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辉,邢智毅,刘小岷
(1.东北财经大学 津桥商学院,辽宁 大连116622;2.大连理工大学 城市学院,辽宁 大连116600;3.东北财经大学 津桥商学院,辽宁 大连116622)
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要求资本的跨国流动,而跨国流动需要通过双向投资,即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来加以表现。只有通过双向投资的方式参与到世界经济发展当中才能充分利用国际和国内两个市场,合理地配置两方面的要素资源。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双向投资迅速发展,在全球中的地位不断攀升。在利用外资方面,我国已位居发展中国家首位和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在对外投资方面,我国已经成为发展中国家重要的投资母国之一,2010年跃居世界第五位(见表1)。双向投资促进了我国技术进步、产业升级、贸易结构优化以及经济的发展。本文归纳了经济发展与双向投资关系的理论,并以国际投资发展周期理论为依据检验了我国经济发展水平与双向投资结构之间的关系,明确了我国国际直接投资所处的发展阶段,最后从微观和宏观上提出了完善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的对策建议。
西方主流的国际直接投资理论如垄断优势理论、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内部化理论、边际产业扩张理论、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等都是从企业或行业等微观或中观角度出发,阐述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和时机,但都没有深入探讨经济发展与国际直接投资的相互关系。而对这一问题进行比较详细阐述的有投资发展周期理论、竞争发展阶段理论和动态比较优势投资理论,这些理论为一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是否需要进行双向投资、如何进行双向投资以及双向投资与一国经济发展的相互作用进行了阐述。
上世纪80年代初,英国著名经济学家邓宁根据国际生产折衷理论对国际投资在不同国家可能发生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提出了国际直接投资发展周期理论(IDP)。该理论研究了以人均GNP为标志的经济发展阶段与一国的IFDI、OFDI以及一国净的对外直接投资(NOI)之间的关系。[1]邓宁按照人均GNP的不同水平把有关国家的直接投资发展水平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人均GNP小于400美元时,IFDI极少,基本没有OFDI,NOI为零或是近似于零的负数;第二阶段,人均GNP处于400~2000美元之间,IFDI开始增加,OFDI开始出现,但水平很低,NOI为负且绝对值不断增大;第三阶段,人均GNP处于2000~4750美元之间,IFDI增速开始明显小于OFDI增速,但IFDI仍大于OFDI,NOI为负且绝对值不断缩小;第四阶段,人均GNP处于2600~5600美元之间,NOI为正值且仍持续增长,这表明要么IFDI小于OFDI,要么OFDI的速度快于IFDI。1996年,邓宁和Narula将投资发展周期由四个阶段发展到第五阶段,形成较为完整的五个阶段的投资发展周期理论。在第五阶段,一国的NOI绝对值相对于上一阶段已开始下降,并逐渐回归至零(见图 1)。
表1 1982~2010年中国IFDI和OFDI情况及在全球地位(单位:亿美元)
图1 投资发展周期的五个阶段
1990年美国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波特(Michael E.Porter)[2]提出了竞争发展阶段理论,尽管该理论本意不是研究国际直接投资问题,但由于它对发展阶段的划分与区位优势和所有权优势有一定的关联,因此对国际直接投资发展周期理论的完善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波特将经济发展过程中的要素特征与竞争优势结合起来,认为一国的经济发展依次经历资源驱动阶段、投资驱动阶段、创新驱动阶段和财富驱动阶段四个阶段。在资源驱动阶段,该国拥有以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要素为基础的竞争优势;处于投资驱动阶段的国家拥有规模优势;而处于创新驱动阶段的国家往往拥有研究与开发方面的优势。竞争发展阶段理论说明了生产要素禀赋的变化与经济发展和一国竞争力的关系。
在邓宁提出投资发展周期理论之后,日本的经济学家小泽辉智(Ozawa,1992)[3]提出了动态比较优势投资理论。该理论重点关注尚处于劳动驱动阶段的发展中国家如何利用国际直接投资推动比较优势动态化,以及如何选择国际直接投资的模式。当一国处于要素(自然资源和劳动力)驱动阶段时,它吸引的一般都是属于资源导向型或劳动力导向型的FDI。当一国从劳动驱动阶段向投资驱动阶段过渡时,它主要在资本品和中间产品中吸收外资;与此同时,在劳动密集的制造品产业中会产生向低劳动成本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当一国从投资驱动阶段向创新驱动阶段过渡时,它将在技术密集产业吸引国外直接投资;与此同时,在中间品产业中会发生对外直接投资。在此发展过程中,国际直接投资是一种与经济结构变动相应的资本有序流动,不论是IFDI还是OFDI,每一个阶段都会与特定的FDI类型相匹配。与前三个不同阶段相对应的IFDI类型分别为要素寻求、市场寻求和市场/技术寻求,相对应的OFDI类型分别为支持性资源寻求、低成本劳动力寻求和市场/技术寻求。[4]
从上述理论我们可以看出:一般而言,发展中国家的IFDI要先于OFDI,这是因为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的较低阶段可以通过引进外资来弥补国内资本要素的短缺,学习和接触发达国家或较发达国家(地区)先进技术、企业商誉、管理经验、企业文化等一揽子经营资源来促进本国技术进步和生产力的提高。随着资本、技术及管理能力等要素的积累和优势的提高,发展中国家的要素禀赋、比较优势、经济结构、市场容量都会发生变化,发展中国家企业所有权优势会随之增强,国家区位优势也会得到改善,这些最终会促使发展中国家企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
