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福国
政党与社会的关系已构成中国国家建设和社会建设无法回避的结构性问题,但任何一个政党要有效地动员社会力量实现自己的执政目标,必须在重塑整体性政党纲领和基层社会动员机制方面确立有效、合法和持续的制度模式。对于单一执政党的我国而言,宏观的政党建设结构关系到执政合法性和国家建设的展开方式,而基层政党建设的形态则关系到它在基层社会动员机制的有效性和基层社会建设的进展路径。在某种意义上,基层党建的开展关系到中共整个政党建设的战略推进,关系到执政党的合法性和有效性的具体实现。
中共十八大报告提出“党的基层组织是团结带领群众贯彻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落实党的任务的战斗堡垒”。面对新的时代背景和社会格局,我们需要从整个战略理念上来重新认识和思考基层党建的重要意义和功能,从而解决在基层社会发展变迁基础上落实和表达中国共产党如何有效执政和执政方式现代化的重大问题。它具体化为两个层面:一是如何强化基层党组织与社会群众的联系纽带,使执政党的群众路线工作能持续深入和有效开展,从而实现党组织对社会多元力量和利益的整合;二是如何实现基层协商民主的有效推进,使基层党内民主与社会自治实现有机结合。具体到基层党建的路径和方式层面,是以逐步实现党内民主的组织建设为基础,落实群众路线实现的机制和载体,以协商民主的形式来推进基层公共事务的治理。这一战略要求在本质上是要把基层党建与基层社会治理融为一体,从而使得传统封闭式的基层党建模式,转变为一种开放式的形态和格局。只有政党建设的基层开放格局形成了,基层党建才能成为基层社会治理的战略资源,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离开社会治理开展基层党建,政党也就失去了资源支撑和执政依据。
新时期的执政党建设一直着眼于提高其执政能力,期望保持党的各级组织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力图实现价值引领与群众动员,在注重制度创新基础上实现拒腐防变,最终形成与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建设相适应的“总揽全局、民主开放、公开透明、充满活力、纪律严明、基层稳固”的党建新格局。这一任务和目标就需要创新基层党建的路径,以开放式的党建形态来完成这一使命。
1.传统单位化党建的时代挑战
中国共产党在城市的基层政党的传统建设模式,建立在城乡二元结构所规制的“人口有序流动”的社会基础、计划经济体制下生产单位提供“社会资源”的政治基础、“党支部建在居委会”的组织基础的三大基础之上,因而以党组织为核心的整个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呈现出一个“革命”阶层“统治”其他阶级的革命结构,也形成了一个封闭性的基层党建模式。改革开放30年来的社会和经济发展,使得中国社会出现了与建国后前三十年很大不同的社会利益格局和社会群体组织方式,传统的“政党-政府”主导一切的社会发展格局和封闭性党建模式所形成的简单的“组织内”和“组织外”的二元区分的基层党建结构,出现了社会治理的乏力和被动应对的局面,这就使得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能否在快速变迁的社会结构中保持有效的组织力量存在,这是一个需要严肃审视的问题。
因此,执政党的政党建设格局需要准确把握当前中国所处的发展阶段,深刻分析在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市场化、国际化进程不断加快,以及经济体制深刻变革、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的新形势,真正面对当下社会治理面临的新挑战新任务,思考如何重新动员社会的新命题。否则,政党建设就面临着极大的风险。
2.城市基层党建的开放趋势
