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旧体诗词的西藏抒写

2013-11-09 00:54
新文学评论 2013年1期
关键词:旧体诗拉萨西藏

◆ 王 泉

中国当代旧体诗词的西藏抒写

◆ 王 泉

中国当代旧体诗词的发展几乎与新诗并驾齐驱,但其发展并不像新诗那样受到重视。在上千部当代文学史著作中,很少看到有关旧体诗词的论述。其实,在抒写西藏方面,旧体诗词也在思想和艺术上进行着富有成效的探索,展示了中华传统诗歌的魅力。

一、1950至1970年代抒写西藏的旧体诗词

陈毅曾在1956年4月至5月间率中央代表团访问西藏,写下了五首旧体诗:《乘车过雪峰 1956年4月》、《宿欧西1956年4月》、《过旭角 1956年5月》、《题札西果园 1956年4月30日》及《雅鲁藏布江 1956年5月》,合称为《西藏纪行》。这组诗通过对历史的风云、祖国壮丽河山与自我心情的抒写,表现出了一个共和国元帅的豪迈气概。

《西藏纪行》多为格律体诗。《乘车过雪峰 1956年4月》写诗人从青海到拉萨一路雪峰相伴的景象,借景抒情。“昆仑雪峰送我行,唐古雪峰笑相迎。/唐古雪峰再相送,旭角雪峰又来迎。/七日七夜雪峰伴,不若风砂乐晶莹。/同人举酒喜相贺,轻车已过最高层。/明日拉萨会亲友,汉藏一家叙别情。”前三行写行程之艰难,但“送”、“笑”、“乐”抒发的是难中有乐的情绪。昆仑山、唐古拉山素来被藏族人奉为神山,诗人用拟人化手法,表现出对藏族宗教信仰的尊重。后两行写同行者的友谊及对拉萨访问的期盼。“轻车已过最高层”,是胜利登高后的喜悦,更是一种满足。“汉藏一家叙别情”,可谓卒章显志,说明了西藏之行的政治意义:巩固民族大团结。“诗人在这里点出‘旭角雪峰又来迎’,具有各教派信徒都喜相迎送之内涵,极有象征意义。同时,这‘旭角’的译词,也可能使他产生‘旭日一角’(角,方言读‘个’)之联想,暗喻此行必将是党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和区域自治政策的巨大胜利。”

《宿欧西 1956年4月》写居住在欧西庄园的情景:“桃红李白笑迎人,水道纵横柳映绿。/花香时伴鸟语来,草地如茵沁心腹。”果树成林,鸟语花香,怎不让人心旷神怡?诗人陶醉在其中,几天风雪旅途所带来的困乏早已抛在九霄云外。“十日荒烟尽涤荡,今夜安枕似我屋。”历史的荒芜与惆怅已荡然无存,有的是归家的温馨。这里也显示出西藏与内地亲如一家的时代氛围。

《过旭角 1956年5月》是陈毅率领中央代表团慰问日喀则时所作。全诗有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神韵,充满了浪漫的想象。“西藏五月尚飞雪,飞雪送我过旭角。”尽管天气变化无常,但在诗人心中,只有历经千难万险,才能迎来旭日东升的美景。一个“送”字,将那种与天地共呼吸的自豪感抒发无遗。“我是京华西行使,驱车飞驰数万里。/行过山长与水长,祖国广大真难量。/红日指路不迷向,彩带金桥坚且强。/到处都是人民创造力,移山倒海谁敢当!”这里写诗人使命的伟大,感叹祖国疆域的辽阔,同时歌颂党的领导和人民力量的强大,汉藏人民友谊的源远流长。这首诗在当时对于打击分裂势力,巩固民族团结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此外,《雅鲁藏布江 1956年5月》将雅鲁藏布江的开发提到议事日程:“试看千里春波绿,宜村宜牧宜稻粱。”《题札西果园 1956年4月30日》是一首民歌体诗,写植树,道出了“树人树木永不枯”的划时代意义。

