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公司法务的核心商业价值构建

文 郭建军（宇龙通信公司首席法务官）

中国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着手建立公司法务制度，算起来虽然有30多年的历史，但是严格意义上的公司法务制度应该从1997年原国家经贸委发布《企业法律顾问管理办法》起初创，该办法首次将公司法务制度作为一项公司管理制度予以确定。2002年国家经贸委联合几部委公开发布《关于在国家重点企业开展企业总法律顾问制度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该意见标志着中国正式确立了公司法务制度。2004年国资委发布《国有企业法律顾问管理办法》，进一步明确了公司法务制度的概念和职责。因此中国真真建立公司法务制度也就不到十年的历史。

郭建军

郭建军先生现任宇龙通信公司首席法务官，曾在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工作十年，任中兴通讯全球法务总监。西南政法大学民商法博士研究生。

不过，中国公司制度也在这10年中完成了跨越式的发展，公司治理和公司法务的重要性日渐体现。现代公司法务的职责和定位也随之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公司法务管理服务于公司的商业经营，因此公司法务的所有工作都应该围绕如何为公司经营保驾护航，为公司经营保值增值，为公司竞争超越做出贡献来设计和策划。

公司法务的核心价值之一：风险控制

法律风险是公司面临的最重要风险之一。法律风险其实可以覆盖了公司大部分的风险类别，而且大多数的风险最后都会以纠纷和诉讼的方式出现，最终体现出来的是法律风险。公司要对可能的风险进行有效的控制，应该以法律风险为基础和切入点，建立全面的公司风险控制体系。

公司法务最重要的工作目标之一是建立公司风险控制体系，该体系是持续变动和不断改善的动态体系。该体系不是一个孤立的系统，更不是公司额外的管理活动，而是将公司风控的管理动作渗透和嵌入到公司的各个业务流程之中，让风险控制成为各个业务管理活动的自然组成部分。

参考COSO风险管理框架，一般来讲，一个完整的公司风控体系可参考风险控制、目标评价和控制范围三大要素组成的三维模型去构建。如图一所示，在此框架下，风险控制活动需要依赖目标评价，同时需要相应的组织保证（控制环境）。

● 风险控制

风险控制的目标是将公司可能遭遇的风险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避免因重大风险给公司造成严重损失。风险控制不是能医百病的仙丹，即使实施良好的风险控制也不能完全避免公司发生重大风险，但可以使公司在重大风险前做到有预期、有防范和有应对，为公司控制重大风险和实现公司目标提供合理保证。

风险控制要注意兼顾两个方面：一是控制环境，二是风险管理。

图一 公司风险控制体系模型图

对于控制环境来说，它是风险管理的根基，为风险管理提供文化、制度、纪律和组织结构的保障，其中最重要的是公司进行风险管理的决心和风险管理的组织设置。在公司的整个组织架构中，如果把研发、采购、生产、市场和销售等构成的公司主航道比喻成机身，那首席财务官（CFO）主管公司财务和赢利，首席法务官（GC）主管公司法务和风险，构为以公司首席执行官（CEO）引领公司主营业务的左右机翼，缺少任何一项，公司都无法圆满完成航行任务。如图二所示。

图二 法务与风险控制在公司组织架构中的地位模型图

法务部主管公司风控管理的模式有很强的操作性，首先该组织结构有效的利用风险作为公司内控风险合规（GRC，Governance Risk &Compliance）管理的切入口，解决了传统风险管理模式无从下手的尴尬局面；其次，有效利用了法务部在合规合法和政策遵从方面的优势，使公司的合规管理、内控管理和风险管理第一次非常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模式解决了传统模式远离业务的弊病，因为法务部强大的法律基础业务和遍布公司各业务单位的敏感触觉，保证了GRC工作信息来源的充分和准确。

