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志趣与隐士文化的变迁
——读杨晓山《私人领域的变形》

2013-12-12 16:01陈海若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7期
关键词:园林领域变形

陈海若

园林志趣与隐士文化的变迁
——读杨晓山《私人领域的变形》

陈海若

由于发现传统道德、政治和审美价值的取向与时代的冲突和差异,唐宋文人士大夫们将私家园林与玩好的收集与珍藏融合成“狭小”的“私人领域”。本文就公共领域的概念为比较对象,试图在杨晓山先生的带领下,从唐宋诗歌出发,探寻一个受挤压的真实空间。

私人领域 公共领域 园林 中隐

一、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

(一)私人领域

私人领域是与公共领域尤其是与国家权力机关相对应的一个范畴,其本质特征在于私人活动的独立性、自由性与自律性,处于国家行政权力的控制之外。而彼处唐宋时代的私人领域,即可理解为游离于君主权力之外、有自我支配能力并能完全掌控的大小合宜的空间范围。由于自我意识的凸显和自我能力的调控,顺理成章地,私人领域便按其所有者的个人喜好和志趣投向不断发展和完善。

然而在历史上,专制主义往往视私人领域与志趣而不顾,恣意以权势为先导,开拓自己的疆土。在前近代的传统社会中,臣民的一切,包括其生活、观念,都属君权支配的范围,与之相联系的是各种形式的思想钳制。置于此等桎梏之中,心中存有理想抱负的文人志士唯有一面宦游于浪潮之中,一面保持内心乐土的纯净与自然。为了永葆自由,寄托可似徜徉于山水间的情感需求,他们买房置地,不但于喧嚣的城市中体会到了田园之乐,亦使无归属感的虚空得到了很好的解决,私人领域开始盛行。而这种抽象的概念“需要一个空间”,“这个空间首先就是园林”。如此一来,一旦收到强权的召唤,便可迅速与草木葱茏中更换朝服,转而以奴仆的身份满足君权对于欲望的需求;赋闲之时,自斟一杯小酒,与青山绿水雕梁画栋之间游目骋怀,亦能品尝到“野”的趣味。由此可见,私人领域既是彼时亦官亦民的生活的载体,更是寄托与依赖。

(二)公共领域

与私人领域相对的公共领域,则或者被视为区别于社会领域的政治领域,或者被理解为呈现于外并将人聚集在一起的“共同的世界”,或者被规定为“介于国家与社会之间进行调节的一个领域”,这一领域向所有公民开放,公众及公共意见均形成于其中,公共领域的价值标准亦于其中孕育而生。

公共领域的价值标准,即是以大众的眼光审视需要被评定的对象。然而作为个人所有的私人领域,如若逐渐暴露于公共领域之中,不认同的声音和想法便会对其在无形之中进行打击和挤压,从而使原本“对”的个人旨趣,逐渐演变成“不合宜”甚至是“不对”的个人主义,在君权至上的唐宋,这无疑是不被允许的。为了使其“合法化”,通过公共领域价值标准的考虑,私人领域开始变形。

私人领域的变形昭示出一种现象,即身处园林之中,或身为园林的主人,视隐逸为此园存在的唯一目的,而隐逸的原因,恐怕要逃离外界的纷扰,独享私人空间赋予文人特定心境了。

二、私人空间里的“乐”与“闲”

(一)“乐”之大者——园林与玩好

园林是一个自然的空间境域,与文学、绘画相异。园林意境寄情于自然物及其综合关系中,情生于境而又超出由其所激发的境域事物之外,伴着绕梁余音,给感受者以遐想余地。中国园林又是自然环境、建筑、诗、画、楹联、雕塑等多种物象的综合,通过物象生发出不同的意境,使得在穿过亭台楼阁时,一步一景,各显奇妙,意境便产生于园林境域的综合艺术效果,使以往经历的记忆联想在踱步时纷然而至。而在此种意境的变化中,通常是以最佳状态而又有一定出现频率的情景为意境主题,其他景物作为辅助,主次分工有秩相得益彰,从而日臻完善,达到赏心悦目之功效。

园林作为空间上的实体,必是由众多独立的个体组成,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则要数各式各样的奇石了。这些奇石既在整个园林装饰中担当一员,又可作为独立的艺术品供人赏玩、收藏。在写作诗句时,文人骚客喜好将自己钟爱的石头比喻成各类相似的意象,借此抒怀。因此,石头不仅是诗人审美品位的表现物,更寄托了诗人的希冀与情感诉求。借洞察所选的不同意象,由此窥探诗人在不同情状下的情感走向;更可借此研究从诗人本身角度出发,对外界压力及打击的态度和响应,从而更好地审视诗人对于园林的喜好。

(二)对“闲”的满意与厌烦

信步在自己的园林中,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忆往昔的,几乎都是属于耆老群里的人。

