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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年,虚岁18的浙江绍兴官二代子弟鲁迅抱着“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的宗旨报考了南京水师学堂。之所以报考这学堂,一是鲁迅的堂叔祖周椒生在这里教汉文兼管轮堂监督;二是这学堂是公费,每月能发少量的赡银。不过,由于周椒生认为本族子弟进学堂当兵不大好,至少不宜用本名,所以给他改名周树人。
鲁迅5月份入学,经过三个月的试读后补为正式生,分在管轮班。但不到半年他就不满意了:对师资不满;对学校的氛围不满;对学校的地域歧视不满——“暗暗限制某些人永远不能学舱面上驾驶之类的工作;而有些人则像天之骄子似的必然一来就学驾驶”。于是鲁迅选择了弃学,改投江南陆师学堂新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于10月份考入。
与此同时,鲁迅还脚踩了另一只船,也就是传统的科举考试,12月份,由于矿路学堂推迟入学时间,呆在家乡等候入学的鲁迅参加了会稽县考。县考初试后还有三次复试——周作人在另一处又说是四次,不管几次吧,有意思的是,周作人说他大哥根本没参加复试,初考后因四弟之丧无心复试,且之后就匆匆奔赴南京上学去了。但次年发布的县考大案上,鲁迅居然榜上有名。之后府考,鲁迅依然榜上有名。不用说,有人替考了。周作人说,这是母亲在亲友的怂恿下找了一个枪手代鲁迅参考,争取保留一个资格,以备日后再应院试,博得一个秀才名位什么的。鲁迅毕竟是官宦之家,祖父前面闹个著名的科场贿考,让家族败落;母亲依然不弱,还能用出替考这种招儿来。周作人没有交待清楚,县试中那三四次的复试,鲁迅咋过来的,只交待府试是他娘托人替考的,花费也就是两三块钱。只不过鲁迅读的洋学堂,后来没用到这条船而已。
矿路学堂于1899年2月开学。洋务派开办这学校的主要目的是采煤,所以学校的功课以矿务为主,鲁迅感到非常新鲜。虽然生理学并不教,但鲁迅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和先前父亲生病时医生的议论和方药比较起来,“便渐渐地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这一切影响了鲁迅后来的发展路径。
1902年1月,鲁迅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矿路学堂。鲁迅事后回忆说:“毕业,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毕业,却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几次桅,不消说不配做半个水兵;听了几年讲,下了几回矿洞,就能掘出金银铜铁锡来么?实在连自己也茫无把握,没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的那么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到外国去。”
1902年3月,在矿路学堂总办俞明震的带领下,鲁迅以“南京矿路学堂毕业奏奖五品顶戴”的官费资格东渡日本留学。在写给弟弟周作人的信中,他说自己要入读成城学校——日本为留学生开设的一所陆军士官预备学校。当时凡进成城学校的留学生,均由中国留学生陆军监督审批,所以鲁迅未能进入——说实话,真想不出鲁迅学军事会是个什么样子,正如以后让他掂着手术刀做医生我也不敢相信一样,最后他入读的是东京弘文学院(日本专为中国留学生创办的速成性质的学院,普通科二至三年,速成科有六个月、八个月、一年、一年半不等),入编江南班(班次以学生省籍编排)。鲁迅后来回忆说,在入学不久的一天,学监居然集合他们,说,你们都是孔子之徒,所以今天到孔庙里去行礼罢!这让鲁迅大吃一惊,正因为绝望于孔夫子和他的门徒,才到日本来的,怎么到了日本还要拜?