风险管理则包括目标确立、风险评估、风险处理和审核评价四大基本步骤，监控审查和沟通咨询贯穿于这四大基本步骤中。其中，风险评估是风险管理中最重要的一环。在业界，对公司风险的识别、分析和评估有很多方法，笔者总结的横纵轴法是一种比较简单实用的分类方法，该方法将公司的风险按照实体和程序分类，首先根据公司在实体方面遇到的重大风险进行列举，然后再去寻找公司在程序和流程制度上的重大漏洞，根据每项实体和程序的交集，梳理出风险清单，然后根据这份排序清晰的风险清单逐步推进每个子风险体系的建立，比如公司知识产权分控子体系、公司对外投资风控子体系等。公司风险分类和评估例示见图三。

图三 风险分类与评估的纵横轴法示例图

目标评价

公司风险管理作为风控体系的建设的主干，公司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打造这个坚实的基础。在公司风险管理工作阶段性完成后，需要引入公司目标和合规遵从等管理流程作为风险管理工作的目标评价，验证公司风险管理的成熟度，他也是公司法律风控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合规遵从管理的发展过程是与外部监管和公司发展相适应、相磨合的动态过程。公司合规遵从管理包括法规政策的研究分析、公司内部规章制度的建立和收集、合规评估、合规建设、合规审计评价几大步骤，整个公司的合规管理体系呈宝塔形结构，如图四所示。

公司在风险控制中，将公司风险管理流程和公司合规遵从流程融合，建立全方面的风险控制体系，可以有效地降低和控制公司面临的风险，并按照合规合法的要求进行管理。同时，公司可以利用是否符合公司合规合法的情况进行审核和监查，并通过强制手段使公司符合合规遵从的要求。

图四 公司合规管理体系的宝塔形结构图

公司法务的核心价值之二：竞争超越

现代公司法务要全面参与公司的竞争战略制定、决策和执行。公司法务通过各种有效的法律手段，打击竞争对手，重新划分市场，为公司争取商业先机。公司法务的竞争手段样式和手法非常多，常见的有商业秘密、知识产权许可和诉讼、反垄断调查、反不正当竞争、双反一保贸易措施等。跨国公司常常利用单一或其中几种组合形成对外市场竞争的利器。

● 商业秘密

商业秘密是指不为公众所知悉、能为权利人带来经济利益，具有实用性并经权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术信息和经营信息。依据我国刑法规定，不正当的获取、披露和使用商业秘密都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

由于商业秘密案件可动用刑事手段，惩罚力度明显大于民事手段，目前越来越多的公司喜欢通过商业秘密刑事案件来打击侵犯公司商业秘密的行为，以阻击商业竞争对手的情报战争。

● 专利诉讼

IT行业从来就不缺少专利诉讼，专利诉讼已经成为IT行业竞争的常规武器。如何理解专利诉讼在市场竞争中的作用，研究下美国苹果公司的案例可以得到完整的答案。

2011年9月杜塞尔多夫地区法院接受苹果的请求，禁止三星在德国销售或推广最新的7.7英寸Galaxy Tab平板电脑；2011年9月26日苹果在澳大利亚对三星提起多项专利权诉讼。苹果请求法庭发出禁令，从9月30日开始禁止三星在澳大利亚销售10.1英寸Galaxy Tab平板电脑。2012年5月24日2012年8月25日苹果CEO库克和三星CEO崔志成在旧金山一家法院会面，寻求和解，但最终失败。2012年8月美国加州圣何塞地区法院陪审团裁定，三星侵犯了苹果的6项专利，并要求三星向苹果赔偿10.5亿美元。

通过苹果优秀战绩可以看出，苹果公司通过全球的专利战争与老牌的竞争对手重新划分了市场，在多个区域市场形成了无形垄断的竞争优势，终于成为全球移动通信的领导者。

● 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

在过去的一百年时间里，各国反垄断组织和垄断企业进行了艰苦卓绝地斗争，反垄断法在世界各国的经济法正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为反对经济活动中的垄断行为，AT&T，微软，英特尔等巨头都曾经历反垄断调查，败诉之后均付出惨重代价。

公司法务在公司参与全球的市场竞争中，应积极应用各国的反垄断法来打击本行业的垄断企业，通过反垄断调查，分拆肢解竞争对手，打击竞争对手的收购并购行为，或者通过谈判和解，尽量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以换取自己的发展空间。

