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皓
1
天空阴沉,没有一丝风。
黄志同从便利店出来后,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手里提着个口袋,里面装着牛奶和面包。
他的眼前是一座陌生城市里的一条陌生街道。
街上已经没有别的行人了,吴建依然背靠着电线杆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蜷缩着身体。
虽然没有风,但夜晚的寒冷仍如刀刃般刺痛肌肤。电线杆上空的缆线纵横斜出,几只鸟停在上面,不鸣也不动,平添几分死寂。
天空阴沉,同样也没有星月,让人望不见光明。
黄志同叹一口气,向着吴建走去,他们并肩蹲在一块。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盒牛奶和一个菠萝包,递给吴建。
吴建怔了怔,却没有接,他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水。
沉默一会儿,黄志同突然把牛奶和面包狠狠掷在地上。“哭什么!”他吼道,“哭就有用吗?”然后他别过脸不再看吴建,自顾自地从口袋里取出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概是看到黄志同吃得很香,吴建伸出手把地上的牛奶和面包捡了起来。菠萝包被摔得变成奇怪的形状,但外面罩着包装袋,还能吃。吴建小心翼翼地扯开包装袋,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这时黄志同已经啃完面包,吱溜吱溜地喝起牛奶。肚子还是有些饿,但他总共只买了两个面包和两盒牛奶。在便利店里,摸着口袋中仅剩的几张钞票,瞬间便放弃了买其他东西的念头。
“喂,你身上还有钱吗?”他终于肯转过头去看吴建,那副小女生一样哭泣的柔弱表情令他心里更加烦闷。吴建默不作声地摇摇头,嘴里仍咀嚼着面包。
真是的。黄志同索性躺下来,以手枕头,双眼望向交错的电线和黑洞洞的苍穹。再看着吴建的话,一定会被那种哀怨忧伤的气质给传染的。
“睡觉睡觉!”他大声道,接着闭上眼睛。从地面传来一股阴冷,让他瑟瑟地抖了两下,地上细小的沙砾磕得背脊生疼。钱用起来如流水飞逝,头两天他们还能找一间便宜的旅店,第三天至少还能呆在开有空调的网吧,到第四天他们就不得不露宿街头了,但躺在这生硬的地面,总算感觉到踏实。
天色越发阴沉,昏暗中他听到吴建一声叹息,他的心里也跟着叹一口气。
明天要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2
蹑手蹑脚走过餐厅,再穿过客厅,就看到那一扇铁门。那是一扇颇时髦的门,以猫眼为中心,几道条纹散落成一朵花,花的左右各有一幅狮子像,直接凹刻在铁门上,宛如浮雕。
吴建盯着那扇门,忽觉门上狮子目露凶光,仿似在恶狠狠地回瞪自己。他吓了一跳,差点“啊”地叫出声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条件反射般地埋下头。
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吴建再抬起头,门依旧横亘眼前,浮雕般的狮子也毫无变化。
原来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心脏仍怦怦地跳个不停,有种要蹦出嗓子眼的感觉。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传出很远很远。吴建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还隐约能听到父亲的呼噜。
看样子,他们还没醒。
现在的麻烦就在于这扇门了。吴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试图环顾四周,一片黑暗,看不清屋里的陈设。他不用看清,墙角是堆放满玩具的箱子,玻璃茶几的对面是崭新的四十英寸背投电视,还有那一套干干净净、几乎没人坐过的沙发。这一切太熟悉,包括面前的防盗门。
吴建伸出手搭在门把上。
门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一扇薄薄的门,可以隔开两个世界。打开面前的铁门,就通往另一个世界了。
未知的世界。
转动门把,咔嚓一声响。一瞬间吴建有些局促不安,父亲的鼾声仍隐隐传来。
反正他们都是不管孩子的。反正他们只知道上班,只知道打麻将,只知道在孩子考差的时候又打又骂。反正在家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即便哪一天不在了,这个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即便哪一天不在了,也没人会在意自己吧?
想到这儿,吴建轻轻地就拉开了铁门。他忽然发现,俗世的门扉总有办法能打开,就算是防盗铁门亦不例外,困难只在心里。
门扉之外,是另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
走吧,黄志同现在可能都在车站等着了。
吴建迈出步伐,反手轻轻阖上门。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他的身影渐渐投入深沉的黑暗里。
3
“什么!你们还是高中生?”
