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夏（外二首）

■卜献华

有些东西

忽然站立起来，就像

河流站成大雨，季节排出韵律

一种爱到极致的温点

一种情至深处的暖意

交出内心的潜伏

一直以为，有些东西早已

遗弃在时光的风尘里了

那些蝼鸣蝈歌，一章一节

似乎被寒冷一截截剥离，余下

深埋冻土里的蚯蚓，已无比虚弱

每日每夜，都在仔细倾听

这些细微生命的返青，慢慢

掀开泥土，和瓜果一起拱出馨香

涂上阳光的釉彩，浅显的时光

暂且爱上饱含雨水的喉咙

芒 种

风吹大野，风吹河谷深处

一个火烧天的节气，平原被放大

一种颜色到另一种颜色

向左，倒向脚下的麦茬

可以在田野里安眠

向右，新种的谷物推开泥土

远去的收割机闪着光芒，一次远眺

足以收尽内外的空旷

我是如此敬畏这匆忙的季节

再一次与芒种相遇，具体成一株黍

一棵稻，或不知名的什么

躬身在一垄阳光里挥锄，放低

坚韧而谦朴的姿态

初长的谷物，已被浓浓的绿色

压得透不过气了

芒种就像一挂卷帘

卷起连绵的梅雨，让心情

浅浅濡湿一下，旋即又纠正过来

小 草——写给留守儿童

当小草昂起头

梦里喊出妈妈，当小草

醒来擦着眼泪寻找瘦弱的

春天。亲人留给的

最后一缕体温已被带向遥远

剩下没有亮度的阳光，兀自

洒落在残破的庭院

如小小芒尖，刺穿一件襁褓

婴儿发出呱呱的哭喊

村子空了，菜畦空了

屋子空了，被窝空了

亲情掏得比天空还空，亲人

走得比遥远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