现代城市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体现为:常住人口总量快速增长,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剧,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压力加大;社会矛盾多发,收入分配差距依然较大,群体利益诉求日趋多样、协调难度增大;不适应开放、透明、信息化条件下的执法行为依然存在,依法行政的力度和执法公信力亟待提高等等①参见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中国共产党上海市第九届委员会工作报告——创新驱动、转型发展,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而奋斗》,《上海东方日报》,2012年5月19日。,这些压力最终会体现在基层党组织的建设上来。
任何一个政党在基层社会的组织建设中,都一直强调对社会的开放,从而形成有效的动员。例如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之所以能够保持长期执政,在很大程度上讲,是因为其基层组织的成功的适应性变迁。以大历史的脉络观之,在人民行动党六十多年的执政历程中,它的基层组织网络经历了从政治功能,到管理功能,再到服务功能为主的不断开放的发展历程。同时,中国近几年来,国内许多地区也在基层党建方面进行了开放式党建格局的不断探索试验,并且取得了一系列新的方式和方法。上海闵行区古美社区(街道)即是其中之一。
2007年底到2008年初,上海市磁悬浮线路优化方案和环境评价报告无法得到沿线部分市民的认可而引发“集体散步”形式的抗议事件,引起了闵行区委对当下基层党建方式的深思,随后闵行区委以完善党内民主决策机制为核心,对基层党建的具体实践方式提出了开放式的要求。事实上,区域化党建是基层党建的基础平台,开放式党建形成了对区域化党建提升的途径,在形态上把区域化党建的开放内涵全面地体现在基层社会治理的各个层面,以下我们将结合闵行区古美街道的实践经验对开放式党建的理念和内涵展开探讨。
1.闵行古美社区党建的开放演绎
作为最基本的城市政府单位的街道,在现代城市空间里承担着十分重要的社会治理使命和探索责任。但是街道一级的政党和政府组织,既面临着大量人口集聚所带来的公共事务的体量规模,同时又缺少乡镇一级政府具有的明确而独立的政府职能,因此,城市基层社区党建的核心内容和目标方向是什么?基层党组织建设在整体性的社会建设中应该发挥什么作用?这些命题构成了上海市闵行区古美路社区(街道)一系列探索实践的中轴。
(1)社会基础变迁引致的基层党建变化
根据“古美社区新上海人需求调查工作小组”的相关调查数据,可以观察出古美社区的新生人群结构呈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第一,年龄层次偏向于中青年,(18-49岁)占到调查对象总数82%以上。②其中18-34岁200人,占43.2%;35-49岁181人,占39.09%;50-59岁34人,占7.34%;60岁以上48人,占10.37%。第二,学历层次普遍较高,③在受访者群体中研究生及以上42人,占9.07%;大学本科134人,占28.94%;大专106人,占22.89%;高中及以下181人,占39%。其中大专以上学历占到总数61%以上。具有较强的职业竞争力。第三,收入状况总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①这一群体的家庭年平均收入3万元以上的占78.83%,其中,3万元—5万元的占29.81%,5万元 —10万元的占21.17%,10万元-15万元的占15.12% ,15万元以上的占12.74%。第四,居民构成大多为导入人口,其中有中心城区的动迁人口、来沪创业的新上海人,以及部分的外籍人士。从他们的身份来看,呈现“三多三强”的特点,即“知识分子多、新上海人多、职场人士多”,同时他们“参与意识强、维权意识强、监督意识强”,因而从需求特点可以看出这一群体呈现出“文化需求多元、生活方式多样、诉求表达多方面”的典型特征。
由此,古美社区的基层党建工作也相应出现了新的变化:①社区党员结构发生较大变化。首先,居民区党员构成社区党员的主体,体现了未来“党员回归社区”典型结构特征。目前社区党员群体中,机关事业单位党员115名,占党员总数的2.52%,而居民区党员4080名,占党员总数的89.43%。大量党员从原有单位脱离出来,回归到社区当中,构成了与传统的社区党建对象以单位体制外的少量党员为主而完全不同的结构特征。其次,两新组织党员在逐步增加。古美路社区(街道)的两新组织党员367名,占党员总数的8.05%,这一比例远高于机关单位的党员数量,不同于传统的“单位中国社会”的两新组织党员逐渐壮大。再次,党员的知识结构和年龄结构明显变化。