黄志同努力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夸张神情,连带着还手舞足蹈一番。
“那老板绝对是个反应帝,真该去演戏。”
吴建很配合地呵呵笑了两声。只是,怎么也听不出笑意。这表情落到黄志同眼里,令他终于停下了无趣的模仿秀,看似饱满的精神也蔫了下去。
他们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身边熙熙攘攘尽是行人,街道旁林立着各式店铺,从每扇门里都透出明亮的光,配着街边花花绿绿的霓虹,晃得人目眩神迷。多么美丽的世界,只是没有他俩的容身之处,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这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屁孩。
他们像两只无头苍蝇,惹人生厌地四处乱窜,找寻每一个可能的活路。他们是两只无头苍蝇,明知可能撞得脑崩血流,也只能四处乱窜。
吴建突然拉了一把黄志同。“喏。”他努着嘴巴。
黄志同顺着吴建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家韩式餐馆,餐馆有一扇木门,那木头也不知是什么树所产,呈现黯淡的深绿,隐隐还有莫名的香味。木门上凿刻的纹理弯来绕去地围成一朵花,虽不复杂,看上去却格外赏心悦目,别有一番优雅的气质,宛如一个贵族。
但吸引黄志同目光的不是这扇门。
木门旁的墙壁上贴了一张白纸,“招聘”两个大字格外醒目。他们走上前去细细读起来。
吴建兴奋地叫道:“有招洗碗工和传菜员,只要求初中文化。待遇还不错!”
黄志同心里并不激动,他看了看那扇挡在前方的木门,有些担忧:“我们能行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反正我们也失败过那么多次了。”这时候吴建反而显得豪气冲天,他一把推着黄志同就要往里闯,口里还滔滔不绝,“这家餐馆叫‘雏菊’,我们县城就有一间,一模一样的。”
黄志同任由吴建推着自己走,抿着嘴并不说话。这家餐馆,他当然知道。
“我特喜欢这门,那个花纹和我家铁门上的好像。”
还是没有回答。吴建突然发现这次轮到自己一个人讲个不停,不由有些尴尬。这种尴尬让他停止喋喋不休,连带着又感到紧张起来。
在推开木门的瞬间,吴建转移话题问道:“黄志同,你家的门是怎样的?”
4
木板,光秃秃的木板。
黄志同知道用“木板”来称呼自己家的门并不太好,但它的确只是一块木板,木板平平无奇,什么花纹也没有。现在,他想挪开这块木板,走出屋子去。
这一块木板当然不会构成阻碍,它是那么单薄,仿佛轻轻一脚就可以把它踢得粉碎。只是黄志同现在面对着木板,仍然犹豫不决。
夜晚冰凉的空气里传来均匀细弱的嘶嘶声,那是人沉睡时的呼吸。黄志同根本不用刻意聆听,睡着的人就在他的身后。这本来就不是一间多大的屋子,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并排着三张床,他和大哥、二哥各一张。屋子很简陋,除了这几张床,再没有其他家具。
屋子里也几乎没有其他东西了。大哥常年不回家,床上堆着他的课本,还有一些杂物。二哥床上堆了好多书,里面甚至有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和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正版!二哥爱极了这些书,睡觉时也放在枕边。
这间屋子实在太熟悉,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里面的情况。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临时窝棚。父母住在隔壁的窝棚,大哥在外省打工挣钱,黄志同在这冰冷的夜里聆听二哥的呼吸,忽觉一阵孤寂。
他轻轻将木板卸下,眼前出现一个门洞。门洞外是静谧的漆黑。
也许自己不在了,这个家会更好吧。
前几天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我真恨,他们为什么把你生出来!”那时候二哥拿着一塌糊涂的成绩单,眼睛瞪得像只老虎。二哥有理由怨恨,因为黄志同考上了学费不菲的重点高中。父母权衡再三,决心让二哥辍学——家里没有钱来供养两个人上学。
偏偏他并不争气,一旦进了高中,越发觉得跟不上进度。
他有负于家人的期望。
此刻,黄志同已经出了门洞,时间是凌晨五点。这个时段路灯还不会开,到处黑糊糊一片,仿佛自身的存在也被黑暗给吞没。
“现在我天天在那鬼饭店受累受气,还不是为了你能学好?要是……”
黄志同可以猜到二哥没说完的话。要是能去上学的是二哥,要是在县城那间‘雏菊餐馆’工作的是自己……从那个时候起,二哥心里就埋下怨恨的种子。是的,是自己的错。二哥才应该去学校。
好多次发现二哥晚上捧着一本书在床头读,看着看着忽然眼睛里涌出水来,在脸颊上滑出泪痕。当时不解何故,二哥从不表露,他也傻傻的不懂得问,而他们的父母奔波于生计,更不会问。渐渐地终于明白,俗世的门扉轻易可破,最能隔阂人的门,原是心扉。
若是自己不在了,便好了吧。
二哥可以买想要的书,可以继续上学。大哥不用那么拼命地做活。父母不用每个学期都焦头烂额。家里能有更多的钱,家人能够生活得更好。
这里不需要自己。
黄志同轻轻将那块木板嵌回原处,屋里屋外就此被隔绝开。
门板之外,他听不到二哥沉睡中的呼吸了。
5
进入“雏菊餐馆”说明来意后,一名女侍应惊奇地对着黄志同和吴建上下打量。他们当然也打量着女侍应,她穿着正装,脸上化了淡妆,身上飘出一缕沁人的香气。两人陶醉在女侍应的美丽和优雅里,一时自惭形秽。他们昨晚还和衣睡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如此肮脏酸臭。
女侍应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叫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三十多岁左右,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据说是这家分店的经理。女侍应在经理耳边介绍完情况就离开,他瞥了两人一眼,皱起眉头。
“你们这情况可不行,还高中生呢。”经理说道,虽皱着眉,语气还算和善。
吴建努力争辩:“可是你们也只要求初中文化。洗碗传菜我们都行的,保证做好!”
