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 晓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24)
论徐大纯的美学思想
——以《述美学》为中心
符 晓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24)
徐大纯是一位当今美学研究界普遍忽视的美学家,但是其在中国现代美学史上的地位却相当之高。《述美学》是中国现代美学史上一篇比较重要的文章,从多个方面介绍了作为学科的西方美学,同时对现代美学学科体系的建构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徐大纯;《述美学》;美学学科
中国现代美学地图需要重绘,至少中国现代美学学科地图需要重绘。
一直以来,学界对中国现代美学发生问题的讨论都集中在几个有限的美学家身上,如梁启超、王国维、蔡元培者,虽然我们不能忽视他们对于现代美学的扛鼎之功,但是也不能常识性地相信整个现代美学大厦基础惟几个人就可以完成。毋宁说,中国现代美学是一个整体演进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正是诸多学者从多个侧面建构了中国现代美学,本文讨论的徐大纯即是其中一位。
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徐大纯的了解可谓相当有限,就笔者掌握的资料看,只了解如下事实:徐大纯,字只一,江西赣县人,生于1884年,1908年考入日本立教大学,曾加入南社。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对中国现代美学的发生和推进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是《述美学》一文,更是开中国现代美学学科体系性之先声。基于是,本文拟对《述美学》进行分析以就教于方家。
《述美学》,最早发表于1915年的《东方杂志》第十二卷第一号,后收入徐大纯为纪念东方杂志创刊20周年而编写的《美与人生》(1924),是公认的比较完备阐述美的概念、美的系统、美学史等理论问题的较早现代美学文本,其体系性和谱系性即使后来被认为是当时的大美学家者也望其项背。当然,《述美学》并非横空出世,它是中国现代美学不断从蒙昧走向成熟的产物,它的产生存在其特定的社会因素和逻辑原因。换句话说,正是现代美学演进至新的时空背景和理论背景之时才催生了如《述美学》这样一篇美学大作。
首先,在前《述美学》时代,“美学”概念传入中国并形成汉语命名,为《述美学》提供了理论起点。英语的最早批量汉译是通过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编著的《华英字典》(1808)实现的,此时上距鲍姆伽登提出“美学”(Aesthetics)概念近60年,但是这本字典并没有提出汉译的“Aesthetics”一词。约60年后,传教士罗存德(Wilhelm Lobscheid)在马礼逊《华英字典》的基础上做以修订,于1866年出版《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将“Aesthetics”释为“佳美之理,审美之理”,可以被看成“Aesthetics”一词的汉译雏形。其后,“Aesthetics”得到诸多译名:日本哲人西周先后将其译为“佳趣学”(1870)、“美妙学”(1872)、“善美学”(1874);1875年,花之安著《教化议》,提出“美学”概念,是年,谭达轩编《英汉辞典》,将“Aesthetics”译为“审辨美恶之法”;1881年,井上哲次郎在《哲学词汇》中译为“美妙学”;1883年,中江肇民翻译维隆关于美的著作,题谓《维氏美学》;1889年颜永京又在《心灵学》中将之译为“艳丽之学”。这些脚前脚后的译名虽然存在诸多差异,但是无疑同指向我们今天所谓作为学科的美学,一方面,从西语的最初汉译到最后定名本身就十分困难,何况“Aesthetics”作为定名在西方也不过半个世纪多一点而已,因此无论“美学”是否涵盖了“Aesthetics”的全部内涵,它的汉语命名本是就是一件大事;另一方面,就学理而言,上述诸多译名也打破了某种被遮蔽的学术常识,即只有王国维、蔡元培等人才是中国美学的首倡者。然而,命名毕竟是命名,概念确实不能概括作为学科美学的全部内容,换句话说,19世纪后半叶关于“美学”的概念只是形式本身而不是“有意味的形式”。因此,《述美学》的出现就显得生得其所且弥足珍贵。
