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体育消费论

2013-12-07 20:54
山东体育科技 2013年3期
关键词:娱乐消费体育

宋 昱

(上海体育学院体育赛事研究中心,上海 200438)

有关中国古代体育经济现象及其演进发展的研究一直是体育史和体育经济研究的盲点,这既与资料匮乏艰涩有关,也与相关领域学者的知识范围和研究思路有关.从经济史学尤其是制度经济、制度变迁与演进的视角研究古代经济问题是当代经济史学研究的重要趋势,本研究截取唐代居民消费问题作为古代体育经济研究的着眼点,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学术效果.唐代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发展的高峰,唐代国势发展的领先地位为世界所公认.由于历史变迁和资料保存传承的缘故,唐代存世文献相对丰富,这为我们研究唐代体育娱乐消费提供了一些线索.

1 唐代体育消费的历史背景

1.1 唐代政权建设与社会经济发展概况

公元617年,隋朝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利用隋末农民起义的历史机遇,在晋阳(今山西太原)起兵,经过1年南征北讨,于公元618年夺位称帝,建立唐朝,是为唐高祖.唐初统治者重视经济生产,强化政治军事统治,推动文化繁荣,扩大对外交往,使得唐王朝迅速成为东方强国,唐都长安更成为世界闻名的大都市,整个国家呈现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盛世风气[1].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唐王朝由盛而衰,藩镇割据、宦官干政及朋党之争成为困扰唐中后期社会政治局面的三大顽疾.唐朝末年爆发了黄巢农民军起义,公元907年,藩镇将领朱温趁机夺取政权,建立梁朝,史称后梁,开始了五代十国割据混战的时代.

纵观有唐一代的历史变迁,可以看到,发展、兴旺和开放、包容是其王朝风气的主流,从贞观之治、永徽之治到开元盛世,再从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到宣宗之治,唐王朝缔造的繁荣时期可谓悠久绵长,呈现出封建社会发展的盛世特征.唐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法律条令,管理国家经济事务和士农工商的经济生活,产生了高度发达的封建商品经济和对外贸易,极大提升了古代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和地缘政治力,吸引世界各国人员和周边民族前来朝拜、交流和进行商业交往,充分体现了华夏文明的包容力和影响力.

1.2 唐代经济政策变革与体育消费环境的优化

唐王朝的建立者历经隋末农民战争的历史风云,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治国真谛,自王朝?建立之始,就注重轻徭薄赋和奖励耕织的经济政策.在财政税收优惠政策的基础上,辅以宽严适度的律令制度,颁布《永徽律》,编纂《唐律疏议》,明确规定了促进官营和私营工商业发展的法律制度,既规范了手工业发展的官私分立,又促进了官方和民间商业活动的发展.正是在这种直接刺激经济发展和生产力水平提升的政策背景下,唐朝人的余暇时间和消费福利水平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同时,唐王朝的建立者和当权者源自西北关陇贵族政治集团,具有西北少数民族遗传基因,又历经魏晋南北朝变乱之时局,形成了尚武之风.基于上述情形,随着王朝政局稳定承平,唐代体育娱乐消费环境相对前朝优化,尤其是宫廷贵族集团和士绅阶层凭借其优越的身份地位和权利垄断,形成了较为丰富的体育娱乐休闲活动项目和风气[2],一方面拉大了其与平民百姓的距离,另一方面又影响到了民间竞相攀比之风,民间练武和舞剑盛行,剑术与徒手格斗技能广为流布,客观上促进了民间健身娱乐活动的发展.