萧蒂岩的《雪域曦霞》和《珠穆朗玛交响诗》中的诗词大多创作于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记录了一代军人的爱国情怀。

《望珠穆朗玛神女——闻人民解放军先遣部队进驻拉萨》歌颂了神勇之师的迅捷、威猛。“抛雷唤起星,撒雪迎来月”,极言行军之苦;“会当举火旗,一舞群妖灭”,则是解放军在党的领导下战无不胜的真实写照。

《珠穆朗玛神女赞》、《陪珠穆朗玛神女迎日出》抒发了解放军战士保家卫国的远大理想。“脚底雷公甘寂寞?身边神话自晶莹。/只缘共有高天下,长引男儿事远征。”“神女”、“雷公”共生于同一天地,以此衬托出男儿志在远方的情愫。“温寒明暗争高下,善恶忠奸竞短长。/惟独女神超物外,遥窥天镜理新妆。”刻画了“女神”面对尘俗世界处事不惊、矢志不渝的淡定,从侧面寄托了抒情主人公的淡泊名利。

他的词《念奴娇·七六年八月梦游神女峰》,借神女“云发长披,花裙紧裹,冰泪频频洒”的孤独形象,抒发了对政治运动波及西藏的感叹。

概而言之,陈毅的《西藏纪行》以史志见长,书写了特定历史时期的汉藏团结。同时,在艺术上,“他不是依赖那些陈旧的套路、典故、语言、八股,而是用新的鲜活的思想感情、新的生活与斗争内容、新的语言风格,赋予古老的诗体以新的生命,甚至直接以现代口语入诗,使它受到新时代读者的喜爱”。萧蒂岩的诗词则以情言志,体现了强烈的时代气息。他笔下的神女,是自我理想的化身。

二、1980年代抒写西藏的旧体诗

夏川曾于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两次进藏,写下一些旧体诗。尤其是80年代进藏后留下的《重返西藏》(两首)、《重回拉萨感怀》、《访乃堆拉哨所》等作品,记录了一代军人的心路历程,丰富了新时期旧体诗的创作。

《重返西藏》,第一首抒写重返故里的欣喜:“飞越雪峰千万架,/一梦末了到拉萨;/风和日丽心欢畅,/重返西藏如回家!”山重水复,日里夜里想的是西藏,所以才有这样的神速与喜悦。第二首写见到老朋友后的欣喜若狂与坚定的理想:“我乘东风到边疆,/重见故旧喜若狂。/那怕征途多荆棘,/誓同藏胞共暖凉!”“东风”象征党的援藏政策,而与藏族人民同甘共苦则是诗人的生命指归。

《重回拉萨感怀》、《拉萨之晨》、《拉萨秋色》是一组写景诗,分别从不同侧面写出了拉萨的新变化。《重回拉萨感怀》写拉萨之春,从自然之春到生活的春天,拉萨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八廓街头人潮涌,/红宫山下车如龙。/罗布村卡美如画,/国外藏胞归似云。”经商的人群,朝拜的人流,悠闲地漫步在罗布村卡的海归同胞,交织成繁华的城市风景。《拉萨之晨》写全民健身的场面,如数家珍。“少女习舞红宫前,幼童练跑转经道。”这是新生的希望,也是新风尚的萌芽,诗人感怀于此情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春风吹过横断山!/苦寒阴霾终将了!”《拉萨秋色》写“秋色”之美,从“苹果红”开始,暗示了在平平安安中度过的殷实。继而写闹市的景象,“满眼秋实意兴浓”,农牧民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了成果,享受着丰收之乐,诗人也随着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在夏川的旧体诗中,还有一些纪游诗,都是在工作期间慰问边防战士的心语。《访“高原红色边防队”》和《查果拉官兵联欢》,写的是在日喀则军分区查果拉哨所的所见所闻:“高山红哨久闻名,今来边卡访英雄;旷野不见啼鸟落,营房常有读书声。”诗人慕名而来,目睹了英雄成长的环境:虽然荒凉,但通过读书,磨练了他们的意志。使他们能够在海拔5300多米的高山正常工作的,还有官兵同乐、军民鱼水的深情:“官兵同歌‘长建曲’,/军民共饮酒一樽;/攀峰卧雪等闲事,/国防线上献青春。”《查果拉官兵联欢》写联欢的情景:“皎皎明月照雪峰,/红哨传出欢歌声;/拉萨带来鲜苹果,/送上一片钟爱情。”借“明月”写领导的关怀,是虚写;而“鲜苹果”则是温馨的礼品,实写了当时高原水果的匮乏和礼品的珍贵,由虚到实,整首诗给人以浑然天成之感。《访乃堆拉哨所》写位于亚东的边防哨兵甘守寂寞的坚韧:“乃堆有玉峰,/高悬国门口;/入冬雪封山,/孤哨能自守。”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夏川第二次赴藏时已过花甲之年,有许多诗友以诗相送,这在当代文坛是不多见的现象。姚雪垠、端木蕻良、王亚平、魏传统、高平、田兵等的送别诗各有各的风采。