黄志同不说话,定定看着经理,他的眼里自然也满是期待。
经理乐了,他笑着摇摇头:“那也只是说说罢了。”他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大堂内一名正在扫地的矮个女子,“你们看看她,我们店新招的清洁工,人家可是大学毕业,二本!”
吴建不说话了,黄志同也睁大眼睛。
男人接着道:“就这洗碗的传菜的,前几天都已经有几个大专生来看过了,形象气质还不错。你们啊,还是好好念书。”他说完后,转身离去,那意思很明显——黄志同和吴建还是别想了,他们该离开了。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向门口撤退,临出门时吴建盯着木门的把手低声嘀咕:“我就不明白了,洗个碗他要大学文化来干嘛?”
优雅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拢。五光十色的霓虹刹那间映入眼帘,世界染上迷幻的色彩。那扇木门仿佛是两个空间的壁垒,把他们从幻梦撵回绚烂迷离的现实。
“我想不通的是,那些大学生还跑这儿来洗个什么碗?”黄志同叹着气。
“哈!就是,以前我爸妈还带我去‘雏菊’吃过饭呢。”吴建大声附和道,“我就看不出来了,那些员工们哪像大学生?”
他说着,抬起头看天,忽觉彼时欢乐如星辰般遥不可及。上一次全家聚餐,得追溯到多久以前了?那黑洞洞的苍穹,米粒般的星光闪烁,又哪及得地上灯火的璀璨辉煌?只稍一眨眼,便连星月之光也快要看不清了。
黄志同也随着看天,他忽地“嗤”一声笑:“还记得不,当时我们咋幻想的?”
吴建哈哈地笑了,彩色的光映在脸上,笑得像哭一样。
“真傻叉。”
6
跑,跑,跑。
寒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哗啦啦的风声中仿佛身体也被冻僵。吴建只是闷着头跑,让双脚随惯性迈出步伐。
前边不远,就是车站。他能看到那座车站大楼,楼顶挂着的夜光时钟格外引人注目,底层则是售票大厅,大厅的玻璃门紧闭,给他的感觉却像一张口,似乎那两片门随时都可能打开,将他吞噬进去。
吴建没来由地觉着恐怖。
他拿眼看那夜光时钟。已近凌晨六点。
再跑近些,他看到了黄志同。黄志同已经到了,靠着车站大楼的石墙坐着,仰首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志同。”吴建招呼道,看着黄志同,由心里涌出一股亲切感。在高中班上他们成绩垫底,是以彼此视为同一阶级。黄志同朝吴建点头,然后问:“还有一个小时就买票了,到时可不能回头了。”他停顿一下,声音沉下去,“你真的考虑好了?”
吴建愣了一下,眼前突然闪过爸爸和妈妈的面容,接着又闪过那个了无人气的屋子。他嘴角硬是扯出一丝笑:“当然。”
“那,去哪?”