确实要拜,日本这个民族喜新不厌旧,可以一手搂着日本传统文化,一手搂着中国儒家文化,同时还能伸出第三只手去拥抱欧美文化。总之,要传统有传统,要现代有现代,没有为了现代,一脚把传统踩地上,或者像中国那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干活。
8月,鲁迅遇上了学潮。当时由于留日学生激增,清政府由驻日公使蔡钧出面与日本政府议定,对中国留学生入军事学校加以限制:非官费生不得入日本士官学校;非由驻日使臣签发证件不许入士官学校。带领广东留学生住在东京的广东大学堂教师、同时也在宏文学院自费读书的吴稚晖替读不上军校的同学抱不平,和孙叔方率领二十六名留学生大闹使馆。蔡钧邀来日本警察帮忙驱散,并将吴、孙二人拘捕,由日本内务部下令将二人解送回国。押送途中,吴稚晖跳河自杀,迅即被日本警察捞出来了——这次行为艺术被章太炎骂作“欲诈为自杀以就名,不投大壑而投阳沟,面目上露”。 留学生会馆为此召开大会,决定各校一律停止上课以待交涉;弘文学院的自费生也不断申请退学,院方遂决定停课一周以待缓和。
有意思的是,鲁迅对国民党元老吴稚晖的第一印象也不好。鲁迅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上了革命的道儿,但也没落革命的场,课余时间经常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就跟吴稚晖遭遇上了。他说:“我第一次所经历的是在一个忘了名目的会场上,看见一位头包白纱布,用无锡腔讲演排满的英勇的青年,不觉肃然起敬。但听下去,到得他说‘我在这里骂老太婆,老太婆一定也在那里骂吴稚晖’,听讲者一阵大笑的时候,就感到没趣,觉得留学生好像也不外乎嬉皮笑脸。‘老太婆’者,指清朝的西太后。吴稚晖在东京开会骂西太后,是眼前的事实无疑,但要说这时西太后也正在北京开会骂吴稚晖,我可不相信。讲演固然不妨夹着笑骂,但无聊的打诨,是非徒无益,而且有害的。”
我最欣赏的就是鲁迅这一点,在革命的传销会场上,仍不失独特的冷静与清醒、洞透与深刻。那么鲁迅不革命么?不,鲁迅当然革命,只不过,他的革命是自主的、鲁式的,基本不受外人的裹挟,有自己的理念与方式。这年9月,鲁迅认识了后来的终身好友、宏文学院浙江班的许寿裳,两个人大谈中国人命太不值钱,越谈越投机,越谈越凄然,以后见面也是每谈中国民族性的缺点,两人归结为,中国人太缺少诚和爱,而两次异族统治让中国人做了奴隶,诚和爱更无从谈起,而惟一的救济方法,乃是革命。
直到今天,我觉得诚和爱仍是中国民族性里最缺少的两根弦儿。但是跟异族统治扯不上干系,本族统治,中国人就有诚和爱了么?远的不说,只说前面有大明统治,清朝后期差点换上洪秀全统治,诚和爱在哪儿呢?何况历史书上歌颂的远古的汤武革命,哪个又不是异族驾临呢?
11月,鲁迅与许寿裳、陶成章等浙江籍留日学生在东京组织浙江同乡会,会上决定出版的月刊《浙江潮》,成为留日学界宣传革命的重要刊物之一。鲁迅从创刊时起,就订购保存并积极撰稿支持。所撰稿子除了翻译各种欧美小说,还有矿物地质论文等。有那眼明心亮的学者,从他发表的小说与论文的字缝里读出,鲁迅是反对康有为君主立宪,提倡革命共和的。给人的感觉,生怕鲁迅革命精神不够似的,生拉硬拽也得往革命方向扯一把。这一切决定了我写此文的线索有两条,一是鲁迅当时到底有多革命;一是鲁迅后世如何被革命。
1903年3月,由于对学校的诸多规章制度不满,鲁迅又和同学参加一次退学罢课活动,最后以校方妥协而告终。值得一提的是,鲁迅还是江南班中第一个剪掉辫子的,虽然受到头顶盘辫如富士山的同学的耻笑,更受到学生监督的斥责,扬言要取消他的官费并把他送回国去,但是鲁迅还是胜了。事后他说:“假如有人要我颂革命功德,以舒愤懑,那么,我首先要说的就是剪辫子。”
在这里,不得不指明的是,后来的新文化运动旗手、中国反传统文化的激进主义者鲁迅,并不比中国的文化保守主义者辜鸿铭高超。据沈从文回忆,他在北大做旁听生时,当辜老师神气地走向讲台时,台下学生一阵哄笑,老辜却从容不迫地跟学生说:“你们不要笑我这条小小尾巴,我留下这并不重要,剪下它极容易。至于你们精神上那根辫子,据我看,想去掉可很不容易。”于是,少数人继续发笑,多数人都沉默了。
11月,鲁迅参加了鼓吹革命的“浙学会”。此会乃“光复会”的肇始。当时日俄战争即将爆发,大家认为战争势必延长,正是回国搞革命的绝好时机。也不知是鲁迅表现得确实激进,还是20世纪六十年代的回忆者故意为之涂饰——鲁迅宏文学院的同学、光复会骨干沈瓞民1961年回忆说,那时候的鲁迅革命意志坚决,认为改良必败,誓做“革命之骁将”,“战斗精神”“光芒四射”云云。这就又有些被革命的嫌疑了。我们看到的结果是,鲁迅并未回家搞革命,他继续求学中。
1904年2月,日俄两国正式宣战,清政府划分辽河以东大片疆土为交战区,并宣布严守中立。有日本人讥笑鲁迅:“为什么不回去流血,还在这里读书做什么?”注意,日本人如此讥笑,是觉得中国人不可思议,居然容忍两个强盗在自己家打架,而不是叫他们回家,乘政府焦头烂额之际,在背后猛踹一脚搞什么妖蛾子革命!