社区(街道)党员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党员931名,占党员总数的20.41%;大专学历的党员1055名,占党员总数的23.13%。而从年龄来看,60岁以下的党员1342名,占党员总数的29.42%;60岁及以上的党员3220名,占党员总数的70.58%。②基层党建的结构发生了变化。上海闵行区一直积极推进区域性大党建工作,古美路街道在区委组织部的指导、关心和帮助下,通过对体制内和体制外各类资源的有效整合,创新组织设置,重整组织架构,同时按照行政组织、驻区单位、居民区三条线,理顺社区党的组织关系,设置了古美路社区(街道)党工委以及行政组织党组、综合党委和居民区党委等三条线的“1+3”的组织建制②《古美路社区(街道)党工委筹建与运作基本情况》,2007年。。从而进一步整合社区(街道)党工委在社区的组织和工作资源,期望提升社区(街道)党工委对社区工作的组织和领导能力。③党建理念和形态发生了新变化。古美路社区(街道)从1999年成立之初,基层党建经历了以解决民生需求为主增强凝聚力,然后到建设社区文化促进价值认同,再到以区域化党建为契机注重社会资源整合的阶段。在此基础上,古美基层党建以进一步加强以党组织建设为内核,巩固党建的整体效能,促使党建从传统的方法创新上升到制度化建设,加强社会建设和组织创新的联动,提出了“开放式党建新形态”的战略目标。通过开放式党建的新形态着力解决在此模式下存在的深层次瓶颈问题,从基层党建的理论高度重新审视街道党组织的机构设置的合理性与规范性,试图回答中国目前基层党建提出的核心问题。
如果说2006年以来的古美党建,是在既有的党建理念下的积极和优秀的执行者,那么2011年以来的古美党建,则正在以一系列看似分散而实有内在理念关联和逻辑关系的基层实践,开始有意识地、主动地推进开放式党建的大格局。这既与区域化党建的要求目标相一致、又是一种自觉地在理念、意识、途径、方法和措施上从整个制度建设高度上的有效构建。
古美路社区开放式党建的全新演绎,是根据新形势下城市社区的人口流动和社会结构变化,基层党组织不断增加而导致的管理体量增加,按照明确的党员人口属性进行归类而成具体的领域,然后进行明确的党建工作分工,形成党员管理组织的形态创新。
因此,古美路社区(街道)开放式党建对于中国党建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有效地整合了中国社会共治要完成两个历史使命:一是通过共治达成有效的社会治理,二是形成开放式党建。前者是社会共治的目标,后者是政党在新时期基层建设的方向和目的,也是形成社会共治的必要条件。只有基层政党建设形成开放式党建格局,才能有效地动员社会,整合社会的多元力量,从而重新建构起政党有效领导社会的结果。
而针对如何落实在群众路线基础上的党执政方式现代化和推进基层社会协商民主的两大问题思考,闵行区古美社区(街道)多次调研与理性分析社区党建在开放的社会结构背景下,就如何适应新的趋势而回应多方面的现实需求,以基层党建的建设形态创新回答了这一命题提出的任务:基层社会空间中的执政党建设,需要一个开放的格局和空间,这一开放式党建新的结构基础是群众路线,其外在形态是协商民主,目标是通过开放式的建党格局,实现社会共治,从而创造储集层社会治理的新形态。
图1 上海市闵行区古美街道开放式党建的结构图
因此,由以上阐析和论述可知,开放式党建是一种党建的各个层次和整体体系的开放,而不是单一的某一方面的开放,否则开放式党建的格局就无法形成。具体而言,开放式党建的开放层次和体系包括:(1)党建整体理念和具体观念的开放;(2)党建的组织方式和工作方法的开放;(3)基层党组织建设模式的开放;(4)基层党建绩效评价方式的开放;(5)党建工作者视野的开放。
开放式党建的理念是要以开放的党建格局,实现政党的在社会建设和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引领功能,从而加强党的领导作用。(1)党组织的引领功能,通过政党组织的建设来统合基层社会治理,而不是使得党组织脱离社会;(2)党组织的结构开放,使得基层党建活动融合到社会建设当中;(3)政党与社会的协商,通过多元的协商渠道形成政党与社会的有效互动;(4)社会开放式监督,通过社会的监督使使基层党建具有持续的社会发展动力;(5)社会多元共治,形成党建格局下的多元力量参与社会治理。
开放式党建的主要目标是为了解决新时期下政党在基层社会中执政的合法性和有效性,概括起来,其主要目标包括:(1)增强执政党的基层组织凝聚力;(2)巩固政党执政的广泛群众基础;(3)使党组织成为整合各种利益和信息的中心;(4)推进党组织在法治框架下的社会管理能力;(5)通过开放式党建强化党的基层民主引领能力。