请看姚雪垠的《送夏川同志重回西藏》:“闻君三月别京华,拉萨高原暂做家。/汉藏应知情谊近,云天不觉路途遐。/布达宫前多插柳,唐古山下尽种花。/莫惜辛勤流汗水,老年更要壮怀赊。”这里有一个兄长对诗友的勉励,也有老当益壮的自勉。姚雪垠对夏川的前行充满了期待,“插柳”、“种花”是脚踏实地的实践,这体现了姚雪垠一贯的作风。

高平的《赋别夏川副政委》,从他与夏川的交往中漫叙友情:“人未到时声早闻,重闻两月如一晨。/旧地欣迎武才子,老兵熟记文将军。/敢朝残垒挥新戈,独向边陲献红心。/雅鲁藏布终无尽,珠穆朗玛任耕耘。”前两行写故友间的频繁交往,也倾吐了诗人对夏川文武双全的才干的敬慕之情。后两行抒发了激励老友在西藏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祈愿。

王亚平的《送老友夏川西行》在回忆中寄托了希望:“河水东流君西上,天高地阔道路长。/追求光明走南北,争取解放磨笔枪。/京华卅年力未逮,神体百折志犹强。/晚节渐于心火盛,挥刀跃马赴边疆。”这里写了夏川智能双全、不辱使命的光辉历程,更有诗人自己壮志未酬的感慨。

魏传统的《送夏川同志再次进藏工作》在祝贺中抒发了凌云之志:“拉萨都门两地通,/雄鹰展翅穿太空。/红台俯视连天雪,/岁寒然后知青松。”这是第一部分,借“雄鹰”的孤傲,“青松”的高洁,象征夏川去西藏的壮举。第二部分书写了夏川援藏的意义:“汉藏团结书新史,/守望边疆不计年。”

此外,端木蕻良的《为夏川同志壮行》、田兵的《送夏川同志入藏》将时代色彩带入抒情之中,突出了夏川西藏之行的政治意义。

夏川及其诗友姚雪垠等人的旧体诗,充满了对西藏之行的殷切期待,具有时代特色,成为这一时期抒写西藏的旧体诗的重要收获。

三、1990年代抒写西藏的旧体诗词

20世纪90年代,陈奎元曾在西藏工作8年,创作了一些寄情于高原山水、人情世态的优秀旧体诗词。他的《蓝天白雪集》最初在1999年由北京出版社出版,2002年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再版,2009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第三版,在全国产生了良好反响。收录在《蓝天白雪集》中的诗词有政治抒情诗、咏物诗、风景诗和纪事诗等,大都有感而发,从不同的角度,表现了西藏的自然美景与人文景观。它“为我们全面、深入地认识西藏、了解西藏,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

