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
小说从一位作家的自述开篇,以“我”的身份建构整篇文章,“我”本想以早些年阿部定的案件为线索进行创作,但因种种原因,最终无法如愿。但因机缘巧合,小学同学横堀的流离生活却成为了“我”可以向大家倾诉世相的最佳代表。小说通过横堀还有艺伎的流离悲惨生活来揭示出生活偶然性所表现出来的战后社会的必然。这篇小说具有典型的无赖派文学特点,它以自嘲手法对战败后“日本动荡的社会现实、人们苦难的生活及卑琐的心理状况”[1]110进行了深刻揭示。
战争中的人们是如此的不安定,生活窘迫,居无定所。战争给人们带来了深重的苦难,使人们无所依傍,因此,人心便也不再温暖。
作品开头仅仅是以寒冬深夜入笔,便给整篇文章设定了大背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紧接着便讲故事,老训导深夜拜访,本以为有急事相求,却不料竟是借谈论“时下的世相”为由要倒卖给我从京都弄来的黑烟,“我”隐语婉拒后,便有了这样一段思考:“国家的毁灭带来了黑市商和妇人的暴富,但黑市商中也有像老训导那样令人怜悯的人,妇人中也有为一个饭团卖身的人。”[2]23连老训导都要以做黑市交易谋生,并且装出一副虚伪和丑陋的嘴脸,然后“我”也自嘲:“令人怜悯的这位老训导尚有八千元的资本,而我呢,恐怕连五千元都没有”,更可笑的是“最近京都的祗园町艺伎一个月最高能挣十万元以上”。[2]23
“我”与艺伎的二三事。其一是美人座咖啡馆的艺伎静子,年少轻狂的“我”竟“爱”上了她,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她的过往,使“我”的嫉妒心被大大激发,这便成了事后“我”要创作艺伎生活小说的或多或少的构思。但是就是这样一位“我”心目中的神圣女子,当“我”提出要和她结婚时,她却轻描淡写似的说出自己和其他许多男人发生过关系,她那一句“只有相扑力士和拳击手的滋味还没尝过”[2]42便让“我”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好真是傻得要命。
这重点便是要说“我”与“色子”酒吧的老板娘的故事了。“我”因需要“一角钱艺伎”的材料和她熟识。酒吧老板娘早年本是宗右卫门町的艺伎,现在京都重操就业了。这位老板娘可是三番五次地挑逗“我”,终于有次差点失态,却因店里又进了人而告吹。不只是“我”,这位“既典雅又摩登的肉感女人”可是来者不拒,以此为生。否则,她别无他法,13岁失去母亲,又和继母不和,她无法在家生活,沦落至此之余,还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妹妹需要她照顾。这就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其实,这女老板娘和那一角钱艺伎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靠给男人献媚而谋生。作者是在嘲讽以贫民窟的流浪汉为谋生对象的一角钱艺伎。在作者眼里:“战后日本社会就是一副女人堕落、男人放纵的龌龊的世态。 ”[2]111
然而,男人又是怎样的放纵与龌龊呢?现实天辰的油炸菜馆老板,其实他与阿部定是有瓜葛的,一次在被皮条客给带走的机遇,他便遇上了阿部定,于是便鬼迷心窍,竟把阿部定包养了起来,在一个月中,“他像丢了魂儿似的每天晚上往哪里跑,只有在整夜像孩童般对女人唯命是从的时候,他才能感到自己生存的价值”。[2]73校长大宫先生更是道貌岸然,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是私下把阿部定据为己有,供自己玩乐,当他第二次去寿酒家时,他便让阿部定陪酒,并对她动手动脚。男人的龌龊最淋漓尽致地展现莫过于文章第四部分,为自己老婆拉客的皮条儿了。为了生存下去,他竟然以出卖自己老婆的色相为生,并且还说出“没有哪个男人碰过她不过夜的”这种话。
可就在“我”下定创作决心,准备开始的时候,房门响了,有人敲门。开门后,“我”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还曾与“我”有过恩怨的小学同学横堀:“他抬了一下头,随即像没脸见人似的扭向旁边,从左眼到腮帮子肿得发紫,还渗着血迹。已是寒冬腊月,他却还穿着夏衣,裤裆破了个大洞露出内裤,脖子上围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可能是为了御寒。”[2]53他便以这种形象,又重进入“我”的世界,“我”的生活。