社会民众是任何一个政党的力量之源,无论是多党竞争还是一党执政,在某种意义上讲,对于一党执政多党合作的中国政治格局而言,保持执政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更是中共的党建之本。作为执政党,中共历来重视群众路线在党建中的重要意义和功能,中共十八大报告“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更直接体现和决定了开放式党建的社会基础必须是群众路线,或者说是重新建构与社会群众的路线上的联系,走出一直以来的历史合法性依赖的“乌托邦”。因此,基层党建必须结合社会建设,特别是通过建设社会公共组织来凝聚社会力量和各种资源的重要性。只有在这种与群众结合的过程中,执政党的基层党组织才能不断增强自己的感召力和领导力,才能真正体现引领社会培育和促进社会发展的作用,充分浸润社会生活之中,完全融合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日常需求中去,真正实现执政党与广大群众水乳交融的局面。
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基本工作路线,在中共的执政理论体系中被看成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的三个基本方面之一,在一定意义上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根本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它的实践有效性,已经为中国共产党数十年的奋斗历程所充分证实。邓小平说“群众路线和群众观点是我们的传家宝。”把马克思主义同群众路线统一起来,是中国共产党建党以来最关键的理论探索①《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一九八一年六月二十七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一致通过)》,人民网,www.XINHUANET.com。,使得它从一个小党、在野党和革命党,逐步成为大党、执政党和建设国家的领导力量。
在新的社会发展时期,社会利益诉求多元,矛盾也呈现出多发态势,因此基层开放式党建的一个关键支撑点就是要更加充分实践群众路线,而不是削弱群众路线。从另外意义上讲,执政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党是为人民的利益而存在和奋斗的,但是在意见和信息的表达上,党永远只是人民的一小部分,如果不能贯彻群众路线,党的意志就无法动员群众,会导致党的一切斗争和理想不但都会落空,而且变得毫无意义。
因此,在基层社会中的党组织建设,尤其是在人口高度集聚的城市基层空间,党组织如何通过开放式党建,在群众路线执行的基础上,收集民意、理解民意和尊重民意,从而在民意基础上制定出更好的政策和方针,才能形成一个有序的社会治理结构。
中共一直重视要把提高各级党组织整合社会资源和引领群众的能力作为执政能力建设的一项重要任务,主动接受舆论监督,善用媒体与群众交流、做好群众工作,要“切实加强党的基层组织建设,更好地凝聚党员、凝聚群众、凝聚社会。”因此,古美开放式基层党建形态始终强调必须坚持党的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在基层党建具体的工作实践中,在组织建设的每一个细节中,都注重重大决策和重大政策的出台要充分发扬民主,广泛听取民意,尊重多数人的意见,努力在社会共识基础上形成政策和制度,使得党组织的决策真正从群众中汲取智慧和力量。
1.开放之一:开放式党委决策。古美社区开放式党建探索了开放式决策机制,包括党委决策中的政策公开、决策咨询、决策失误责任追究等制度,使党委各项决策建立在大多数人共识的基础上,更加科学、更加符合民众的利益和愿望。在具体措施上,古美社区制定了详细的决策开放的范围、基本原则、程序和具体的监督及问责机制。
2.开放之二:党员代表会议制度。古美街道的开放式基层党建新形态中,通过建立党员代表会议制度,实现了党员群众的意见表达和整合新机制,他们在街道党工委的文件,明确党员代表会议设立的目的功能和运作机制,同时,也对代表的组成和职责,以及作用发挥的途径、会议保障措施进行了规定。