1.3 唐代国际交往的深化与体育文化交流的繁荣

唐王朝的强盛和繁荣,也依赖于对外经济文化交往的扩大和深化,无论在对外贸易、对外文化交流和外事交往等方面,唐代都远优于其前朝历代的情形.近自东亚地区的日本、朝鲜、安南等域外邦国,远自欧洲大陆的古罗马帝国和西亚的波斯、大食诸国,都遣使来朝,与大唐从事经济贸易活动和文化学习交流.唐朝也派出官员、商人和僧徒前往上述国家开展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交往活动,极大地促进了国家的经济文化发展和包容增长.在民族交往方面,唐王朝通过通商、征战、和亲等多维做法,不断强化其影响力、控制力,同粟特、吐蕃、吐谷浑、羌族党项、突厥各部等建立了长期的交往关系.近年来,在山西太原和陕西西安相继出土了中亚粟特人首领的墓葬,显示其已经逐渐汉化为大唐官员,其墓葬形制、陪葬器物和壁画内容均受到唐文化的影响,在部分壁画上展现了墓主人生前参与民间体育歌舞娱乐活动和骑马射猎、打球击鞠的场景,展现出唐代体育娱乐活动融合发展的鲜活场景.唐都长安城和当时集中于黄河流域的大城市如东都洛阳、晋阳等地,均留下了大量各国和各民族使节、官员、商人等的历史遗迹,向后人昭示着曾经的万国来朝之胜景.

2 唐代体育消费的项目与场所

2.1 唐代体育消费的项目选择

唐代体育娱乐项目较之前代有了很大的发展,无论在宫廷显贵之家,还是市井百姓之间,都频繁开展着诸如习练武术、打球击鞠、投壶射箭、骑马打猎、乐舞游野、导引养生、角抵相扑等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体育活动[3].这些活动,有的属于参与性的,得到人民群众的热爱,也让封建统治阶层欲罢不能,如唐中宗、玄宗皆热爱蹴鞠运动,亲自下场踢球,带动了宫室贵族的踢球潮流;还有的属于观赏性的体育活动,如欣赏相扑斗力,观看乐舞表演和射箭比赛[4].随着封建王朝承平日久,一些富家子弟和文人雅士纷纷寄情山水,喜爱郊游打猎,闲暇之余饮酒赋诗,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不朽篇章.据有关研究统计,在《全唐诗库》2 529位唐代诗人的42 863篇诗中,与球类活动有关的就达99首,且有多首诗词描绘了唐代民俗体育活动的兴盛场面,内容涉及寒食、阳春、端午、重阳等节气中的蹴鞠、拔河、龙舟、登山等活动场景[5],既让后人看到了唐代先民的生活习俗,又让我们了解到了唐代体育活动的胜景.此外,唐代女子的体育活动也为近世研究者所关注,唐代女子的社会地位有所提升,比之前朝女性得到了更多自由交往的机会,女子体育娱乐的主要项目包括骑马、射箭、击鞠、杂技等多种形式[6],这些唐代女性的体育活动在唐诗和相关典籍中也多次出现,成为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少有的妇女独立自由的注脚.对上述体育娱乐项目的开展,已有研究主要停留在文化分析和史料堆砌,未及其所必须涉及的消费问题,这显然是有很大缺憾的.显而易见的是,参与性体育娱乐活动的开展,必须购买必需的用具,如弓箭、马匹、蹴鞠、棋盘等;观赏性体育娱乐活动的进行,需要支付艺人的佣金与打赏、射猎雅游的川资和必要的其他日常开销,这些都需要一定的金银资本,简而言之,这些体育娱乐项目的开展,实质是就是一个体育消费的选择和执行过程.