可是这位对不起过“我”两次的复员军人、小学同学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的想法就变了,“虽说他干出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但我此时看到他冻得哆里哆嗦、可怜巴巴的复员军人模样,还没等发火就先产生了怜悯之心,便让他进了屋”。[2]56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是大量复员军人回国后,根本无法安置,就像横堀一样,回到家乡便开始颠沛流离,最终由一个被骗者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骗子。因为战争,国家资源被消耗殆尽,基础设施大多损毁,虽有美国的战后扶持,但在结束战争的前几年,“世民”的生活是苦不堪言的。
以上几个重要的故事情节,就是作者“我”要给大家讲述的世相。战争没有给日本带来利润,相反却是巨大的伤害。战后,由于大量的战争赔款和战败引发的巨大社会震荡给平民百姓造成了巨大的苦难。复员军人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黑市横行,良妇为娼。
作品《世相》作者织田作之助是日本“无赖派”的领袖作家,是日本肉体颓废文学的先驱,通晓存在主义,是一位现实主义文学作家。这篇小说以无赖派作家自嘲手法展现自我,对当时社会现实进行了无情讽刺与强烈批判。“小说在思想观念和艺术上的独特展示,不仅让我们看到了战后日本国民真实的心灵世界,更重要的是体现出了战后日本小说走向繁荣的文学生态价值”。[1]110下面,根据这些,我们便来探讨一下小说的思想价值。
对战争的无情批判。战争在文学作品中,几乎没有正面影响。第二次世界大战对日本而言,无疑是一场失败后的空前的灾难,它给日本人民的生活带来巨大痛苦,对日本社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老师是多么神圣的职业,然而,为了活下去,老训导不得不拿出所有积蓄去投机倒把,做黑市交易;大量青壮年被应征入伍,死的死,伤的伤,间接导致日本人口发展出现断层。有幸回国的复员军人却无处安身,无工作可做。算得上是有工作的呢,作家的收入竟然比艺伎一个月的收入都低得多。作者对日本战后现实社会的真实写照,极大地讽刺了战争的不义与不宜。
对自由思想的追求。作者早于《世相》所创作的小说《青春的反证》被禁销,说明日本国内是限制言论自由的。文章中“我”遇到左翼的海老原,在我们之间的对话中,“我”有这样一句话:“与其相信左翼思想,还不如相信饿肚子的人的空腹感。”[2]33身为无赖派的代表之一,“无赖派作家对传统私小说进行了创新发展,给予了私小说以深刻的社会内容。织田与其他无赖派作家一样,资质和风格都与战后秩序紊乱的混乱期社会风潮极相配,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极不相信权威乃至表示反抗。”[1]111因此,作者寻求文学创作上的突破以求得自由思想,追求人性的本真。
作者是大阪人,其创作便也没有离开大阪这一自然环境。我们知道,作者织田也通晓存在主义,存在主义中有一种观点:世界是痛苦的,人生是荒谬的。存在主义文学家善于表现人的不幸和毁灭,再加之作者织田很早就失去双亲和家庭,内心不免有流浪之感。所以,小说《世相》便能写出战后日本社会的动荡、国民的苦难,而大阪就是其中的缩影。小说的最后值得大家注意,文中提到“色子”酒吧的老板娘弃娼从良了,从前老板娘被种种原因所逼迫沦为艺伎,现如今却早已退出“江湖”。这便是我所理解的人性的本真。每一位堕落的人,到最后或许就能从堕落的极致中解脱出来,成为正正常常过日子的人。
以上三点便是我对文章的简单理解。小说生动深刻地揭露了日本社会在战后混乱不堪、国民在生活上困苦艰难的局面,从现实角度出发,向读者展现世态的悲凉与沧桑,这就是现实主义作品的可贵之处:与其悲古伤怀,不如参透现世。
[1]刘炳范.讽刺小说私小说元小说织田作之助 《世态》解读[J].齐鲁学刊,2007(2).
[2]织田作之助.世相[M].侯为,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