3.开放之三:干部的公开选拔和考核。开放式党建要贯彻群众路线,实现开放式,核心的一点就是在干部的选拔考核机制上如何使得社会参与,具有发言权。古美街道的开放式基层党建建立了干部考核的群众评议机制,各个部门绩效接受社会评价,实现了干部选拔的社会公开,以及干部队伍建设的社会监督。
4.开放之四:党务公开的流程建设。古美街道的开放式党建形态中,实现了党务公开,包括党务结果与过程的主动公开以及依社会申请的回应公开。古美街道建立了自媒体环境下的微博问政,不断探索信息时代的党建精细化管理的模式。
5.开放之五:权力空间的合理配置。开放式建党在党组织内部上进行了合理的分工,从而改变了传统的党组织一元化而无法适应社会新变迁的被动局面,古美社区通过建立行政党组,使得区域化联建与项目化党建得以协商推进,通过综合党委,实现了依托“三缘”的“两新组织”的重构,通过居民区党委,使得“片区管理”与组团式服务相结合,探索了基层党建和社会治理的合理幅度。
6.开放之六:群众工作机制的重塑。古美社区的基层开放式党建在群众路线的具体工作方式上,建立了新的信息整合收集平台,对群众的需要进行完善流程分析,群众问题解决建立了反馈机制,确保群众利益得到监督保障,保证群众工作机制的成效。
“在民主制中,国家制度本身就是一个规定,即人民的自我规定。在君主制中是国家制度的人民,在民主制中则是人民的国家制度。民主制是国家制度一切形式的猜破了的哑谜。”①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281页。后发国家的民主实践,缺乏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很容易建成民主制的形式,但实质上却是“国家制度的人民”。中国民主的实践形式要使得“国家制度不仅就其本质来说是自在的,而且就其存在、就其现实性说来也日益趋向于自己的现实的基础、现实的人、现实的人民,并确定为人民自己的事情。”②马克思:《黑 格尔法哲学 批判》,《 马克思恩格 斯全集》第 一卷,人民 出版社1956年版, 第281页 。因此,人民民主要从一种价值理念在现实中体现为一种制度安排,必须寻找一种解决利益冲突的中国之道。在此,如何承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协商的智慧,充分重视“协商”在社会发展中的意义,把协商民主的资源融入到基层党组织的建设当中去,从而创造出一种协商民主的社会治理方式,使中国的发展从经济建设转向社会全面建设,就成为一种政党建设的政治创造。
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协商民主在基层治理中的重要议题,在十八大政治建设任务中,第一次概括出了“健全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的任务目标。从中国的民主形态和民主道路来看,这个任务目标的提出及其具体实践,将推动中国民主发展进入一个新层次。从历史上观察,协商民主制度是与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民主实践共同成长的,不仅成就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且也成就了中国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和实践。协商民主制度虽然不是人民民主在中国实践的全部,但是它所关照的则是人民民主在中国实践的全局①林尚立:“协商民主制度——中国民主发展的新境界”,《求是》2012年23期。。
中国在1949年后60年发展中,从一开始的建立社会主义民主制度以促进生产发展的理想尝试,到随后的恢复市场民主,然后再发展到基层自治的民主,这一探索始终围绕着如何建构一种人民民主的有效实践形式。现代民主与现代城市治理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共生关系。从整个国家制度建构观察,共和出发点就是多元共生、共存与共荣;共和的原则就是自主与平等;共和的实践路径就是协商。可以说,协商是共和民主的内在要求。实际上,从民主运行的内在逻辑来看,协商是民主最初的存在与运行形式;只有在协商出现困难的时候,人们才会用票决制。从这个角度讲,中国共产党强调选举与协商是中国民主的两种重要形式,符合现代民主的精神与形态。②林尚立:“协商民主制度——中国民主发展的新境界”,《求是》2012年23期。
