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情丽质
刚读师范那年,正逢十一放假返校。
搭上火车,拣了个空位子就坐下。打眼看了一下,座位里面靠窗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瘦弱的男子。他头朝向窗外,只从玻璃窗反射中,看到了他那一双深遂的眼睛。启车后,我便掏出随身听,学起了李洋英语。
还有一站地了。我便收好耳机,刚准备放回衣袋里。猛地,我心头一震:坏了,刚从家带来的300元生活费不翼而飞。
我心顿时慌乱起来。但我确信,掏耳机时还触到了钱。这期间,一直没来人往走动,因为我们对面座位上,一直放着两个大兜子。我起身认真看过地上,什么也没有。突然在我抬头的瞬间,在玻璃窗里再次与那双深遂的眼睛不期而遇。
我心怦怦直跳,强制自己定了定神,重新坐稳。努力地仅凭着一点幼稚单纯、一线侥幸,我用几近是颤抖的声音与他搭起话来:
“大哥,你到哪下车?”
他一直看着窗外,许久从嘴中懒懒而又生硬地挤出两个字“终点”。
我小心了又小心的问:“那、那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呀?”
他慢腾腾的转过脸来,嘴角有了一丝诡秘的、难以扑捉到的笑:“那你猜呢?”
我胆子大了起来,“你一定住在城里,一定有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要么搞电脑、要么从事什么精湛的技术。一定是老用脑子,要不怎么会这么消瘦呢。”
他没答话,但脸上却明显有了笑意。
“那是我猜得差不多啰。”我见有机可乘,便开始胡乱编起故事来:“我也想读高中,考名牌大学。像你一样,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可我家穷,父母都是农民,弟弟上高中,妹妹读初中……”
与其是因我被自编的故事说着说着感动了,还不如说是想到丢了钱而恐慌、心疼,居然我索性哭出来了。这时,他慌乱起来,站起身支支吾吾的劝着我。我才算用哭的稀里哗啦的泪眼,对视到他那双深遂的眼睛,此时,那眼神分明多了份躲闪的神色,慌忙避开了我的对视。
这时人们都起身准备着要下车,我也到站了。我心却焦急而忐忑着:可……可我还……
“噢,那是你的钱掉在地上了吧?”他边坐下,边指着地上。
我的那卷钱就躺在他手指的地方。怎么会呢?我找过的呀?难道……
我急忙弯下腰去拾,生怕它又长腿了。我低头拾钱时,头猛一下撞到了座位角上,我一边强按耐住内心的欣喜若狂,一边使劲的揉着被撞的部位,靠他并排坐好:“噢,谢谢!大哥,太谢谢了!怎么掉出来了呢?这可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呀。”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做什么的呢?”
他稳稳的坐着,却面部僵硬,缓慢地从里怀兜里掏出一张纸,用偌大的手半握着没太展开的纸,闪过我眼前,只见得右下方,一个大红盖章很醒目:“***市劳改支队……”
我无力的拖着包下车了。我惶恐,胆怯而微微发抖地向他挥手,他却丝毫没有动,我只是看见了窗内他那双深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