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秧苗的身份

陈 仓

这是我“进城”系列的第四部，读到前几部后，有几位读者写信给我时，不约而同地问我，在你眼里城市与乡村的差别是什么呢？我说，城市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是变幻着的，是飘浮着的。你遇到的人基本是陌生的，你不知道她的根在哪里，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她来这里与你有什么关系。生活在农村呢，你看到一个女人，即使不是你的亲戚，也肯定与你是有瓜葛的，她娘家是谁，儿女又是谁，你知根知底。就是一只喜鹊站在树梢上，你也明白它的巢在哪里，它为什么叽叽喳喳地叫。

初夏时，在一条朝九晚六的路边，我发现了一株植物，巴掌形的叶子，管状的茎，欲抽蔓的样子。它是南瓜秧子，北瓜秧子，还是丝瓜秧子？是谁无意中丢下的？最为关键的，在一个打着饱嗝的欲望都市，它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应该叫它庄稼，还是应该叫它杂草？如果在农村呢？看到一株秧苗从泥土中钻了出来，你还会有这么多的惊疑与猜测吗？

《上海不是滩》是系列中唯一从职场的角度切入城市的。文章中那个“流水落花”的女人，其实与路边的秧苗无异，她是一个疯子？是一个桃色陷阱？连作者自己也没有答案。说实话，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角色，是不是还潜伏在我们身边偷偷地注视着我们，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确定。每个人在城市里的身份都显得十分可疑，这也许就是城市的气质所在吧。

等我准备把那株路边的秧苗移栽到我家阳台，当成一株花卉来养育时，这个夏天超乎寻常的高温却把它给活活地晒蔫了。明年的夏天它会从哪个神秘的地方，以什么样的身份冒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