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实证研究——一个国际比较的视角

李绍东，和 军

(1.潍坊学院经济管理学院，山东潍坊261061;2.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110036)

装备制造业是为国民经济各行业提供技术装备的战略性产业，产业关联度高、吸纳就业能力强、技术资金密集，是各行业产业升级、技术进步的重要保障和国家综合实力的集中体现。中国已经成为装备制造业大国，但与美国、日本、德国等装备制造业发达国家相比仍然是“大而不强”，自主创新能力薄弱、基础制造水平落后、低水平重复建设、自主创新产品推广应用困难等问题依然突出。装备制造业作为国家竞争力的体现，得到了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近十年来，装备制造业的全球格局发生了显著变化，工业发达国家逐步退出劳动密集型或高劳动强度产业，致力于更高技术、更高附加值的高端产品制造和发展新兴产业。中国装备制造业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差距有多大?这些差距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发达国家的装备制造业有哪些可借鉴的经验?一系列的问题急需得到反思和研究。本文应用翔实数据对各国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进行的实证分析和比较，不仅有利于系统了解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发展状况，也有利于清晰地认识中国装备制造业在国际上所处的地位，从而可以为政府决策部门制定和实施装备制造产业政策提供必要的理论参考。

一、文献回顾

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国际比较的成果主要局限于国内学者的少量文献，这些研究文献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就装备制造业的相关指标，与美、德、日、韩、巴西等国家进行简单的定量或者定性比较。其中，顾颖、房路生以德国与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发展现状和特点为研究切入点，运用比较研究方法，分析两国装备制造业的不同竞争优势与劣势，解释了影响两国装备制造业的差异化发展水平的核心因素，认为两国在装备制造业发展的优劣势方面存在互补性特征。但该研究主要进行定性描述，缺乏依赖于行业数据的定量分析，在准确性和可信度上有所欠缺［1］。徐建平、夏国平通过与美、日、德的成本和效益、生产能力和产品技术水平、技术引进水平和研发投入、先进制造技术开发和应用能力、集成能力和产业集中度、市场占有率、人才和政策等方面进行比较，结论显示，中国装备制造业的产品生产效率、盈利能力和经营管理水平较低，研究开发经费投入不足，创新能力较弱，先进制造技术开发和应用能力较弱，并据此提出了振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政策建议［2］。上述研究存在的主要缺陷在于相关评价指标过于简单和分散，而且对装备制造业产品的国际比较大都是定性分析，并没有清晰说明中国和发达国家之间装备制造业的综合水平差距，也未对造成这种差距的因素进行分析。二是总结发达国家装备制造业的财政政策、税收政策等相关经验，提出中国装备制造业发展的政策建议。孙钢等主要是从法律政策的视角，通过对美、日、韩、加、法、巴西等十个发达国家和主要发展中国家装备制造业税收政策的分析，提出中国装备制造业税收政策建议［3］。但该项研究局限于列举相关国家的政策条文，缺少相关的经济学分析，未能深入分析各国税收政策差异如何造成其装备制造业发展水平差异。张天维总结了发达国家装备制造业的发展经验，并从装备制造业大企业、产业集群、研发与技术创新方面提出了东北装备制造业发展相关建议［4］。王志通过对美、日、印三国推动装备制造业发展的财税政策及鼓励技术创新和投资的优惠政策进行分析，总结国外政策经验，并从相关法律完善、人才培养、产业倾斜政策等方面对中国装备制造业发展提出政策建议［5］。

国内对装备制造业国际比较的研究主要存在两点不足:一方面，由于国内外装备制造相关行业分类的差异，以及受相关数据可得性的影响，研究方法多局限定性分析和规范分析，缺少依赖于翔实数据的实证研究和经验分析，使得研究结论大多依赖于主观判断和分析;另一方面，研究结论大都说明中国与发达国家装备制造业发展差距，但并未对差距进行度量以及对引起这种差距的因素进行研究，使得相关结论不够深入和细致。

二、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的国际比较

先进装备制造业为采用先进制造技术，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对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升级具有巨大推动作用，为国民经济发展和国防建设提供技术装备的基础性产业。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度量装备制造业在各发展阶段的先进程度，先进水平并非特指先进装备制造业，处在中低阶段的装备制造业同样可以用先进水平来进行度量和评价。本文主要从技术先进性指标、国际市场竞争力指标、经济贡献与产业关联指标三个方面对装备制造业的先进水平进行国际比较分析。