“当然是省会C市,那里机会最多。”吴建的声音充满干劲,“我们可得混好点,混好了以后再回来,让家里人刮目相看。这叫衣锦还乡。”
黄志同只是又点点头,他心里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想让二哥看看,他想让父母看看,他也能为这个家分担。
沉默的黑夜里,两个稚嫩的年轻人迎风而立,夜风虽凛冽,无法冻却炽热的心。他们憧憬着明天的美好,犹如两只挣脱铁笼的小鸟,展开羽翼,飞上云霄,渴望天空的广阔与自由。
更渴望有人能因此打开心里的门扉,将他们深心处的伤痕瞧个清楚透彻。
7
到达C市的第五天晚,时近十二点。吴建与黄志同颓然地坐在街边。从“雏菊”出来后,他们又找了几家店铺。一无所获。
“或许我们该去个偏僻点破败点的街巷。”黄志同提议。
回答他的是“咕”的一声。
吴建表情痛苦地揉着肚子。
今天从早上起他们就只吃了两个馒头,连水也没舍得喝上一口。现在饥渴的滋味侵蚀着神经,而他们只能忍受这折磨,垂头坐在街边。很困,但饿得睡不着。他们迄今为止犯了许多错,其中之一是低估了省会城市的物价水平。
“算了,那再走走吧。”吴建说着便率先站起来,这么站着肚子反而要好受些。
现在已经是凌晨,即便以C市的繁华,街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荡的街,没有谁再说话。于是听不到一丝声音,这座死寂的都市已彻底睡去,有些许昏黄的灯光,带来的只是更深重的沉闷。
走着,走着,越走步伐越是沉重,像是那些不安和孤独都化作有形之体压在背脊上。那是谁也难以承受的重量。
“也许我们会挂在这儿。”吴建突然说。
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两个人兴奋不已,繁星般灿烂的灯光下他们雄心壮志,妄想将来,聊得最多的是找到工作自力更生后要如何如何。然而这座城市的繁华不属于他们。
“我想回家了。”
黄志同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你就不应该来的。”他说,“你实在想回家,可以去找警察帮忙。”
吴建只是摇头。“那你呢?”他问黄志同。
黄志同怔愣片刻。
然后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回!”他的行动也同样痛快,丢下这两个字后他转过身就走,与吴建背向而行。吴建在身后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只当听不见。吴建和他不一样,吴建可以回去,但他不能。他不能回去,他只是家里的负担。
吴建哼哧哼哧地追赶,可他终于体会到缺乏锻炼的苦处——也不知道黄志同平时究竟做些什么运动,脚步甚速。在吴建眼中,黄志同的背影始终没有变近,甚至是渐渐变小了。小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灯火照映不到的黑暗中。
然后黄志同突然停下了,他的头扭向一旁,面对着街边的一家麦当劳。
这是个好机会,吴建鼓足劲,更加卖力地冲上前去。这一下他也看清楚了,那家麦当劳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张白纸。即便在夜晚,也比较醒目。
白纸上大大的黑色铅字不是“招聘”,而是“寻人启事”。标题下则是一张照片,那轮廓,分明便是吴建的模样。
“看来是你父母做的。”黄志同只是盯着那照片怔愣,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他移开眼睛,不知咋地心里竟夹杂了失望和艳羡。
“回去吧。你该回去了。”黄志同转头说,他又是一愣。
吴建不知何时靠近身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那寻人启事。那双眼大大地一眨不眨,却越来越红,越来越泛出晶莹的光,紧接着泪水在脸颊上淌出两道小溪,一滴滴地滑落在衣服上。
黄志同别过脸。这女兮兮的爱哭包,他想。
“那,我走了。你快回家吧。”他丢下这句话,又准备离去。这次吴建更快地用手按在他肩头,那只手竟十分有力。
“等等!下面还有,还有你的!”吴建叫道。
黄志同又回过头来看那张白纸。照片下面是吴建的基本情况,还有吴建父母的话,再下面竟然又是一个居中的粗体标题:“又”。
“又。同寻另一名男孩黄志同,重金酬谢!该男生离家时身着……”
黄志同突然想到,他自小没怎么照过相,证件照剩余的都保存在学校,家里竟是没有自己的照片。在养着三个孩子的父母看来,照相应该是件奢侈的事。
他们还真是赶时髦,居然也用上了“重金酬谢”这样的字眼。
鼻子突然一酸。他忍着这股酸劲继续看下去。
“……志同,回来吧。二哥还等着你考上大学,教我很多学问,带给我很多好书呢。志同,你是全家的希望,回来吧。”
你是全家的希望,回来吧。
切,这二哥。
黄志同撇撇嘴。然后他发现嘴里竟是咸腥味道。
俗世的门扉轻易可破,心中的门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足矣。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哗哗地涌出,弯了几弯,竟流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