其次,在前《述美学》时代,中国现代美学产生了一些理论实绩,为《述美学》提供了理论准备。无论如何,中国现代美学也无法越过梁启超、蔡元培、王国维三人,正是他们所从事的翻译、引介、教育等美学活动推动了中国现代美学的演进。梁启超倡导“诗界革命”和“小说界革命”,将西方的政治、文化、道德、文学观念与文学理论和美学理论相结合,一方面翻译、介绍西方文学作品,一方面着手进行小说创作,体现了某种现代性诉求,但是这种现代性还带有封建色彩,毋宁说梁启超的美学观体现出由旧向新的过渡倾向。蔡元培有史以来第一次将美育提高到国家教育的层面上[1]。并围绕美育思想写就《世界观与人生观》、《养成优美高尚思想》等文章,为时代积累美学资本。徐大纯言当时“其名词罕有能道之者,惟前岁蔡鹤卿先生在南京长教育时,其教育方针宣言中,有美学教育之说”。[2]将美学和美育上升为国家意志,无形中加强了人们对美学和美学学科的认识和确认。王国维可谓是前《述美学》时代最杰出的美学传播者,不但介绍了如“美育”、“悲剧”、“审美”等西方美学概念,并将这些概念应用于美学批评,而且译介康德、尼采、叔本华、席勒等人的美学思想,发表了大量美学文章,更重要的是,王国维能将西方美学思想同中国古典文学相结合,创作出如《人间词话》、《<红楼梦>评论》等惊世骇俗之作。历史没有假设,但如果没有上述三位美学家,中国现代美学不会如是发展,那么,《述美学》能否应运而生就另当别论了。
再次,在前《述美学》时代,中国现代美学学科得以确立并且不断完善,为《述美学》奠定了学科基础。美学作为学科在中国的亮相最早出现在“癸卯学制”,1904年(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年),张之洞等人拟定了《奏定学堂章程》,将大学分为八科,每科由“主课”和“补助课”构成,美学隶属于“工科大学”第六学门系的“建筑学门”,属于“补助课”。[3]这样一来,美学学科从一开始就被边缘化,有幸的是,王国维似乎看到了这种缺陷,于1906年作《奏定经学科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将其重新修订,“合经学科大学于文学科大学中,而定文学科大学之各科为五:一、经学科,二、理学科,三、史学科,四、中国文学科,五、外国文学科”,除了“史学科”外,其他的四科均须开设“美学”课程,进一步扩大了学科美学的范围。[4]然而,学制虽然确立,但据现有的资料看,美学学科并没有付诸于实践,原因很简单:一是没有相关专业教师;二是没有讲义教材。其实,《奏定学堂章程》明显具有“中体西用”的倾向,投合了洋务运动的思想取向,“美学”也就被看成是一项技术而不是艺术,换句话说,“美学”是作为科技救国而不是现代性的产物而存在的。回过头来想,癸卯年,上距现代性的东渐(不妨将马礼逊最早来华传教的1807年理论地看作是中国现代的节点)已经一个世纪,而下距清王朝覆亡只有几年的时间,这样的教育理念至少不会在短期内实现或产生效果,遑论美学的学科建设。民国初年为配合壬子癸丑学制,教育部先后制定了《教育部公布大学规程》(1913.1)、《教育部公布高等师范学校规程》(1913.2)、《教育部公布高等师范学校课程标准》(1913.3),都将“美学”列为必修课程,同样将其转入文科门,使得美学课程获得了独立学科的合法性。但是问题依然存在,即使在1917年,蔡元培还邀请非科班出身的周作人教授美学,[5]可见美学教师非常有限,更不必说讲义和教材了,因之,在时代呼唤比较完善的美学系统文稿之时,《述美学》应运而生,其所绍介的美学知识和美学原理及其系统性就先验地具有某种统摄性和指导性。
综上所述,19世纪后期,“Aesthetics”一词得到汉译且定名为“美学”,一批有识人士不断推动“美学”在中国的发展并逐步形成美学学科,这诸多要素都为《述美学》的发生创造一个理论环境,正是有了这样丰沃的思想土壤,《述美学》才会破土而出。
徐大纯在《述美学》开篇即言明写作本文的原因:因为当时“美学”一词“罕有人能道之者”,即使蔡元培在教育方针中指出“美育”概念,“维时阅者咸诧为创闻,茫然不知其所指”,所以“思为一文,阐明其义”。可见,徐氏的目的是对美学进行全面地阐释,其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介绍了“美学”概念的起源。徐大纯指出,Aesthetikos的希腊语本意为“感觉”,由彭甲登(鲍姆伽登)于1750年在Aesthetica中译为“美学”,足见他对西方美学学科起点的了解和我们今天大致相当,即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形成以鲍姆加登的《美学》一书的问世为标志。徐氏接着分析了鲍姆伽登采用“美学”一词的原因:人生理性的目的止于真,形成哲学;意志的目的止于善,形成伦理学;感觉的目的止于美,形成美学。在此基础上,徐大纯辨正了一种思想偏见,即“得之于理性者,为上等之知识,得之于感觉者,为劣等之知识”,他认为这种思想受到基督教的影响,不可取,因此肯定了鲍姆伽登能打破藩篱而创建“美学”学科,颇有为“美学”正名之意。但也应该看到,徐大纯对“美学”也存在一些偏误,其言“在昔为感觉学之意者,至是遂转为美学之解”就将鲍姆伽登创立美学学科这一过程论述得过于简单又忽略了“美学”一词的汉译因素。
二是介绍了西方美学史。徐大纯清楚地知道“美学为由彭氏立之,并非由彭氏创之也”,已经认识到鲍姆伽登只是给了“Aesthetics”一种话语并在此基础上创立美学学科,而关于美的理论和观念西方古已有之,这说明徐氏对西方美学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按照这样的思路,徐大纯梳理出一部简单的西方美学史,仅美学家就列举34位之多,主要有:
