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奥朗德政府的失业政策

马 锐

法国奥朗德政府的失业政策

马 锐

2012年法国失业率又创新高。弗朗索瓦·奥朗德面对经济周期性衰退与劳动市场刚性因素造成的失业顽疾，推出了“未来就业合同”与“代际合同”，一方面通过降低劳动成本来鼓励企业雇佣更多劳动者，另一方面帮助年轻人与无资历劳动者获得就业机会。

法国失业 结构性失业 未来就业合同 代际合同

[Résumé]Politiques de chômage du gouvernement de François Hollande. Le problème de chômage est depuis longtemps un casse-tête pour tous les gouvernements français qui cherchent à le résoudre. En 2012, le taux de chômage en France a battu un nouveau record. Afin de faire reculer le chômage qui est dû à la récession économique cyclique et à la rigidité du marché du travail, le gouvernement de François Hollande a proposé les « contrats d’avenir » et les « contrats de génération » pour, d’une part, encourager les employeurs à recruter plus de salariés en diminuant le coût de travail ; d’autre part, offrir plus de postes de travail aux jeunes et aux travailleurs non-qualifiés.

表一：1980-1999年法国经济年失业率

表二：2000-2011年法国国内失业率发展趋势

失业问题一直是困扰历届法国政府的问题之一。在经济萧条的背景下，法国的失业率又创新高。面对如此严峻的就业形势，弗朗索瓦·奥朗德在2012年9月份的一次电视讲话中表态，将在一年之内“倒置失业率曲线”。他采取了哪些应对政策？这些对策是否行之有效？

一、 法国失业的现状与特点

从表一和表二我们可以看到，法国的失业率长期处于高位。上世纪九十年代，经济衰退加深，失业率猛增，年均失业率处于 10-11%之间，历任政府都把缓解失业列为首要任务之一。

虽然在2008年初，法国本土失业率一度降至7.4%，但随之而来的次贷危机与欧债危机又使其失业率不断攀升。根据法国全国统计和经济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第三季度，法国本土的失业率达到了9.9%，法国全境失业率为10.3%（包括海外省），环比增长0.1%，同比增长0.7%，失业人数约282.6万，为1999年第三季度以来新高。法国宏观经济研究所甚至预测到2013年底，失业率将达到11%的历史新高。

法国失业主要有三大特点：其一，青年失业率高。到2012年底，24.2%的25岁以下青年出于失业状态；2010年，17.2%的失业者为29岁以下；55%的14-25岁就业青年为临时合同；欧债危机以来，15-24岁的青年失业者增加了 50%。其二，无资历劳动者失业率高。根据法国全国统计和经济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45.7%的无学历或低学历者在毕业4年内仍处于失业状态，高等教育毕业生中只有9,4%；2010年，29岁以下的失业者中36%无学历。其三，失业至少一年的长期失业者。其中以50岁以上的老年人居多。2011年，长期失业者中，5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57.8%①数据来源：法国的国家统计机构全国统计及经济研究所，travail-chômage.。

二、影响法国就业的主要因素

1. 经济增长持续低迷

表三：法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趋势

自从“繁荣30年”结束后，法国的经济增长就明显放慢，虽然1997年至2000年间，在美国经济强劲增长的带动下有所反弹，但仍处于长期下降的通道中。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使全球经济受到重创，法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一度为负增长。接踵而来的欧债危机使法国本就缺乏动力的经济增长又雪上加霜。（见表三）

根据奥肯定律，失业率与经济增长密切相关，当经济增长率超过某一水平时，失业率就会下降，反之失业率将上升。法国宏观经济研究所指出，法国想要降低失业率需达到1.5%的经济增长率。事实上，所有的经济预测都显示法国2013年的经济增长率都低于1.5%。法国经济部长的预期0.8%仍被一些经济学家批判为过于乐观。