2.2 唐代体育消费的场所变迁

在中国古代的农耕文明下,工商手工业相对落后,没有专门的体育用品、体育器材店铺,也长期缺乏商住分离的合理城市规划,加上较为严格的社会等级制度,导致古代体育娱乐场所相对缺位,鲜有关于体育消费场所的记载.这种情况直到唐代始有变化,其标志是唐都长安城的规划建设及其巨大影响力的传布天下[7].唐长安城分为廓城、宫城和皇城三部分,廓城为平面长方形,东西长9 721米,南北宽8 651.7米,周长36.7千米.每面有3座城门,除南面正门明德门为5个门道外,其余皆为3个门道.廓城内有南北向大街14条,东西向大街11条.明德门至皇城正门朱雀门的朱雀大街位于全城中轴线上,宽达150余米,是今北京东西长安街宽的两倍.其他通城门的大街也多宽在百米以上.垂直交错的大街将廓城划分为108个封闭式的里坊,坊内有民居、官衙、寺观等.朱雀大街两侧的四列坊面积最小,只设东西两个坊门,坊内有横街.皇城两侧诸坊面积最大,四面开门,内置十字街.当时继承了北魏洛阳城的军事管制制度,坊门有兵把守,早开晚闭.廓城内有东、西二市,东市称都会,西市称利人,各占两坊之地.市内设"井"字形街道,沿街列置店铺.文献记载西市附近集居了许多中亚和西亚的"商胡"、"胡客",其西南相邻的崇红坊,还设有波斯祆教(拜火教)寺,当时这一带为中西贸易与文化交流的一个中心[8].上述这种市坊分立的格局极大地规范了城市功能布局,在中国古代城市建设中首次实现了市场专门化和区域化经营,并规范了市的营业时间和财税制度,为官员百姓的日常消费生活提供了便利和制度保障,同时促进了消费品和社会服务的集中经营与集聚发展.同时,市内还分行,不同的行代表不同的商品门类,这就为体育娱乐消费的相对独立开展奠定了场所基础.此外,胡汉商人与消费者集聚一地,开展市场交易竞争和价格博弈,既产生了一大批新富商人阶层,提升了社会消费能力,又促进了消费者福利水平的提高,可谓一举多赢的创举.长安城的建设布局极大地影响了同时期和后世中国其他城市和东亚国家大城市的规划布局与城市建设,堪称消费经济城市建设的典范,此后,唐王朝境内出现了不同层次的交易市场,分为都市、府市、州市、县市等不同层次,为商品消费的便利化提供了场所保障.在长安的东西两市里,不仅设置了较为完备的市场管理机构和专营马匹、球类等的商铺,还有较为清晰的市场秩序、价格、店铺位置的规定[9],这些无疑是古代体育消费经济发展中的重大进步.唐代的体育娱乐消费也正是在这种高屋建瓴的城市布局和商业规划下发展和繁荣起来的.到中晚唐时期,坊市制度管理废弛,一方面破坏了原有的市场格局,不利于体育娱乐的市场管理,另一方面又打破了既有格局对部分流动商贩和卖艺者的限制,促进了体育娱乐活动的供给的丰富,使得更多中下阶层居民的体育娱乐消费选择多元化.

3 唐代体育消费的资金与消费水平

探究体育消费问题,离不开体育消费资金来源和居民支付能力的研判.虽然已经查阅的资料尚不能展现唐代体育娱乐消费活动的全貌,也不足以深入分析居民体育消费能力,但仍然可以从宏观把握和点面结合的角度,分析唐代不同阶层居民体育消费的来源与能力问题.

3.1 唐代体育消费的资金来源

尽管唐代体育消费伴随经济发展和城市规划布局的优化而日益繁荣,但不同社会阶层进行体育娱乐消费的资金来源却有很大区别.对于王朝统治者和贵族士绅而言,他们的体育娱乐活动项目丰富,次数较多,有的贵族甚至日夜舞乐笙歌,击球游猎,如据《资治通鉴》卷266记载"唐末,淮南节度使杨握喜击球,昼夜作乐,竟在球场上燃十围之烛以击球,一烛费钱数万"[10].另据《新唐书》等史料记载,唐僖宗李儇擅长蹴鞠、斗鸡、骑射、剑戟、围棋,还特别痴迷马球运动,留下了自诩"马球状元"的笑谈,直至黄巢起义军逼近长安城的万分紧急时刻,僖宗还主持了荒诞无稽的"击球赌三川"比赛,靠马球比赛的成绩决定封疆大吏的地盘和前程.这种耗竭资财以供恣意娱乐消遣的行为,既表明统治阶层和官僚贵族脱离群众的奢靡状态,也体现出过度的体育消费现象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了.末世皇帝的过度娱乐行为,不仅破坏了朝廷纲纪和宫廷行为准则,也打击了正直官员的进取心,损害了王朝信用.同时,各级官僚的过度消费开支,显然不是个人官俸所能满足的,必定来源于压榨百姓的不法所得.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体育消费的吸引力和独特魅力,让大唐皇帝和官僚贵族欲罢不能.