对于后发国家而言,基层民主实践采取了治理的取向与路径,形成一个普遍的制度建构行动。当下中国民主发展呈现出以提升基层社会治理和解决社会民生问题为中轴,以整合多元社会主体利益诉求为取向的实践结构,使得社会发展在协商民主的载体上实现了内生性的政党(政府)与社会互动③韩福国:《作为嵌入性治理资源的协商民主——现代城市治理中的政府与社会互动规则》,《复旦学报》,2013年第3期。。协商民主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把民主作为一种治理资源嵌入到现代城市基层社会的治理当中,而不是单纯地建构一个具有民主形式的外在约束制度,其发展路径化解了民主与发展互为前提或者结果的外生困境,为中国民主的发展提供具体的实践形式,也为基层党建提供了一个与社会互动的有效载体。
1.居民自治与党建决策的协商体系。古美开放式党建为了实现公共居住空间中的事务协商,建立以居委会为核心、以楼道为空间的协商平台,同时在居委会层面之上的以片区为范围的协商平台,同时,充分利用现代信息社会的优势,建立网络社会空间中的协商载体。在居民自治协商体系基础之上,建立群众路线与党建融合的公共决策的协商平台,包括党工委议事会、党(总)支部议事会与“三会”议事平台,即社区党政议事会、居民区两委议事会、党员群众代表议事会。
2.社区党建机制中的协商民主途径。开放式党建在社区党建中也力图实现协商民主的机制,古美街道在党员需求的发现机制中,建立了党员(代表)联系群众的“两联”制度,即党工委委员联系基层党代表与党代表联系党员群众。同时,古美街道还建立了社区党员论坛制度,随时发现和整合党员的需要。
3.社会需求的第三方评估。开放式党建在基层党建的评价方式上,引入了第三方独立评估。古美街道2008年专门邀请了上海市社会调查总队进行了评估,2013年有邀请复旦大学进行了重大制度建设的协商民意测验。这实现了在评价形式上的从“体制内”向“体制外”扩展,在评价主体上从“少数人”评价变成“多数人”评价,在评价方法上实现了从“传统型”向“专业型”的转变。
中国政党建设和社会治理的制度体系建设,关键是如何跳出单纯地自我循环论证的封闭性模式,从而形成真正的制度发展。在中国社会从传统的单一的“政党—政府中心”走向多元力量共治的格局背景下,基层政党建设要创造一个可以吸纳不断发育的社会力量的新结构,就需要形成一个基于组织建设开放、决策流程开放和动员机制开放的开放式结构,从而整合多元的社会力量,创造性地继承群众路线的工作模式,重新塑造中国共产党建党之初的与社会有机融合的组织有效性。在这个意义上,开放式基层党建的形态实践,是政党建设的时代要求,是中国共产党的传统党建优势的当代复兴,是中国社会治理创新的组织基础。
开放式党建的新形态,有助于克服基层党建的制度碎片化倾向,从注重方法的路径取向转变到制度建设的进展上来,使党组织在基层社会治理中从被动回应转化为主动引领,理顺社区党建的各个机制之间的关系问题,取得了一系列明显的社会共治的成效,从而使得执政党的社会认同逐步提升。对党建的战略把握,不能仅仅停留于对党建的重视本身,其关键在于能够将党的建设与国家和社会建设发展的战略需求紧密结合:从大格局入手把握特定时代党建的使命与战略,同时,从党建入手把握特定时代国家与社会发展的资源与路径。
上海市闵行区古美路社区(街道)的开放式党建的形态和实践虽在基层,但向上回应了十八大报告对党建的要求,向下解答了基层社会治理的问题。它直接联系着社会,关乎着百姓与社区,因而古美展现出来的党建新形态,需要通过制度的长期持续坚持,才能形成一种稳定的、有效的制度结构,同时,也只有在不断的坚持过程中,才能发现问题进而解决问题。中国的政党建设、国家建设与社会建设,已经到了需要持续的制度供给的时刻,而有效的制度供给来源不断的制度创新。目前通过一系列的具体的开放式的制度建设和实践,古美社区基层开放式党建形成了一个基本的结构。
开放式建党探索了基层社会治理中的有效幅度,解决了中国在社区范围上的街道与居委会层次的长期争执,通过建立社区共治的决策机制,搭建了社区共治的多元议事平台,从而促使党委重大决策实现了开放和规范,真正实现了党组织在社会中的领导核心作用。“开放”不是“放开”领导作用,而是要在开放中实现和强化执政党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核心作用,它需要党组织全面尊重和支持社会治理力量,通过群众路线吸纳群众更广泛的参与,领导人民运行协商民主。
机械电气设备电抗器故障问题较为常见,通常表现为电抗装置烧坏、冒烟及起火等。当电抗装置出现故障后,极有可能造成电抗器绝缘性能下降,电源泄露等,大大增加了维修风险,需相关维修人员对电抗装置进行及时维修,防止故障进一步演化为事故。