古希腊古罗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赭诺芬、苏格拉底、普禄迭那
英国经验主义:洛克、喀笃瓦司、霍姆、贺甲司、柏克、夏夫狄斯布里、哈之孙、李笃
德国推理主义:允克耳曼、立森、哈德尔、康德
近代德国:黑格尔、薛令、克尔曼、哈柏托、□喷哈欧、费那尔、哈妥门
近代英国:斯宾塞、枯兰阿林、赖士甄、玛萨尔
其他:铁奴、基耀、海巴、摆令士基、托尔斯泰、山达亚那①出自徐大纯发表于《东方杂志》的文章《述美学》中对美学家的归纳总结。
徐大纯不但列举诸多美学家,而且将一些美学家进行自觉地分类并择要者说明其主要美学观,上至苏格拉底下及桑塔亚那,虽然忽略了现在看来比较重要的人物(如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但是在其时的环境中能囊括上述美学家已经是相当难能可贵了。
三是探讨了“美的本质”的问题。关于美的本质,徐大纯认为“不易说明”,因为“美学乃标准学,非说明学”,为了阐述这一问题,他将美学与其他自然科学做以比较,如物理学数学等学科都可以指示,而美学的形而上性质使其不具备这样的性质,因为“在美学对象之事物,虽亦具有形色可言,然是不过美之现在状态,不足为美之完全说明”,也就是说,美的外在形式不能表现美本身,也不是美的全部内容。徐氏认为倘若美学像某些其他自然科学一样凭借形式就能对本质进行判断,那么这样的说明“在美学上已落第二义”。那么“第一义”是什么呢?他认为是“一种特别之感”,也就是“快感”,即客观事物的外在音声、色彩、形状、运动等性质通过眼睛和耳朵传入人脑,人脑反应产生了“快与不快之感”,是这种快感产生了美感,而美感的产生也就是美的本质的实现。徐大纯进一步指出,西方美学自亚里士多德起就认为快感和美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不断用其他理论验证这种思想。可以说,徐大纯对美的本质问题已经有所把握,这种美学观念即使在今天也具有理论的意义。
四是阐述了“快感”和“美感”的关系。虽然指出了“快感为美之重要元素”,但是也意识到了美感不等于快感,二者也存在微妙的区别,如饥饿和口渴时得到食物和水所产生的快感就不能称之为美感,因此需要考虑快感和美感的差别究竟何在,从这个意义上讲,“如何之快感乃为美,如何之快感乃为非美,此在美学上,诚最有研究价值之问题”。徐大纯举美学史为例,说明四种对“快感”的理解意义并对这四种观念进行了比较客观的评述:其一是“无私的快感说”,代表者为康德。徐大纯认为,无论是官骸还是善所产生的快感不是为个人的就是有目的的,而只有“真正之美,则除美之外别无目的”,并且美对于人类而言是普遍平等的。其实,这种理论也就是我们今天认识到的康德的“审美无利害”理论。其二是“高等的快感说”,将人类的感官分为两种,有高等与劣等之分:“高等者为耳目,劣等者为口鼻皮肤等”,进而认为高等的快感产生美而劣等的快感不能产生美。英国的克姆斯是这种学说的代表。其三是“扩充的快感说”,以基耀为代表。认为快感并非某个局部的感觉,而以局部感觉为起点扩充到身体的全部,人的知、情、意都被快感所激发,产生一种“无限的快感”,倘若能产生这种无限性,则可以产生美,相反则不能产生美。其四是“永续的快感说”,所谓“永续”并不是说快感可以永不褪减,主要在强调美感具有某种经验性和延续性,即“经现于吾心之快感,回思之仍不失快感之性者,乃为美,否则非美”,正是这种“永续性”构成了美感,也构成了美的本质。
五是对美进行了分类并抛出“主客观性”问题。按照广义和形象的标准,徐大纯将美做以分类,这两种分类其实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美的形态”和“艺术的分类”问题。就广义而言,徐大纯将美分为纯美、丑、威严、滑稽美和悲惨美,也就说今天所说的优美、丑、崇高、荒诞、悲剧,相对而言,徐大纯少了对喜剧的思考,但值得说明的是徐氏对丑的认识非常深刻,指出“丑本与纯美为正面之反对,然若用之于艺术而得其当”,将丑纳入到审美范畴之中并称之为“不可缺少之要素”,这本身就是对学科美学的高度确认。就形象而言,徐大纯将美分为自然美(天象、地象、气象、人工、动物、植物)和艺术美(建筑、雕刻、绘画、音乐、诗歌),又将自然美分为无机体的美和有机体的美,将艺术美分为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继而从度上对两种美的形态进行比较,言“自然美之度小,艺术美之度大”。需要说明的是,徐大纯最后还提出了“所谓美者,果在于客观之物耶?抑在于主观之心耶”这个问题,也就是美的主客观性问题,从美学史的意义上说,的确具有某种前瞻性。