● 贸易措施

贸易措施是东道国公司常用的一种阻碍或驱逐竞争对手进入东道国市场的法律手段。贸易措施一般包括反倾销、反补贴和保障措施（双反一保），东道国公司对提起贸易措施的动作非常积极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申请人立案成本小，贸易措施实施效果好，可以长时间将来自某一国家和区域的竞争对手排除在外。

针对东道国提起的贸易措施调查，应当首先分析自己公司是否存在违反贸易措施的行为，比如大量的低于同类市场经济地位国家成本的倾销，然后在分析该市场的贡献和前景与案件成本之间进行取舍，最后再决定是否应诉。

公司法务的核心价值之三：增值经营

公司法务与外部律师的区别之一是公司律师不仅要精通法律，而且要熟悉商务运作，这要求公司法务要有经营的概念和商业的头脑。公司法务应通过法务的手段为公司降低经营成本，保护经营成果甚至为公司直接创造利润。

● 降低经营成本

合同谈判是个很好的例子。优秀的公司法务都是谈判的能手，他们在谈判前往往要做大量的功课，做到知己知彼，在谈判中有理有利有节并结合各种商务谈判的技巧，为公司争取最好的合同条款和最优惠的商务条件。

一个好的合同不仅省事，而且可以为公司节省大量的成本，而一个差的合同是一个公司噩梦的开始，常常会给公司带来重大的损失。公司法务通过科学、专业、务实的合同谈判和合同管理，为企业降低经营成本，间接为公司创造价值。

● 保护经营成果

以应收账款追收为例。公司签订了很多项目和定单并且已经发货，但货款却一直收不回来，而且随着账期越拖越久，最终都面临坏账的风险，应收账款已经成为越来越多公司头疼的问题。在遇坏账风险的应收账款时，公司应该果断的请公司法务出手，通过法律的手段维护公司的利益，将坏账的风险降到最低。

● 创造利润

以知识产权经营为例。根据《金融时报》报道，爱立信正在向服务转型，在收取专利许可费方面，已经实现净盈利，2011年爱立信全球专利的许可费用已经达到10亿美金，爱立信的法务部门已经成为公司最重要的盈利部门。爱立信CEO卫翰思表示，将更加关注通信业的标准制定和核心专利，并将其作为公司未来的重要收入来源。

公司法务作为公司无形资产的管理者和运营者，需要具有专业的法律技术和敏锐的商业嗅觉，对无形资产的经营始终保持清晰的思路，即利用创新和收购等方式产生无形资产，通过清理和调查掌握无形资产清单和价值，然后寻找最适合公司无形资产运营的商业模式，例如成立独立的法律服务公司或者知识产权公司，盘活公司拥有的专利、商标、律师等无形资产对外进行许可收费和法律服务，以实现无形资产的静赢利目标。同时，通过优良的无形资产经营，更加促进公司的创新动力和优势。

总之，风险控制、竞争超越和增值经营三大要素构成了现代公司法务的核心商业价值。虽然每个公司的行业、规模、环境、战略和文化存在着很大差别，其公司法务的职能也有很大差别，但总体来讲，公司法务围绕此三大目标制定的业务规划方向上应该会比较正确，可以切合公司的真正需求。

在资产经营过程中，公司法务应该特别注意风险控制和经营增值的冲突。努力在这两点之间找一个平衡点。如果发现两个目标存在根本的冲突，应该首先保证风险控制的要求。

如果说，公司财务的核心作用可以归纳为三张表，即公司利润表，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量表。现代公司法务也应该考虑，如何将纷繁复杂的业务抽茧剥丝，输出直观量化的工作成果。公司法务每季度至少要给公司管理层和董事会输出三张表：即公司重大风险评估报告（风控）、公司重大诉讼和纠纷报告（竞争）、公司无形资产经营报告（经营）。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政治与法律是一对孪生兄弟，法律风险不及政策风险。因此公司法务为实现风控、竞争和经营的目标，还离不开政府关系（GR）的全面工作，同时要考虑公共关系（PR）、投资者关系（IR）和竞争情报（CI）等方面的关系协调和处理，公司法务只有保持这样的大局观并辅以专业的法务工作，才能保证目标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