但仅仅恢复经济并不能解决法国的失业问题，因为它不仅来自周期性衰退，还有结构性失业。

2. 结构性失业

法国劳动市场中的刚性因素使结构性失业成为法国失业的主导因素。

1) 失业补助金

根据失业保险相关制度，法国的劳动者每工作一天就可享受一天失业补助金。但享受补助金的期限最多为24个月，50岁以上36个月。根据个人情况不同，失业者可以领取以前毛薪的57.4%至75%。每月最低金额为811欧元，最高为净额5643欧元。这种高水平长期限的失业补助金使得部分失业者安于现状，不会立即重新找工作。

2) 最低工资

根据法国劳动法的规定，最低工资是为了保证低工资劳动者的购买力，使他们也参与到国民经济发展中。然而，它的增长一度超越了通货膨胀以及平均工资水平的涨幅。2012年，法国最低工资为1398欧元，在欧洲范围内，遥遥领先其他国家。而且欧盟27国中，有7个国家没有法定最低工资，其中包括德国。与平均工资水平相比的话，法国的最低工资相当于平均工资的47.6%（2009）①http://www.lesechos.fr/22/06/2012/LesEchos/21211-023-ECH_le-salaire-minimum-francais-se-situe-en-haut-de -l-echelle-europe。与美国相比，美国的最低工资水平远远低于劳动市场中的平均工资，而且领取者中绝大多数为 25岁以下的劳动者，而在法国只有三分之一的最低工资领取者为25岁以下的年轻人（2006）②数据来源：DARES, Statistical Abstract 2006。当实际工资高于劳动市场平衡工资时，就会产生工资差距，从而导致失业问题。另一方面，长期来看，工资成本过高将促使企业用资本来代替劳动，结果很难创造出新的就业机会，严重阻碍就业的增长。

不同的经济学派也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了过高的最低工资对就业的影响。自由学派认为，最低工资扰乱了劳动市场的秩序，是法国失业顽疾的罪魁祸首。新古典学派认为，最低工资使劳动市场在面临外部冲击时，无法根据价格调整工资水平，以至于构成结构性失业。另一方面，强大的工会维护工薪阶级的利益，使得必要的工资调整难上加难。此外，企业也因此不愿意雇佣生产力低于工资成本的劳动者。所以，如果实行较低的最低工资，不但可以使绝大多数劳动者都可以挣得高于该水平的工资，对整个经济也无大的损伤。新凯恩斯派的经济学家指出，最低工资虽然保证了稳定的收入，却迫使雇佣者寻求收入之外其他的调整方式，如培训现有员工，资本投资等，从而更加剧了失业。

3) 社会保险缴费

法国的社会保险资金大部分来源于雇员与雇主的缴费，其中雇员承担四分之一，该水平与欧洲其他国家基本持平：德国为四分之一，英国为六分之一；雇主则需负担五分之一，远远高于欧洲其他国家，社会保险缴费依据工资收入计算，计入用工成本，因此，法国企业的劳动力成本偏高，尤其是无资历劳动者的劳动成本。一个领取最低工资的劳动者比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成本贵1.7倍，从而导致他们的边际生产力很低。有研究指出社会缴费增加15亿欧元，就会在5年内导致两万至四万人失业。社保缴费增加以及税收减少会加剧企业以“资本”代替“劳动”，使失业情况更加严重。

总之，企业的用工原则是劳动要素的边际产出至少等于工资成本，因此，过高的最低工资要求，以及社会保障制度中企业的高缴费率，使得企业只能以牺牲企业竞争力为代价，以资本代替劳动，提高用工成本，最后却将这部分本需保护扶持的劳动者拦在就业市场的大门之外。就有经济学家指出，在保持工资水平与失业之间应有所取舍。在美国，这些无资历的劳动者正是接受了工资降低，才更好地进入到了劳动市场中。

三、奥朗德的失业对策

虽然减少最低工资可以降低工资成本，从而解决一部分无资历劳动者的就业问题，但推行这一措施却并不容易。而且有可能会扩大贫富差距，不但没能改变这部分人的就业情况，反而增加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因此，任何政府都不会轻易推行这一政策。那么，就需要从其他要素入手来减少劳动市场的刚性，从而缓解失业问题。例如，降低雇主的社保缴费，减少失业补助，使工作与税收或补贴挂钩，提高岗位的灵活性和工资的灵活性等。