1.技术先进性的国际比较

(1)装备制造业生产率的国际比较。劳动生产率是指每年每个从业人员创造增加值的多少。2005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为10.2万元，是2000年的2.2倍，年均增长率为16.6%。如表1所示，按汇率计算的装备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中国与工业化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相比存在着很大差距。2006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仅为1.48万美元，而美国、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的装备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分别高达10.08万美元、9.30万美元、8.35万美元，中国只有上述国家的14.7%～17%。尽管近几年中国装备制造业与工业发达国家的差距在不断缩小，但到2009年，美国和德国装备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仍分别达到中国的7倍和6倍［6］。一般来说，劳动生产率是一个与人均资本装备水平直接相关的指标，人均资本装备水平高，劳动生产率也较高。因此，中国装备制造业相对较低的劳动生产率水平，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该行业资本积累不足、人均资本装备水平较低的现实。

中间投入生产率等于增加值除以中间投入，它反映了生产过程中包括原材料、燃料和动力在内的中间消耗或物耗的水平，同时也反映了装备制造业产品的深加工程度，是一个与生产技术水平相联系的指标。2005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中间投入生产率为32.1%，与2000年的33.5%相比下降了1.4个百分点。中国装备制造业的中间投入生产率与美、日、德相比差距较大，相互间的差距在17.7% ～23.6%之间;与美国差距最大，大致相差23.6个百分点。从具体行业情况看，中国与发达国家相比均有较大差距，差距最大的为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差距最小的为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7］。表明中国装备制造业生产过程中物耗水平较高、产品加工深度和技术含量较低的状况。

(2)装备制造业R＆D经费支出的国际比较。从六个部门比较来看，中、美、日和德四国表现出一些相同特征: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制造业以及仪器仪表制造业R＆D经费支出比重最大，其他三部门比重相对较小，金属制品业的比重最小，说明金属制品业技术水平最低。四国对比，R＆D经费支出绝对投入最多的是美国，其次是日本和德国，中国最少［8］。从各子行业的情况来看，中国和发达国家R＆D经费支出绝对投入差距最大的是仪器仪表制造业，为美国的0.65%，日本的0.88%，德国的4.2%;R＆D经费支出最为接近的为电气机械制造业，但仍低于其他三个国家(见表2)。

2.国际市场竞争力的国际比较

出口市场占有率衡量的是一国某产品的出口额占该产品世界总出口额的比重。根据世界贸易组织关于装备制造业的进出口数据，2009年除了汽车产品，中国其他装备制造业产品的出口市场占有率都位列第一，虽然大多数产品的出口市场占有率已超过美、德、日三国，但其中的产品结构问题不应该被忽略。中国的出口市场占有率虽然大幅提高，但出口产品结构仍停留在较低层次，从技术水平上与发达国家还有一定的差距。

3.经济贡献与产业关联的国际比较

(1)装备制造业经济贡献的国际比较。2009年，中国装备制造业总产值首次超过美国，跃居世界第一位;2011年，中国装备制造业总产值达到了2.7万亿美元，不断拉大与世界主要工业国家的差距。在中国装备制造业快速增长的带动下，全球装备制造业产值总规模已达到10万亿美元。但用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占工业增加值比重来衡量和比较四国装备制造业对经济增长的直接贡献，2001—2006年，四国数据总体变化不大，美、日装备制造业占GDP的比重基本保持不变，而德国的比重呈先上升后下降趋势，在2004年达到最大值14.44%。中国装备制造业占GDP的比重呈明显上升趋势，由2001年的6.94%上升到2006年的12.23%。从四国比较来看，德国的比重一直处在最高位置，而中国在2006年已超过美国和日本位列第二，且接近德国的比重水平［9］。虽然美国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排在第四位，但由于美国GDP排在世界第一位，2006年其装备制造业增加值为6 368.15亿美元，远高于日本的 4 413.03亿美元、德国的3 642.89亿美元和中国的3 319.48亿美元。

(2)装备制造业产业关联的国际比较。采用影响力系数和感应度系数来度量四国装备制造业的产业关联。影响力系数是反映国民经济某一部门增加单位最终产品时，对国民经济各部门所产生的需求波及程度，影响力系数越大说明该部门对其他部门的拉动作用越大。感应度系数是反映国民经济各部门均增加一个单位最终使用时，某一部门由此而受到的需求感应程度，它反映的是在一定的经济技术条件下，国民经济的各个部门对某一个产业部门产品的需求与依赖程度。

2008年四国装备制造业各部门的影响力系数基本上都大于1，也就是说装备制造业的影响力系数都大于总体平均水平，对其他部门具有较强的拉动作用。四国比较来看，2008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影响力系数均值为1.462，高于其他三国，说明中国装备制造业对经济增长的间接作用相比更大。2008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感应度系数也高于其他三国，说明中国其他产业部门对装备制造业的依赖程度相对更大。