以上从五个方面介绍了《述美学》的主要内容,我们发现,徐大纯对美学的介绍可以说涵盖了晚近以来美学作为学科存在的多个方面。20世纪初期还是一个美学只能以只言片语存在的年代,美学学科的西学东渐相对不够完善,中国现代美学学科也不受更多人重视,《述美学》出现在这样一个历史时间中的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意义。
其一,《述美学》尝试建构出中国现代美学学科体系。《述美学》开篇即言,“美学为中土向所未有。即在欧洲,其得成一独立之科学,亦仅百数十年前事耳”。从现代学术标准出发,中国自古以来就从不缺少对美的论述,但诚如张法所言,“乍一看来,中国文化没有美学,细而察之,实为有美无学”,“中国美学却没能从一门学科,从美学这个视点去看待这些问题”。[6]的确,既然称之为“学”就一定存在比较完善的科学性、体系性和系统性,虽然表面上看中国也有这样的美学著作(如《文心雕龙》、《林泉高致》等),但其内在机制实在难称系统,即便近世以来王国维、蔡元培等不断翻译、介绍、引进康德、叔本华、托尔斯泰及西方美学观念,但也罕有对西方美学整体性介绍的文章,可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美学确实缺乏体系性。何谓体系性?按照张法的解释,西方现代学术标准的体系性主要在于:有一批基本概念;这些概念必须明晰并以一种严密的推理形成一个逻辑严整的体系;这一体系要成为真理,必须在实践上放之四海而皆准。[7]根据这样的标准回看《述美学》,就会发现它也具有某种体系性,一方面,涵盖了现代美学学科的诸多概念,如“美学”、“美感”、“快感”、“丑”、“自然美”、“艺术美”、“形式”、“主观”、“客观”等,正是这些概念构成了现代美学的基本要素;另一方面,也正是概念和概念之间的逻辑联系构成了《述美学》的整体性,同时确实厘清了现代美学学科的一些基本问题,如美的本质、美感、美学史、美的形态等,这在现在看来无关紧要的概念和事实,在当时真可谓是振聋发聩。从另一个角度说,《述美学》的逻辑关系大致为:引论-“美学”概念-美学史-美的本质-美感-美的形态-美的类别-结语,我们不妨将这一体系和当下比较科学的美学教材做以比较,笔者选择朱立元编的《美学》为参考对象,将《述美学》与之比较,如表1所示:
表1 《述美学》与《美学》(朱立元主编)体系性比较
除审美活动和审美教育外,《述美学》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涉及,可见,它在创作过程中也有意地尝试追求某种体系和系统,这就可以看做是对建构中国现代美学学科体系的最初萌芽。退一步说,虽然《述美学》具有更多的引介性质,但是其体现出来的体系性也足以使其成为中国现代美学学科的圭臬。
其二,《述美学》影响着中国现代美学的学科走向。如前文所述,美学学科汉译命名的出现、美学在中国的不断传播、美学学制的建立呈现出三条线索平行发展的模式,共同推动着中国现代美学的整体演进,这种发展存在一种普遍的自律性和自觉性,即不断需要注入其中以新鲜血液并以此为动力推动美学学科进一步向前发展,《述美学》正是这种动力之一。在《述美学》出现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美学学科的发展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这篇文章的影响,这也同《东方杂志》本身具有的影响力有很大的关系。[8]不能说1915年之后的中国现代美学学科全部受到《述美学》的影响,但是至少其后美学学科出现了新局面,这种局面本身就值得关注。从统计学上看,1915年之后撰写、翻译、出版的美学著作数量急剧上升,需要指出的是,这些美学著作的著者或译者大都以美学教师的身份出现,其所谓“著(译)作”也就是讲义本身,毕竟在一个新兴学科牙牙学语之时,讲义既可以是教材,又可以是著作,也能说明美学的中国演进是以学科方式存在的。既然以学科的方式存在,就不妨从以下两个方面考察后《述美学》时代的美学实绩:就教师而言,吕澂、蔡元培、俞寄凡、滕固、邓以蛰、朱光潜都是现代早期比较重要的美学教师。吕澂回国后年仅21岁即被刘海粟聘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务长兼教授,其后,他在1920年代前期一直致力于讲授美学;蔡元培以北大校长之高位亲自教授美学课;俞寄凡曾担任1922年上海美术专门学校“西洋画科”的“美学”教员;滕固曾于1922年夏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暑期学校代授“美学”课程;1920年代,邓以蛰分别在北京大学、北京艺术专科学校、厦门大学担任美学教师;宗白华也在东南大学、中央大学讲授美学、艺术学等课程。[9]正是上述美学学者不断将西方美学整体性地介绍到中国并付之于教学活动,才有了中国现代学科美学的不断发展与完善。就讲义而言,陈平原言大学教授是否需要讲义应根据课程而定,坊间已有教材或者以言传身教为主者都不必另编教材。[10]但是这两种可能当时的美学学科都不存在,因此尽快编撰美学教材显得非常紧迫。