开放式党建具有一系列的要素,共同形成一个完善和持续的“共建、共治、共鸣与共进”的基层党建逻辑,党建促进社会自治动力的激励与自治能力的壮大,注重非公有制企业党建与流动党员队伍管理,从而以区域化党建推进基层社会管理创新,充分发挥党员在党建中的主体作用。
1.基层党建的开放式结构需要什么样的“顶层设计”?单一制国家政治体制下,超大规模社会的整体性发展和转型,本身就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地方政党和政府的创新实现了政府柔化与社会发展的结合,它又维持了党和政府执政的统一性与权威性,为改革提供了有效性基础。地方政府创新实现了中国从政治高度统一到行政改革的差异化发展,从而为政治改革探索了一条有意义的路径。
从基层党建到政党建设的整体性推进需要很多层面的路径提升,从整体上观察,地方创新的“消亡”和“人走政息”的问题是一个常态,尤其在改革的初期。首先,社会形势变化迅速,中国社会的迅速发展,导致很多制度创新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制度本身不具备长期合法性、合理性和适应性。同时,许多涉及到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核心问题的地方政府创新制度,面临的中央政策的空间有限,地方政府并不愿意公布于众。其次,地方政府创新的此起彼伏,恰恰说明了延续的可能性,地方政府也在不断地寻求政府制度的突破。第三,许多广受宣传的制度创新,未必符合地方的长期发展,因此地方政府会通过持续创新,寻求制度发展的延续性,同一政府不同形式的创新往往具有内在的连续性。
党建的地方创新对于中国社会发展的支撑性,使得超大规模的社会结构得以实现整体性提升,为实现中国整体性社会危机提供了地方化解机制。中央政府通过局部的地方创新,获取了一些有益的经验和具体的制度行为,并且通过推广而在全国得到有序展开,这就是“自下而上的中国改革”的合理性所在。地方政府和政府的创新行动也主动地探索了党建在社会治理中的职能边界,在一定意义上完成了“创造性转换”。由于中国政治体制的特殊性,任何一项制度改革都需要其他制度的支持和配合,这就需要创新的行动者不拘泥于单纯的“创新组织自我中心”,而是把创新的制度镶嵌在整体性制度发展当中,从而获得创新的内在动力。
2.是否存在一个基层党建的“开放式模式”或者“开放式形态”?我们把上海基层党建的新实践界定为开放式党建的新形态,是想回避“开放式党建模式”的界定。上海市古美路社区(街道)在党建空间(城市社区与农村社区)和创新空间(组织创新与工作机制)形成了一个有体系化的形态和结构。但是这一种创新形态能否称之为“模式”?还需要留待时间和空间观察。为此,我们只能说古美现在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是否能坚持下去,传统的管理体制会不会反弹,仍然是值得关注。
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不是模式并不重要。党的十六大提出,“以服务群众为重点,构建城市社区党建工作的新格局”。基层党组织建设的体制是不是“1+3”,或者说是“1+4”,社会民众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自己是不是从基层党建中能得到实惠:社区是不是更安全了,环境是不是更优美了,活动是不是更丰富了,办事是不是更方便了。只有群众对基层社会治理有了体验和认可,才能反过来肯定党建工作。
3.基层党建的实践能否承担整个政党建设的任务压力?古美路社区(街道)通过基层党建推动社会建设,而这种通过党组织的基层民主建设,事实上为整个中国民主建设进行具体路径的探索。从目前的实际状况看,社区治理存在着缺乏内驱力和自主性的问题,中国社会已经长期习惯了“政府统管一切”的治理状态,几乎丧失了自我管理能力,在一定意义上讲,甚至连自我管理的意识或动机都很模糊。与西方的社会自主性传统一直加强的路径不同,中国的社会只能依靠外部力量和组织来启发和动员,所以,在这种历史惯性下,凭籍党组织强大的政治动员能力,凝聚和组织社会共治的各方力量与资源,是无可厚非的,也是必须选择的路径。但社会自我治理的资源和意识启动之后,社会治理的路径与步骤应该怎样,政党和政府最终是否会将社会治理的主导权回归社会?或者说,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形成二者之间的良性互动?