国内众多学者运用投资发展周期理论对我国和其它一些国家双向投资发展阶段进行了实证研究。 马林平等(2001)、高敏雪和李颖俊(2004)、彭凯、储小俊(2005)、邱立成、于李娜(2005)、涂万春、陈奉先(2006)、姚永华等(2006)、曹红玉(2009)、杨健 全 等 (2006)、 齐 晓 华 (2004)、 薛 求 知 、 朱 吉 庆(2007)等人通过实证研究认为,我国双向投资结构当前正处于投资发展周期的第二阶段,并开始向第三阶段过渡。
上述学者的研究中,但凡使用二次函数模型的学者都照搬原理论机械地采用人均GNP作为自变量。事实上,人均GDP要比人均GNP更为合适。因为在投资方评估我国国内消费水平及我国企业海外投资能力时,大多考虑的是我国实际人均GDP而非按PPP折算的人均GNP或人均GDP。此外,实证研究的样本大部分采用2006年之前的数据,而最近几年我国双向投资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IFDI增长趋于稳定,而OFDI增幅则非常显著,这些研究对此现象并没有考虑。再则,较多学者选取我国人均NOI为被解释变量,事实上NOI确实更能代表我国双向投资的整体变动,而判定我国双向投资的整体变动及其发展趋势正是本文分析的主要目的。因此,本文选用人均GDP为解释变量、全国NOI为被解释变量来建模,检验我国双向投资发展所处的阶段。
图2显示了1982年以来我国NOI和人均GDP变化的趋势。从此图中可以看出,1982~1992年我国NOI为负且其绝对值较小,这一阶段我国双向投资处于IDP理论上的第一阶段。这一阶段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初期,经济处于起步阶段,基础设施以及法律体系不完善,区位优势较弱,吸引外资有限,而本土企业由于所有权优势缺乏,对外投资较少。1992~2006年我国NOI呈负数增长,双向投资处于IDP理论上的第二阶段。这是因为1992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和2001年中国加入WTO之后国内投资环境不断完善,国内市场进一步扩大,区位优势的增强吸引了外资流入,IFDI迅速增加;同时,由于资金、成本和规模等多方面优势,我国企业的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有所增强,OFDI进入快速扩张阶段。从2007年开始,我国的利用外资总体规模大于对外投资,但是由于OFDI增速大于IFDI的速度,NOI仍为负但其绝对值不断减少,双向投资已经进入IDP理论所描述的第三阶段。在这一阶段,引资的目标和政策发生变化,导致IFDI增长趋于稳定;同时,综合国力的增强、企业竞争优势的不断提高以及政府的鼓励和支持政策促进了OFDI规模的扩大和速度的加快。
图2 1982年以来中国NOI和人均GDP变化的趋势图
为了更精确、深入地判定我国双向投资发展阶段,本文以邓宁IDP理论为依据,选取1982~2010年的统计数据检验我国经济发展水平与双向投资之间的关系,明确我国国际直接投资所处的发展阶段。
根据邓宁的投资发展周期理论,一国双向投资结构发展阶段是典型的U形曲线。根据计量理论,针对这种U形曲线,我们采用二次函数模型,并通过回归结果中的一次方项和二次方项的符号来加以判定。[5]正如前文所述,我们选用更为现实和直接的实际人均GDP作为解释变量,选用全国NOI作为被解释变量,构造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NOI为我国净对外直接投资,PGDP为我国人均GDP,Ut为随即误差项。根据IDP理论和我国实际情况,预期b1为负,b2为正。运用 Eviews6.0软件,拟合图3中数据得到如下结果:
从以上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首先,该二次函数模型的拟合优度超过了0.82,模型校正后的拟合优度也接近0.82;其次,b2为正,b1为负,与预期的结果一致;最后,模型的各项系数都通过了t检验,也就是说,该模型显示我国人均GDP及其变化值很好地解释了我国NOI的变化。
下面主要分析两个有研究意义的值:一个是被解释变量取最小值时解释变量的取值,即判断双向投资结构从第二阶段转入第三阶段的界点;另一个是被解释变量取零值时解释变量的取值,即判断双向投资结构从第三阶段转入第四阶段的界点。也就是NOI最小时PGDP的值和NOI等于零时PGDP的值。
先确定第一个值,方程(2)右边对PGDP一阶求导,并令其等于零,得:
解方程(3),得 PGDP=2657.87,将其代入方程(2),得:
NOI=-675.162
由此可知,当PGDP为2657.87时,NOI值最小,为-675.162,这就是说当我国人均 GDP达到2657.87美元时,我国OFDI与IFDI的差额为最大,即675.162亿美元。由IDP理论可知,在PGDP=2657.87之前,随着我国PGDP的增加,IFDI增幅大于OFDI增幅,|NOI|不断增加;此后,随着我国PGDP的继续增加,OFDI增幅超过IFDI增幅,|NOI|开始不断减少。
再确定第二个值,令方程(2)左边为零,得:
解方程(4)得:
PGDP=5158.17
由此可知,当PGDP为5158.17时,NOI值等于零,表明当我国人均GDP达到5158.17美元时,OFDI与 IFDI规模相当,NOI为零; 当 2657.87≤PGDP≤5158.17时,随着我国PGDP的增加,IFDI增幅低于OFDI增幅,但就规模来说前者仍大于后者,NOI小于0但|NOI|不断减少;此后随着我国PGDP的继续增加,OFDI规模超过IFDI规模,NOI大于0且|NOI|不断增加。
结合我国双向投资发展实际来看,2006年人均GDP为 2017.56美元,NOI为-515.55亿美元;2007年人均 GDP为 2567.6美元,NOI为-610.52亿美元。根据IDP理论和上述二次函数模型的结果可知,2006年前我国双向投资处于IDP理论中所描述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2006~2007年正在经历发展阶段的转变而进入第三阶段。这一推断既与IDP理论中的经验数值大致符合,也与从图2中所得直观结论相一致。由此可以判断我国双向投资结构已经进入IDP理论中所描述的第三阶段。