吕澂于1916年回国之后先后就写就了《美学概论》、《美学浅说》、《现代美学思潮》等著作,既用于教授课程,又出版成册;萧公弼在1917年在《寸心》上连载《美学》;1921年蔡元培开始撰写《美学通论》,作为他在北京大学和国立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讲义;张竞生于1925年作《美的人生观》;1925-1928年间,宗白华完成《美学》讲义;1926年俞寄凡翻译日本美学家黑田鹏信的《美学纲要》;1927年陈望道和范寿康发表同题的《美学概论》,这期间的美学著作可谓林林总总,但遗憾的是,不同于文学,这些早期美学讲义或著作最后都没能成为经典,甚至有些直到今天还未见天日,这一方面说明了当时美学学科所处的边缘地位,另一方面也对当下的美学研究提供了一种新思路。后来的美学讲义不可能全部受到《述美学》的影响,但是我们相信如吕澂、范寿康者所做的相对较有体系性的美学著作,一定同徐大纯的美学文稿存在很多潜在的联系。
长时间以来,徐大纯的《述美学》都被尘封在历史的角落里,抖落它身上的尘土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其时还存在比王国维等人更系统、更周延的美学著作,何况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地吸收而是小心翼翼地消化。《述美学》解决了之前美学面临的诸多问题,继承了之前美学的发展走向,更重要的是,以之为节点,中国现代美学学科呈现出一个繁荣发展的态势,对这种态势与《述美学》之间的联系,我们深信不疑。我们同样期待更多如《述美学》样的美学文稿被发现、被确认、被重视,毕竟有时候常识不等于科学本身,从这个意义上说,绘制一张比较完整的中国现代美学地图,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1]蔡元培.对于新教育之意见[M].//高平叔.蔡元培全集(第二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13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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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璩鑫圭,唐良炎.中国近代教育史料汇编·学制演变[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339-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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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王丽,王确.美学课——民初“美学”教师肖像扫描[J].文艺争鸣,2009(5):127-133.
[10]陈平原.作为学科的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57.
On the Aesthetics Idea of Xu Da-chun—A Discussion onTalking about Aesthetics
FU Xi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Xu Da-chun is an aesthetician generally ignored by nowadays aesthetics research,but his status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modern aesthetics is quite high.Talking about Aestheticsis an important article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modern aesthetics.Being a subject,it introduces western aesthetics from all aspects,which plays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aesthetics system.
Xu Da-chun;Talking about Aesthetics;aesthetics
J01
A
1009-3907(2013)11-1496-05
2013-03-24
符晓(1986-),男,辽宁锦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美学研究。
责任编辑:
李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