4月,鲁迅从弘文学院结业(废时两年),拿到一张“日本语及普通速成科”文凭。按清政府的规定,鲁迅这个时候应该升入东京帝国大学工科所属的采矿冶金科学习,但鲁迅不干了,他想学医。理由大致是:第一,西医对日本的维新有助力;第二,预备毕业回国救治像他父亲那样被误治的病人的痛苦,一面也可以促进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第三,牙疼,鲁迅自幼牙齿不好,学医也算有切肤之痛吧。不知是没有回家搞革命不好意思,还是鲁迅看不惯一些留日学生的吃喝玩乐,所以他选择了远离东京、地处东北的偏僻小城镇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中国驻日公使兼留学生监督杨枢向该校校长发出照会,介绍鲁迅入校。那边热烈欢迎,鲁迅成了该校第一个中国留学生。
9月,鲁迅入学仙台医专,学制四年。学校不但不收他的学费,几个职员还为他的食宿操心,高兴得鲁迅马上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一只表。就是在这里,鲁迅认识了他的“藤野先生”。虽然藤野先生对鲁迅很偏爱,且鲁迅的功课大都能及格,但鲁迅还是对于医专生活产生了不满,第一是死记硬背太烦人:“校中功课,只求记忆,不须思索,修习未久,脑力顿锢。四年而后,恐如木偶人矣。”第二是上课太多,没有闲暇时间搞自己所爱好的译述活动:“而今而后,只能修死学问,不能旁及矣,恨事!恨事!” 说实在的,上大学想旁及其它事或者偷懒翘课,那绝对不能选择医学的,至少要选文科,比如我们历史系。兄弟我四年大学下来,好多老师我都不认识的。教育系一个哥们儿说,他们一个同学去交作业,楼道里碰见一个正在炒菜的老师,遂问曰:我找某某某老师。那炒菜的老师回曰:我就是!
11月,蔡元培、陶成章等人在上海成立光复会。12月,陶成章在日本成立光复会东京分部,浙学会的老同志纷纷加入,鲁迅应该也是第一批加入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寒假期间,1904年年底或者1905年年初。
1905年8月上旬,在东京渡暑假的鲁迅参加了留学生为孙中山组织的欢迎大会。中山在会上做长篇演说,批判改良派“中国今日只可为君主立宪,不能为共和”的观点,指出“言中国不可共和是诬中国人”。据说“鲁迅对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十分敬仰”, 当然,孙中山的同盟会八月中旬才由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合组而成,而鲁迅所在的光复会还没跟同盟会闹矛盾呢;等闹了矛盾,特别是同盟会刺杀了陶成章之后,鲁迅内心里是否还敬仰中山,就需要打个问号了。何况光复会的章太炎、徐锡麟都对老孙很不屑的。章太炎人称章疯子,不但骂孙中山还骂袁世凯。徐锡麟也牛,刺杀安徽巡抚恩铭被逮后,清府讯问他:“受孙文教令耶?”徐回说:“孙文何等鲰生,能令我哉?”被捕时还有口供曰:“我与孙文宗旨不同,他亦不配使我行刺。”鲰生,小鱼。古代一用以骂人,指短小愚陋之人;二是自谦词,相当于鄙人吧。鄙人很喜欢小徐这神气劲儿,他那些话翻译成普通话就这么一句:孙文算什么东西!
1905年冬,鲁迅与光复会同志一起前往横滨迎接新来日本留学的同乡徐锡麟(光复会骨干)、范爱农(徐锡麟学生)、龚宝铨(光复会创始人之一,章太炎女婿)等十余人。其中有两个细节,让鲁迅很是摇头:第一,关吏在一行人的箱子里发现一双绣花的弓鞋,便放下公事,拿着仔细地看,这让鲁迅很不满地摇头了:“这些鸟男人,怎么带这东西来呢?”第二,待上了火车,“不料这一群读书人又在客车上让起座位来了,甲要乙坐在这位上,乙要丙去坐,揖让未终,火车已开,车身一摇,即刻跌倒了三四个。”鲁迅更不满地摇头了:“连火车上的坐位,他们也要分出尊卑来!”就这样在摇头中把他们一并运入东京了。有意思的是,鲁迅的摇头叫范爱农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后来干脆告诉鲁迅,我们都对你不满,居然看不起我们,大摇你的头!哼!