边塞诗自古至今就以抒发壮怀激烈的宏伟志向见长,而以忧患意识贯穿作品。唐代的高适、岑参便是其中的代表诗人。在当代又涌现了以昌燿、章德益为代表的新边塞诗人群体。其中的作品描绘了边疆地区的自然风貌与民风,“表现了人的坚韧奋斗精神。气势雄浑,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情调”。陈奎元少年时期就喜爱诗词,常以高适为榜样,年逾半百之时开始创作诗词,将自己的一腔抱负倾吐出来,践行了诗言志、诗缘情的宗旨。他以一个西藏主政者的姿态写诗,但不拘泥于枯燥乏味的说教,而是从具象入手,以情动人。

《惠老送别有感》由朋友的叮嘱、话别,引发出无怨无悔、为国分忧的感慨:“艰难敢赴身无悔,/横断山外国为家。/半世足痕留塞北,/明朝踏雪看桃花。”在诗人眼里,千难万险只等闲,唯有国家的重任与人民的希望,才是人生无悔的选择。“踏雪看桃花”是洒脱,更是超越。《西藏行·一九九二年六月》和《家乡有人来》、《杂诗·一九九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则是面对险恶的环境所产生的乐观与自信之情。《西藏行·一九九二年六月》直面冷峻的现实:“月洒珠峰雾成雪,/星浮河汉风如刀。/边疆少有逍遥日,/后浪前波总滔滔。”这里暗示出90年代西藏的多事之秋,烘托出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公仆形象。《家乡有人来》写亲朋好友相聚的情景,表达出诗人把西藏看成了自己的故土的赤子之情:“寄语诸君子,/拉萨似苏杭。”从中可见,诗人挥之不去的西藏情结。

陈奎元在《访琼结古藏王墓群》、《赴藏北那曲》、《西行日喀则》、《拉孜道上》、《亚东行》、《林芝行》等风景诗中,触景生情,抒发了对历史、现实的反思。《访琼结古藏王墓群》以游客的好奇眼光打探赞普当年与汉族的交往,升华出汉藏友谊的现实意义。《赴藏北那曲》以写景见长,恰似一幅素描画,勾勒出金秋时节草原的美丽与人民的安居乐业。“潭影悠然鹰北望,/闲云寂寞雁东飞。/炊烟帐外小儿女,/笑看牦牛络绎归。”好一派世外桃源景象!“鹰”、“雁”、“牦牛”的归巢,象征着藏民生活的安适,小孩的“笑”则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西行日喀则》写后藏,突出了古老的农耕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交相辉映:“农家最乐三秋色,/校院高扬五星旗。/竹卡渡头横铁锁,/苍颜父老策牛犁。”《拉孜道上》写险境,象征人生的坎坷:“山溪浊浪滚,丘壑乱石横,路畔儿童笑,不知虑前程。”“浊浪”、“乱石”喻指生存环境的恶劣,诗人看着少不更事的儿童,想到的是行程的艰难与人民的重托,居安思危之情油然而生。

《亚东行》、《出拉萨》、《林芝行》写出了亚东、拉萨郊外、林芝三地不同的景致。在诗人眼里,亚东并不亚于江南的桃源:“松竹并茂藤萝老,/涧水激扬卷碧湍。/幽谷花香风送爽,/晴空鸟语珠落盘。”在1992年9月14日晨离拉萨赴林芝时,映入诗人眼帘的又是一幅田园风光图:“早起农妇歇陌上,/远行公仆打精神。/牛背顽童应最乐,/赤足背篓入山村。”诗人从农妇、顽童的勤劳中汲取着乐观主义的精神力量,感到了身为人民公仆的知足常乐。《林芝行》以林芝美景衬托出红教寺院——喇嘛林的宁静:“云过青天尘不染,/源出绿地水鸣琴。/石屋错落竹篱短,/古柏扶疏草木深,/金顶红墙何处寺,/小僧手指喇嘛林。”动中显静,动、静相宜。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在石屋、竹篱、古柏的辉映下若隐若现。又如《贺新郎·大昭寺》写出大昭寺的今昔变化,唱出了西藏人民新生的喜悦。《错高潮》借王母瑶池的传说入诗,尽显人间仙境的美妙:“天池荡漾五湖水,琼岛飘浮十里烟。雪卧高峰神女立,花开四野彩虹圆。何须世外穷寻觅,错高风景冠大千。”“五湖水”、“十里烟”极言水面浩渺,而“神女”和“彩虹”又是想象的幻美,虚实相生,错落有致,好一个天地造化的世界。《高原之春·丙子四月》写春意盎然的高原景象,《山南金秋》、《雅鲁藏布金秋 丁丑孟秋》写藏民丰收的喜悦,歌颂了援藏工作的成就。《咏雪莲花》是一首典型的咏物诗。诗人以花喻人的高风亮节:“危崖绽雪莲,寂寞伴冰霜。自守天然色,无香胜有香。”这令人想起了我国古典诗词中众多咏梅、咏松的篇章。