在经济全球化和全球产业结构调整进一步加深的背景下,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共同构成当前中国外向型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促进我国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的协调发展,建议采取如下措施:
从微观层面上看,跨国公司进入东道国产业时会对上下游关联企业产生技术扩散,使得跨国公司的新技术、新信息通过各种途径和渠道向本土上下游配套企业扩散。由于跨国公司在当地化生产中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理念为本土企业提供了很好的样本示范,本土企业可以通过模仿改进提高自身技术水平。本土企业通过“干中学”不断向外资企业学习,吸收掌握先进技术,学习工艺流程、质量管理体系和产品设计能力,实现自主创新。从宏观层面上看,外资的流入不仅带来了资本,还带来了技术、企业商誉、管理经验、企业文化等一揽子经营资源,改变着发展中国家的要素禀赋、比较优势、经济结构、市场容量。[6]发展中国家企业所有权优势的增强和国家区位优势的改善最终会促使发展中国家企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因此,我国要鼓励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的外资项目,特别是知识和技术密集型的服务项目和研发项目来华投资;鼓励本土企业以合资形式、战略联盟、外包、合作生产等股权和非股权形式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分工,以期获得外资带来的更多的技术外溢效应。
技术外溢会引起东道国当地技术或生产力的进步,但是如果东道国技术能力、人力资本的水平较低,那么东道国对所引进技术的消化与吸收效果也差,FDI的溢出效应得不到充分发挥。因此,政府应加大研发的投入,注重自身技术创新,特别是通过高校、科研机构的研究与开发建立起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科技产业。与此同时,应重视高等教育,注重国际化、创新性人才的培养和引进。政府要通过提供信息、资金援助以及提升技术等手段促进跨国公司与国内企业的联系,尤其是努力加强与跨国公司的前后向联系,促进内资企业与外资形成有机的配套。
作为国际化经营的后来者,中国企业参与全球竞争的最大障碍是大多数企业并不具备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竞争优势,比如研发能力、核心技术、知名品牌、管理与组织能力、营销网络等,所有权优势的不足加大了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风险,减少了海外投资的收益。因此,要培育大型企业集团,进行强强联合,实现资源重组和规模优势,以整体优势参与国际竞争;培育技术和品牌,提高企业研发和创新能力,树立品牌形象;重视企业国际化人力资源的开发、培养和运用,以满足企业从事跨国经营的需要;加强企业文化建设,激发企业创造力,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
在利用外资尤其是外商直接投资时,政府在国内所有权优势和区位优势的进一步升级中应发挥重要作用。政府要继续推进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着力改善投资环境特别是制度环境,加强产权保护,减少企业运作障碍,提高政府效率和廉洁程度,加快市场培育,放松金融管制,提高企业投资自由度等,积极创造一个国内企业之间、国内企业同外资企业之间、外资企业之间的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进一步统一和完善双向投资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措施,加强利用外资和对外投资间的融通互补,探索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的互动模式,如不断完善《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和《对外投资国别产业指导目录》,并给予资金和政策上的支持;整合利用投资与对外投资促进措施,在统一的投资促进制度框架下开展双向投资工作;不断完善双向投资的管理和服务保障体系建设,各部门统筹兼顾,双管齐下,从而真正将利用外资与对外投资均衡发展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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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unning,J.H.Explaining the International Direct Investment Position of Countries:towards a Dynamic and Developmental Approach. Weltwirtschaftliches Archiv[J].1981,(117):30-64.
[2]迈克尔·波特.竞争优势[M].陈小悦,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45-46.
[3]T.Ozawa..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J].Harvard Business Review,1992,(4):74-78.
[4]杨先明.发展阶段与国际直接投资[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54-55.
[5]古扎拉蒂.计量经济学基础[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78-80.
[6]李辉,张荣.中国双向投资问题研究[J].亚太经济,2012,(5):11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