高自己的审美修养,使自己的审美体验不断得到升华,从而形成的高层次、高品位的审美追求。审美理想在主体的审美心理结构中处于最高的位置,一旦形成就具有很高的稳定性,会在主体的审美活动中发挥持久而重要的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主体对于审美对象的选择以及所作出的审美判断。主体要选择怎样的事物作为自己的审美对象,与之建立怎样的审美关系,都是与他的审美理想联系在一起的。只有符合主体审美理想的对象才会被其纳入到审美活动中来,否则就难以引起审美主体的注意。审美理想也不是纯粹的个性特征,它反映着一定的民族性、时代性、阶级性和地域性。

在多民族聚居的东北大地,地理环境优越,东西南北贯通,各少数民族或游牧,或渔猎,或耕牧渔兼有,逐利而行。广泛的社会文化交流造就了东北文学勇于开拓、兼容广收的思维方式和实践取向,文学作品诞生之初就闪烁着鲜明的民族个性和地域特征,是多民族文学重新组构的结果。作为一个文学群体,东北作家继承和发扬了东北文学的传统,他们将自己的审美理想投射其中,追求着作品的审美价值,形成了独特的审美格调,在悲情与野性中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具有浓郁民俗和厚重文化的东北全景。勾连一些小说中的关键词,如怀北、胡子、萨满、白山、黑水、高粱、人参等等,我们会不知不觉地受到东北文化气息的感染;品味一下小说的篇名,如《万宝山》《松花江上》《鴜鹭湖的忧郁》《科尔沁旗草原》《伊瓦鲁河畔》《呼兰河边》《蓝色的图们江》《呼兰河传》《北中国》《大地的海》《北望园的春天》《故乡集》《归来》等,我们会为流亡者溢于言表的乡情而动容。“东北情结”蕴蓄在作家们的内心深处,承载着作家们的期盼向往,成为东北作家群审美理想的最好诠释。东北作家群的创作把个人的审美创造与整个社会的需要结合在一起,使个人的审美理想获得了彻底的升华。他们的作品不仅在思想性上获得了存在的价值,而且在艺术性上也超越了时空的局限,在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繁星满天的夜空中成为璀璨耀眼的一个星座。

当前,文学交流日益频繁,全球化语境更是对文学的民族风格和地域风格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如何在全球一体化中保持多元文化和多极文明,如何保持自己民族的个性和不同地域的特点是21世纪世界所面临的重要问题,文学发展也不例外。文学地域文化特征的形成既经过漫长的历史选择,又有人为的推动和诉求;既受到自然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又是社会各种关系的集中体现。想要通过一篇论文完全解析地域文化特征的成因不合乎实际情况。本文以东北作家群为例,旨在通过解析这一特定文学创作群体的生存环境、创作动机和审美理想来窥见地域文化成因之“一斑”。

[1][德]黑格尔.美学(1)[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9.

[2][法]斯达尔夫人.论文学[M].徐继曾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145-152.

[3]谢淑玲.东北作家群的审美追求[M].辽宁民族出版社,2007:63.

[4]马伟业.对东北作家群研究中存在问题的再认识[J].学术交流,2006,(8).

I206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672-2426(2013)09-0078-03

史健男(1981- ),女,辽宁沈阳人,硕士研究生,辽东学院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

责任编辑 丛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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