此外,《江南好》(六首)、《贺新郎·大昭寺》等词也从不同角度抒发了诗人对西藏的依恋。《江南好》前三首从“西藏好”到“行路险”,再到圣地佛教的盛行,作者一层层剥离出西藏客观存在的意义:“处处涌甘泉”、“隐进莫争先”、“饮水必思源”。后三首以“西藏远”、“多少夜”、“身在外”起句,可谓自我人生的咏叹。“几日息狼烟”、“报晓五更天”、“背后眼睁圆”,身处高原,心忧天下的情怀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讽刺诗作为抒情诗的一种类型,具有辛辣、犀利、声东击西和寓庄于谐的特点。《虫草颂》是一首讽刺诗。它针对西藏分裂势力把内地在藏干部比作冬虫夏草的胡言乱语,进行了有力的回击。“虫草喻人人无愧,/高原之宝声远扬。/夏茂冬藏知时节,/不随冷暖改衷肠。/置身雪域立根本,/品正不在表皮香。”借冬虫夏草的独特品性表明了援藏工作者的坚定信念。诗在最后反问道:“借问鼠洞伪君子:/可敢出土见阳光?”义正词严地揭露了分裂者的阴谋。

还需指出的是,诗人因对西藏的民俗感慨于心,写了下《十一世班禅坐床》、《金瓶掣签》、《十一世班禅受戒》、《一妻多夫杂咏》、《转经行》等作品,赋予诗作以时代的使命感。《金瓶掣签》写1994年11月29日黎明选定十一世灵童的佛教仪式,从中折射出党的宗教政策的英明:“磊落光明循仪轨,金瓶法断判缘因。”《十一世班禅坐床》、《十一世班禅受戒》则对新的宗教领袖寄予了殷切的希望:“爱国奉佛法,/不辱阿弥陀。”“佛法作舟筏,/尽度诸有情。”爱国与奉行佛法并行,与时俱进,是西藏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的关键。《转经行》从藏族人转经的习俗中看到了自身的职责:“乐士原本即此岸,/敬佛何须动一钱,/警惕阴风起鬼蜮,/敢向怒涛挽狂澜。”这里闪烁着诗人的敏锐与理性批判光芒。

总的来看,陈奎元的《蓝天白雪集》贴近西藏的现实生活,写景、记事、抒怀都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语言上,“简洁不失典雅,朴实而不失绚丽、言浅意赅、景近情远,风味隽永中不失拔山扛鼎之作”。他将时代赋予的使命感倾注于诗词创作之中,将自我与社会、西藏与民族国家的命运紧密地结合起来,成为20世纪90年代西藏书写中具有代表性的篇章。“陈奎元诗作中的西藏,不同于一般文人笔下的西藏,而是一个西藏主政者心目中的西藏;同时,陈奎元的西藏诗作中也活跃着一个肩担道义、克己奉公、奋不顾身的公仆形象。”

陈汉昌的诗词集《高原魂》以词居多,善于捕捉社会变革中西藏人民的精神风貌,时代特色鲜明。他“以40多年的在藏生活,以深入西藏社会变化的实践亲近西藏,以亲身体验激活沉潜在心底的诗意、文情与画境,以新鲜生动、自然自在的心灵领悟这片高原大陆历经社会变革而呈现的新的生命”。