这一年年底,鲁迅照例在东京过寒假,正赶上东京留学生抗议《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日本文部省应清政府之请颁发的,主要目的无非是让留学生好好学习,约束和限制他们利用留学搞革命或者混文凭——用鲁迅弟弟周作人的话来讲,找他大哥闲扯淡的,不是亡命者,就是懒得上学的人,他们什么时候都是空闲的,也没啥星期天不星期天。对这种鸟规定,留学生当然要反对啦,八千多人卷入罢课风潮。
12月5日的抗议大会,鲁迅和许寿裳一起参加了,会上成立了中国留学生联合会作为罢课活动的领导机构,为保证罢课的顺利进行还成立纠察队作为罢课活动的监视机构。正在实践女校读书的鲁迅老乡秋瑾在大会上发言,她和吴弱男一起被推举为联合会女生代表,并选为纠察队分区小队长。问题是会上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坚持罢课,并立即退学回国以示抗议,这一派谓之联合会派,也称激进派,秋瑾当然属于这一派。另一派不主张长时间罢课,不主张退学回国,这一派主要是官费生和老生,有许寿裳、陈叔通、汪精卫、胡汉民、朱执信、鲁迅等。他们有的认为半途放弃学业可惜;有的认为“取缔”二字的内容不过是管理的意思,并无什么不好;有的认为此乃日本立法,中国留学生无权过问。这派人成立“东京维持学界同志会”,谓之“维持会派”。鲁迅还认捐一元钱作为组织的活动经费,表示支持。
12月中旬,联合会派的留学生纷纷退学回国。12月底秋瑾也决定退学回国,浙江留学生同乡会为她召开送行会。会上她激昂地说:“归国后,若有人投降满虏,欺压汉人,吃我一刀!” 声音刚出,只见她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啪的一声插在讲演台上。鲁迅也参加了这个会,按周作人的回忆,是这个味儿的:“秋瑾与鲁迅同时在日本留学,取缔规则发表后,留学生大起反对,秋瑾为首,主张全体回国,老学生多不赞成,因为知道取缔二字的意义并不怎么不好,因此这些人被秋瑾在留学生会馆宣告了死刑,有鲁迅许寿裳在内”。
“以前她在东京,在留学生中间有很大的威信。日本政府发表取缔规则,这里当然也有中国公使馆的阴谋在内,留学生大起反对,主张全体归国,这个运动是由秋瑾为首主持的。但老学生多不赞成,以为‘管束’(取缔)的意思虽不很好,但并不限定只用于流氓私娼等,从这文字上去反对是不成的,也别无全体归国之必要。这些人里边有鲁迅和许寿裳诸人在内,结果被大会认为反动,给判处死刑,大会主席就是秋瑾。据鲁迅说她还将一把小刀抛在桌上,以示威嚇。”
之后秋瑾逢机会就骂维持派无心无肝,形同死人云云。
革命确实不是请客吃饭,激进者向来理直气壮地抨击不跟他们一块激进的。革命的吊诡由此出现,革命的目的本是自由,但在革命的过程中,革命者自己并不遵守自由之底线——消极自由,别人没有说不的自由,否则以反革命论处,所以,革命的悲剧苗头,在革命的过程中就可以发现的。可惜中国的主流话语系统,事后还坚持发现不了这一点。
需要说明的是,退学回国的那些人,也并不都是革命去了,相反,清政府为他们开特科考试,有些人又考上清政府的公务员了,比如章宗祥、曹汝霖等。至于取缔规则,日本政府也并没有实行。反正人家收了你学费,你爱干嘛干嘛。所以,日本当时专为中国留学生开办的各种培训班、速成班被人称作野鸡大学,也就可以理解了。
1906年1月,鲁迅又回他的医专学习去了。老师课余放些日俄战争的幻灯片,里面除了日本战胜俄国,还有傻不拉叽的中国人,给俄国人作侦探,被日本人逮了,要枪毙了,围观的也是一群傻不拉叽的中国人,这让鲁迅深受刺激。与此同时,身旁的日本学生拍掌欢呼,又让鲁迅多一重刺激。他明白了,“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他决定弃医从文。
1906年3月,大二医专学生鲁迅退学了。许寿裳问他为什么退学,他回的是:“我决计要学文艺了,中国的呆子,坏呆子岂是医学所能治疗的么?”两个人相视苦笑!
这是一个伟大的拐点!鲁迅,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