因此,古美路社区(街道)的这种探索对中国共产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发生学意义看,是否会对列宁最初建设以集中制为基本特征的革命党、非竞争性政党的政党形态提出异见?意味着中国共产党将必须直面政党与社会、政党与法治、政党与社会竞争等关键性的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今天在这些问题上已经无法绕行而进行忽视了。比如,社会真的成长壮大起来了,它对政党的监督作用也会明显,如果危及政党执政怎么办?目前的做法就是让社会的力量控制在政党和政府可以有序控制的范围,但是这种关系能持续吗?
在法治的问题上也如此,现代社会不靠法治是不行了,但法治对政党政治的规范作用不可忽视。但作为一个长期以来自己说了算的执政党来说,它的“自由度”变得有限后,传统的政党管理模式能忍受这种治理结构的调整吗?此外,政党政治在面对法治时,如何考量法制建设过程中制度建设的对社会的约束和对政党—政府的约束的问题,这也不容忽视。
4.开放式党建的具体内涵如何持续创新?我们认为,“基层党建必须成为基层社会治理的战略资源。只有在这样的高度上,才能形成一个新战略,一个新格局,一个新发展,以此来创造基层党建的新模式”,而古美基层党建新形态中的许多制度,仍然需要时间的检验,需要制度化的整体回应。
战略上中国共产党一直重视并且强调“党是领导一切的”,后来有演变成“党的领导要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的网格化管理模式,这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统管一切”的模式的名称转换。正是在这样的“万能”理念下,长期发生着党国同体、党政不分、党社一体等状况,在战术层面上更容易维持传统的以党代政、以党代社的治理形态,最终真正削弱了党的战略领导地位。例如闵行区和古美路街道的干部任命考核,能否建议拓展考察范围,实行条块交叉考察:对区级机关工作的处级干部拟任人选是否征求街镇党委意见,主要考察其联系基层、指导和服务基层、解决实际问题等方面的能力;而对街镇工作的处级干部拟任人选是否根据其工作分管范围选择业务所对应的区级机关部门征求意见,主要考察其综合协调、横向沟通及业务处理等方面的能力?这仍然是需要跟踪的议题。
同时,如何实现网络社会的党建信息化水平不断提升和党建流程的再造。如何在党员代表的制度功能上实现常任制与年会制之间的平衡与绩效,如何在公共事务的决策上从听取民意到决策权细化,都需要科学决策方法在基层党建具体模式中得到全面应用。
中国还不善于依法治国,无法摆脱“政策治国”的路径,所以干部机制在“选人”上倾注了极大的努力,也设立一系列自我不断重复和叠加的制度,取得了明显成效,但在干部选拔的法治化和民主化建设上仍有巨大的提升空间。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重申“基层党建”的“开放式形态”,但它的实质应该是什么?是指党领导它应该领导的那些属于战略视角的东西,把属于社会自治的内容回归到社会那里?还是指“工农商学兵、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如果古美路社区(街道)的开放式党建新形态能够在未来的制度建设明确的话,才能进一步说清楚“新战略”、“新格局”、“新发展”三者的内涵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