在抒发自身快乐的同时,不免以此时闲适的心情为佐证,但就此反观,由闲适出发的对快乐的考究,结果并不唯一。

既要探寻快乐,就必须追根溯源,从闲适的缘由说起。不置可否,这群耆老中,必是有功成身退,真正畅享快乐人生的豁达者。他无须总揽过惊天伟业,只要是面对眼前的国泰民安,转而回归故园,于精致的山水天地中自得其乐。这是一种满足。然而,亦有另一种“快乐”的“满足者”。他们通常是由于政治失意,无心再于朝野上下征战杀戮,退而寻求安定。在静谧的园中,他们的脸上的确堆着快乐的微笑,然而揭开面具,刻着沧桑的面孔依旧眉头紧锁,满写着追悔与无奈,想必这也是一种“满足”了,当然,更是一种厌烦。

需提及的是,无论是哪一种快乐,园林的吸引确是一个重要因素。园外或乌烟瘴气,或歌舞升平,而至少在独属一人的园内,自身兴致使然的掌控皆可弥补大部分缺憾,他者难出其右。

三、“中隐”于市之艺术

(一)“大隐”与“小隐”

所有形态的隐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即把个人和社会在某种意义上对立起来。在他们看来,社会上的政治权力以及人群会给他们带来威胁,这种威胁可能是对个人生命造成了威胁,也可能是威胁到了自身的德行的完整,但是,个人的力量又不足以对抗这种威胁或者改变这种威胁,因此逃避也就成了唯一可以选择的路。自古以来就有两种隐逸形式可供选择,首当其冲便是“大隐隐于朝”。

在朝为官,面对尘世的污浊、倾轧和钩心斗角却能保持清净幽远的心境,不与世争,不与世浊,唯享悠然自得的生活,谓之“大隐”。然而“大隐”之士实在少见,皇权的政治高压下,何以在党派纷争不断的朝野中安身立命?想必是难上加难,因而对于“大隐”成功的壮士,理应表示鼓励与赞叹。

所谓“小隐隐于田”,即是看破人生,亦可以理解为心灰意冷、解甲归田、超然于物外的人生态度。回归故里,种个几亩田地,将田园生活的体验发挥到极致。不得不赘述,此等隐逸太过消极,心中惦念着未酬的壮志,再纯净的溪流也难以净化斗争的心。

(二)“中隐”之道

不同于“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隐居在喧闹的市井中,视他人与嘈杂于不闻不见,从而求得心境的宁静,这是中隐。当然,着实需要一处闹市中的幽静之地成就此番隐逸,园林可谓最佳的选择。

身处园林之中的“中隐”,可谓妙哉!可于入朝前执樽游园,与鸟雀斗趣;亦可就着诗兴,身着朝服、泼墨挥毫。中隐出自禅宗,是一条保持人格独立、完善自身的道路,虽不见得两袖清风,却也称得上自得其乐,不积极进取以求荣达富贵,而是任运随性,真正做到心灵的放浪形骸,转而追求一种非贵非贱,处穷通之间的仕途生活,才是隐逸中的臻品。

(三)“中隐”的变形

很庆幸,费尽周折,终于在城市中寻得一片净土得以“中隐”。而既是市朝,总会氤氲权势的气息,隐于市的文人身处其中,难以闪躲。受到公共领域价值标准的评判,如此良策被公布天下,“中隐”已然不能算作明确意义的“隐逸”,而逐渐演变成暴露在众人眼光中的寡居。身居官位不作为,亦没有全身心投入自然的怀抱、心灵的虚空,势必遭到公共价值标准的嘲讽乃至倾轧,进而导致变形。官场恶霸也开始“中隐”,囤积居奇,大肆盗掠古玩字画怪石。最初的纯粹“中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官宦们的“大展宏图”,曾经流淌着的清澈溪流变得污浊不堪。此等变形,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四、结论

私人领域着实焕发着迷人的光彩,就园林的影响其魅力可见一斑,可此处的概念是与公共领域相对而论的。在公共领域的镁光灯照射下,园林艺术可能被排挤、被挑剔,可能不再拥有从前的姣好姿态。然而就文化价值角度考虑,私人领域的视角,着实为研究者打开了一个充满审美意趣的文化空间,使这个精致文雅的文化空间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化理趣建构中受到挤压并变形,夹缝中残存的是糟粕还是精华,进而在园林的自我转变过程中根究唐宋的文学艺术与政治、经济乃至社会生活的往来活动。而园林的主人——中隐于市的文人士大夫们,则以旁观者和当事人的双重身份感受到这种变形所赋予的魅力所在。他们身在仕途却不问政治,远离流俗却不遁迹山林,他们在混乱的党争中找到了避乱的安全岛,真正达到了“忧喜由己”的境界。

[1]李红春.当代中国私人领域的拓展与大众文化的崛起[J].天津社会科学,2002(3).

[2]宇文所安.中国“中世纪”的终结[M].北京:三联书店,2006.

[3](加)威尔·金里卡.当代政治哲学[M].北京:三联书店,2004.

[4](德)阿伦特.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A]//文化与公共性[M].北京:三联书店,2005.

[5](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1964)[A]//文化与公共性[M].北京:三联书店,2005.

[6]何鸣.揭开中国古代隐士的神秘面纱:遁世与逍遥[M].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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