《沁园春·今非昔比》、《沁园春·今日雪域》抒发的是西藏人民当家做主人的喜悦之情。前者上阕写今天的新貌,下阕追忆40年前的景象,通过对比,让人感到西藏今天生活的来之不易,珍惜、维护西藏的稳定是多么的重要。后者是诗人听说登山健儿要在2000年前征服世界上14座海拔8000米以上山峰的消息后的感怀之作。“喜江孜干群,/大兴科技;/羊湖壮士,/拼搏进击。/登山健儿,/永攀高峰,/协力迎接新世纪。”这里将江孜精神、羊湖精神、登山精神结合起来,道出了老西藏精神的源远流长。《清平乐·野驴》和《采桑子·山羊》歌咏高原野生动物的野性之美,寄寓了老当益壮的雄心:“乐与汽车赛跑,/拼命追赶不息。/宁肯累到自毙,/不甘落后自弃。”诗人在看到藏北无人区里生活的野驴后,顿生对生命的敬畏之情。山羊在诗人笔下则是另外一幅景象:“满山遍野逐水草,/从不疲劳,/即使疲劳,/也要合群跟着跑。”前者奋勇争先、任劳任怨;后者具有团队精神。这恰似新西藏人民精神的写照。

旧体诗《七言诗·屋脊观天》以浪漫的想象沟通了自然与人文之美。第一节这样写道:“屋脊观天天最低,/斗转星移最清晰。/观看北斗不抬头,/银河尽处连屋脊。”高原的天空在虚实相间中尽显缥缈、空灵之象。诗的最后一节抒发凌云壮志:“屋脊观天心神静,广阔蓝天任驰骋。游历天空浮想多,屋脊好作航天城。”对西藏美好未来的畅想溢于言表。全诗首尾呼应,一气呵成。

总之,陈汉昌的诗词以浪漫主义为基调,“平缓中埋伏着崎崛,静寂里隐匿着涛声,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境象虚实,清空意趣,气象纷繁”。

陈奎元和陈汉昌以古典诗词书写藏地风情,进一步为当代文学的西藏书写增添了汉族文学的光彩。

四、新世纪十年抒写西藏的旧体诗词

新世纪十年西藏题材的旧体诗词数量并不多,摩萨、刘原、叶宝林和扬帆的一些作品大体上反映了这一时期的风貌。

比较而言,叶宝林的诗以意境取胜,摩萨和刘原的作品,或陶醉在自然的美景之中,或追寻历史,都以情见长,扬帆的作品时代特色浓郁。

结语

中国当代旧体诗词的西藏抒写经过几代人近60年的共同努力,一步步提升了西藏形象。西藏经过诗人们主体心灵的过滤,凝聚了他们的人格理想及不同时代赋予的使命意识,从而呈现给读者一个立体化的、丰富多彩的图景。

注释

①肖干田、萧蒂岩:《陈毅〈西藏纪行〉诗读后》,《西藏文学》1997年第3期。

②屈演文:《党人浩气 诗国雄风——陈毅元帅诗词论略》,《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2年第5期。

③所选作品参见夏川:《雪域放歌——两次进藏诗文集》,西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④所选作品参见夏川:《雪域放歌——两次进藏诗文集》,西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⑤刘云山:《蓝天白雪集·序》,参见陈奎元:《蓝天白雪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⑥朱先树、吕进、阿红主编:《诗歌美学辞典》,四川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第113页。

⑦摩萨:《展蓝天之高阔,蕴白雪之深情——陈奎元〈蓝天白雪集〉读后感》,《西藏文学》2000年第5期。

⑧孙荪:《丹青画高原 雪域寄深情——读〈蓝天白雪集〉》,《人民日报》2001年4月15日。

⑨闫振中:《高原魂魄志凌云——评陈汉昌诗词的时代特征与艺术魅力》,《西藏文学》1999年第2期。

⑩闫振中:《高原魂魄志凌云——评陈汉昌诗词的时代特征与艺术魅力》,《西藏文学》199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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