根据法国的失业特点以及现状，奥朗德执掌的新任左派政府推出了“未来就业合同”和“代际合同”。

“未来就业合同”主要针对没有或者缺少技术专长的18岁至26岁的年轻人，如果企业、协会或地方机构雇佣此年龄层的人，只需承担 25%的工资，其余 75%由地方政府或国家支付。对于就业者而言，未来就业合同可以使他们重回就业市场；每周工作 26小时，按照每小时最低工资结算；同时可以继续领取津贴。对于签署该合同的雇佣者而言，可以获得与每人每月福利救济相等的补助金；如果就业者转为长期合同，企业将获得一笔奖金；同时企业可以享有一定的税收优惠，减免一些企业社保缴费，工资税等。自从2012年11月1日执行之日起，已有4000人左右签署了合同。要完成奥朗德的预期目标，于2013年签署100 000份合同，仍需付出更大的努力。

“代际合同”的议案已于2013年1月23日经议会投票后通过。它的主要目标锁定在年轻人和老年人群，核心宗旨是由企业以长期合同雇用一名16岁至25岁的年轻人，同时由企业中的一名资深职工协助新雇的年轻人，老职工的职位将维持到本人退休。这不仅保留并传递了技术知识，而且可以使年轻人更好地、持久地融入就业市场。同时使雇佣年轻人与老年人不再是一元化的选择，这样的新老并存、新老互助的模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业的实力。而且对于不足300人的企业来说，在三年内，企业每雇用一名26岁以下的青年员工，政府补助2000欧元，同时保留一位57岁以上的老员工也补助2000欧元，并继续减少该企业的缴费。

这两种“合同”涉及到了主要的三种失业者，无学历或低学历劳动者，25岁以下年轻人以及 55岁以上老年人。这三支失业大军分别找到了就业出口，年轻人与无资历劳动者获得了工作机会，而老年人得以保留其职位，并在新老互助的过程中实现技术知识的传承。站在企业的角度，这两种就业合同通过减免部分雇主社保缴费、工资税以及税收优惠等降低了企业的用工成本；另外政府承担75%的工资（未来就业合同），同时给予企业一定的补助金来鼓励企业雇佣这些劳动者。

奥朗德政府的这两项失业政策确实应对了法国目前的失业状况，但对法国政府来说价格不菲。国家或地方政府将担负“未来就业合同”劳动者工资的 75%，对于“代际合同”不足300人的企业来说，政府还将提供每年每份合同4000欧元的补助。长期以来，法国用于就业的公共支出以“被动支出”为主，主要为各种财政补贴，如失业补助等。1997年，若斯潘政府推行了一项35万青年就业项目，让这些年轻人进入公共单位、中学和各协会工作，国家承担了80%的费用。但政府意识到法国的经济现状与就业现状更需要“主动支出”来刺激就业，例如减免社保税，为企业保留职位提供补助，以及职业培训等。因此，在这两项就业合同中推出了一系列减少企业用工成本的政策来带动企业的用人需求；而且向签署该就业合同的劳动者提供最低工资保障，同时可以继续领取津贴，从而提高了就业者的就业动力。然而，在职业培训方面，“未来就业合同”稍显不足，而培养一个没有技术专长的年轻人必须对其进行一系列的培训，企业只能自己承担这项不小的开支。“代际合同”的职业培训模式值得推广，但资深老员工却不一定都能胜任培养年轻人的任务。

结语

奥朗德的两项就业合同符合法国的失业现状，可以从一定程度上缓解失业压力，但长远来看，降低失业率一方面需要通过重振经济来扩大国内市场需求，增加就业岗位；另一方面，要增加劳动市场的灵活性，使劳动成本适应经济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民航大学中国工程师学院

（责任编辑：张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