对于中小商人、下层地主和手工业者而言,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他们成为社会的中产阶层,过着相对富足的生活,时常聚朋会友,开展一些开销不高的体育健身娱乐活动,参与岁时民俗体育活动[11],便是自然和常有的事情.比如大诗人李白和杜甫,虽然没有稳定的官方经济来源,过着漂泊的生活,但他们毕竟不是贫民出身,加之才华风流,诗文养身,寄情山水,不吝资财,于是留下了许多不朽名篇.

3.2 不同阶层的体育消费水平与消费结构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高峰,经济繁荣,生产力水平很高,这就极易出现体育消费的空间.不同阶层的民众根据其各自的收入水平和消费理念支付体育休闲娱乐消费的开销,一时间上至王孙贵胄下迄黎庶百姓,都有各自的消费项目,也对应着其各自不同的体育娱乐消费水平.1972年,陕西乾县出土了唐章怀太子李贤墓,墓室内壁绘有精美绝伦的《马球图》壁画,生动展示了初唐时期马球竞技的激烈场面和宏大场景,这也让后世研究者从一个角度窥见了当时王室体育娱乐的消费能力和耗费之大.初唐诗人王昌龄是著名的边塞诗人,他在《从军行》诗中有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斩楼兰誓不还."该诗正面描写了唐代健儿远征戍边的悲壮场景,但侧面却表达出常年习武征战的耗费,战马、金甲都是军需物资,对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而言,又是其安身立命的基本装备,这体现了国家养兵习武的消费所需甚重.唐代女子体育的兴起是一个亮点,这体现了民族融合背景下女性地位的提高,以及妇女经济话语权的增强,中上层女子的体育娱乐活动取得了很大发展,在已经出土的唐代文物彩绘和造型人物俑中多有女子体育和舞蹈的场景,恰是唐代女子体育兴盛的实物证明.此外,唐王朝是在马背上打天下、征战中求生存的,有唐一代,军事压力和动力都较大,加之中晚唐时期藩镇割据,对外征伐不断,唐代尚武之风很盛,武举制度系统化和持续开展,也对民间有产者习练武术,进行传统体育消费打下了社会基础.相比于那些王公贵族和仕宦沉浮的有产者而言,一般百姓的体育消费则主要集中在低水平、少耗费的棋类、登山、投壶、射箭等群众喜闻乐见的项目上,耗费较多的龙舟等集体项目则依靠村社集体出资、共同消费和操办的形式得以维系和传承.总体而言,唐代中上层社会的体育娱乐消费以炫耀性目的为主,兼具娱乐性[12],下层民众的体育消费则以养身健身和民间结社目的为主,兼具有限的休闲性特征,这也反映了不同阶层体育娱乐休闲消费特征和结构的差异.此外,唐王朝前期与中后期具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性不仅体现在经济、政治和军事形势上,也表现在审美观念、娱乐观念和消费活动的变迁之中,在这种历史演进和社会变迁过程中所展现出的体育消费的演进与变迁也值得玩味和思考.

4 小结

唐代是我国封建经济和社会消费繁荣发展的时期,也是民族民间体育项目进一步融合、凝练和发展的时期.随着各国各族民众心向大唐的集聚与播迁,唐王朝呈现出少有的海内升平胜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唐代体育消费呈现出覆盖面广、参与者众、消费水平和消费选择多元化的特征,一方面促进了唐代封建国家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繁荣、文化开放融合,另一方面又刺激了民族民间体育的发展,提升了中国传统体育技艺的水准,扩张了中国古代体育项目的类型和形式,因而具有重要的史学价值和经济意义.中晚唐之后,随着政治军事形势的压迫和民间经济凋敝,唐代体育消费也出现了衰败的景象,这充分体现了体育休闲消费的社会属性和经济依附性,这种体育消费的性质特征是持久的和值得深思的.唐代体育消费的初步研究,是对中国中古社会经济研究的一个新探索,也是对古代体育经济史研究的初步尝试,必然存在很多不足的地方,尤其是对于唐代历史转折与体育娱乐消费变迁过程与原因的深入探究,是文章尚未展开的关键点.然而,也正因为这个领域存在各种研究条件上的限制,才更加需要经济学、历史学和体育学背景的学者共同加入进来,开启这个新的研究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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