4.装备制造业先进水平综合评价

本部分选取2005—2006年的技术先进性指标(研发经费占GDP的比重、百万人口中的研发人员的数量、百万人口中的专利申请数量)、国际竞争力指标(出口市场占有率、CA指数)、经济贡献指标(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工业增加值的比重)这三类指标中的18个变量数据进行因子分析评价。

由分析结果看出，2005—2006年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先进水平低于其他三国，且与日本的差距最大［10］。从世界各国装备制造业的先进性来看，美国、日本、德国和中国处于世界装备制造业发展的前四位，虽然近几年中国的装备制造业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金融危机之后，在某些产品上中国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但整体而言，不论从装备制造业规模还是技术层面看，中国与其他三国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三、结论与启示

1.比较分析的主要结论

美、日、德、中是世界上装备制造业水平最发达的四个国家。从四国装备制造业R＆D经费支出的比较看，经费支出最多的是美国，其次是日本和德国，中国最少;从R＆D经费支出占工业增加值的比重来看，中国仍然在6个2位数部门中全面落后于其他三国。另外，中国在装备制造产品的技术水平、质量标准、管理思想以及劳动生产率方面与其他三国也有较大差距。但就装备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而言，从市场占有率看，2009年，除汽车产品，中国其他装备制造业产品的出口市场占有率都位列第一，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

各国装备制造业对经济发展贡献存在差异。从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来看，2001—2006年，德国的比重一直处在最高的位置，而中国在2006年已经超过美国和日本位列第二，且接近德国的比重水平。从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占工业增加值的比重来看，中国在2001—2006年的比重一直低于其他三国，说明中国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对工业增长的直接贡献与发达国家相比偏小。

2.对中国装备制造业发展的启示

(1)拥有装备制造的领先、专有技术是美、日、德三国装备制造业长期处于国际先进水平的最关键因素。从三国来看，都颁布了完善的技术支持政策，技术研发的投入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以德国为例，其装备制造企业拥有的专利数量多年来一直稳居世界前列，其创新实力来源于庞大的工程师队伍和研发投入。从全球整车和汽车零部件企业2008年的研发投入来看，德国大众研发投入占销售额的比重达到5.2%，博世的研发投入占销售额的比重达到8.7%，都位于很高的水平。

(2)美、日、德三国都有长期在各自的市场中占据领导者地位的大型装备制造企业集团，这与三国在历史上都有推动装备制造企业实施兼并重组的政策有关。大企业集团形成后，在市场中拥有长期稳定的份额，在降低成本及技术研发方面具有显著竞争优势。以汽车产业为例，全球十大汽车制造商中，三国占据了8家，其中美、日各占3家，德国占2家。

(3)三国在许多装备制造领域都把战略重点放在高技术和高附加值产品上，逐渐放弃低端产品。在很多高精尖领域，发达国家长期据有高技术，获得高利润。因此，中国大力发展高端装备制造业迫在眉睫。

(4)发达国家的装备制造配套服务业都很发达，早已出现了专门从事汽车设计、发动机设计、风力发电设备设计等装备制造业产品设计和服务的企业，不从事制造生产，只提供技术服务。对中国来说，装备制造生产性服务业目前还是短板，要大力发展还需要政策的支持和引导。

［1］ 顾颖，房路生.中德装备制造业的优劣势分析及其启示［J］.中外管理比较，2005，(9).

［2］ 徐建平，夏国平.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国际比较及对策研究［J］.中国机械工程，2008，(10).

［3］ 孙钢，等.中外装备制造业税收政策比较与借鉴［J］.经济研究参考，2006，(78).

［4］ 张天维.东北地区发展先进装备制造业应借鉴国际经验［J］.经济纵横，2007，(10).

［5］ 王志.美、日、印装备制造业政策比较与借鉴［J］.北方经济，2009，(11).

［6］ 唐晓华，李绍东.中国装备制造业与经济增长实证研究［J］.中国工业经济，2010，(12).

［7］ 唐晓华，赵丰义.中国装备制造业升级的公司治理研究［J］.财经问题研究，2010，(8).

［8］ 和军，李绍东.装备制造业发展水平评价与比较研究综述［J］.经济学动态，2012，(8).

［9］ Dowling Timothy W，J Michael.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s a Gateway to Entry:The Case of the Telecommunications Equipment Industry［J］.Research Policy，1992，21(1).

［10］ Henderson，Rebecca.Underinvestment and Incompetence as Responses to Radical Innovation:Evidence from the Semiconductor Photolithographic Alignment Equipment Industry［J］.RAND Journal of Economics，1993，24(2).

表1 装备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国际比较

表2 中国R＆D经费支出占美、日、德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