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权
(宿迁学院,江苏 宿迁 223800)
进入90年代,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在金钱利益面前人们的思想急剧变化,而消费者及读者对作家文学作品的需求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作家们早已失去了现代历史上的启蒙地位,也让他们觉得知识分子在社会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是,作家自我的写作自觉以及良知告诉他们,无论处于何种环境,文明的传承,文化的传播的责任仍然没有变化。这就使得一些作家特别是90年代以来的乡土作家,在面对理想的“乡土”“缺席”的情况下,拿起自己手中的笔,写下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消弭的乡土气息和乡土文化,以及它们背后呈现出的不为人知的辛酸。
有这样一位作家,他与其他的乡土作家不同,在他的笔下,记载了中国历史中让知识分子为之伤痛的痕迹,他就是韩东,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作家。他凭着自己的记忆书写出不同于其他作家对于知青故事的叙写和历史事件的还原,却表达出自己对历史的独特的认识和感悟。不是那些所谓的苦难、理想、激情与英雄主义等堪称经典情结的时代思想话语。而是自我“回忆”,将本质显现出来。小说《扎根》中,就特别的注重自我的重构,把曾经所谓的 “历史”,采用 “同一性”进行建构,用自我常态来叙写生命个体的生活状态,逃开既定的模式,用经常出现或者富有“个性化”的荒诞叙写人生的存在状态。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将生活中有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带来我们语言以及心理的一种感受。“文革”中老陶家在被“现代化”的过程所呈现的幸福的“负担”,然而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的自愿和自觉。这是作家用 “乡土”变化来叙写乡土的现代化进程,还原回忆中的“乡土”。
朱文,这位让我们读者沉思的作家,也是寄予了对现代文明的传承的使命,叙写着我们文明背后的东西。在他的小说《我爱美元》中,我们可以看到,他那种象征着现代物质文明的“金钱”赋予了力量,让它在社会化的进程中发挥巨大的力量。让人们读小说的时候,直面现实,不去回忆那些曾经的历史,透露出了刘震云《一地鸡毛》背后的那种悲哀和心酸。但是也让我们发现这种过分地“个性化”叙写“太现实”,远远超出了新写实小说所能达到的广阔性与当下性,比‘新写实小说’显然有着更加鲜明的‘时代性’特征”①丁帆、何言宏:《论二十年来的小说演进》,《文学评论》,1998年第5期。也体现了一种别样的农村“现代化”所带来的直接冲击。这是作家用现代文明标志之一的“金钱”来叙写乡村现代化的进程,还原理想中的“乡土”。
李洁非则在《物的挤压— —我们的文学现实》中提出 “物化时代”②李洁非:《物的挤压— —我们的文学现实》,《上海文学》,1993年第11期。,这在当时激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在现代社会中,我们不经意间就被平时那种习以为常的“物化”,渐渐地失去那种最原始的纯真和淳朴。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欲望的空间(金钱的欲望、物质的欲望、性的欲望)充斥“新生代”。金钱已经成为个性化叙写为主要特征的“新生代”小说家们热衷的对象,他们在小说中不断地穿插着这些内容和情节,或者说已然成为小说叙事的一个重要符码。就像在告诉读者,当今社会,文学文本不能缺少这些因素。揭示出这种看似正常,却又无疑拥有了新的经验对文学作品的一种另类的“反叛”,是真正的“个体”身份的确立。这是作家用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刻意来叙写的“乡土”。
获得第六届矛盾文学奖的小说《玉米》,是毕飞宇献给青年人的一本书。这个小说中,作者想叙写的就是发生在文革那样的时代中,小说的主人公“玉米”的悲惨命运。玉米刚开始为了不被“现代化”,也经历着正常的恋爱,但是随着家庭的变故以及 “虚荣心”使她逐渐走上了被“现代化”之路。可以说小说中没有叙写那种大规模的运动和太多的事例,只是生活中我们都能预想的现实生活,然而在作者的笔下,就是这种本来最平凡不过的生活,一旦有了一个外因的影响也许会使命运发生改变。玉米为了达到目的,自己宁愿选择自己的命运,嫁给一个比她大好多的老头,但是最让我们痛心的,也是作者要告诫我们的,玉米最大的悲剧是她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她还以此种生活为“荣”。整个小说体现了毕飞宇个人的独立言说的情怀,他在告诫我们,也在把微小的东西放大给人看。这是作家想利用人性的脆弱来还原应该具有的“乡土”气息。
如果一个人在乡村长大,对乡村就会有一种常人拥有的对家乡或者说是乡村的一种怀恋。魏微的《一个人的微湖闸》就是一部对故乡的回想和怀念的长篇小说。小说记载的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微湖闸,“傍河的水利大院。一个小小的河畔之地沉静着人性的自然界:院前的马路,隔壁走动的闹钟、灯下交叉的家具的影子……”这是作者凭着独有记忆和笔力叙写着怀恋中的乡村。在魏微看来,日常生活都是本有的那种灵气,它们有着某种强大的真实,它们自身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而是自然的流露,当沉寂在那样美好地静态中,思绪就会自然流淌。而这一切也必将随着时间对记忆的冲击而慢慢地消失。这是作家始终保持美好向往和怀恋的“乡土”。
而在李洱的《石榴树上结樱桃》中,李洱却真正的把生活的平实、朴素、原生态推到极致,在小说的文本的细读中,不难看出小说生活场景和细节是那样的平易单纯,开会、搞计划生育、选举这些都是通过几个村干部的日常活动直接表现出来,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还原这本来就是乡村生活的一部分的东西,就是乡村生活的本质。可以说,李洱他渴望通过语言本身来建构一个真实的生活世界,并且以此来产生文学性。“小说如此大量地运用人物对话,用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目的就是突出现场感,就是把自在的生活情境和情调直接表现出来。小说叙述中大量用了口语,有意地把乡村口语与英语日常用语混淆在一起,增强了语言现在进行时的戏谑化。”①陈晓明:《戏谑化的乡村权力——评李洱〈石榴树上结樱桃〉》,《羊城晚报》,2004年10月23日。。
在我们说的社会中,由于经济因素的原因,使得我们的文化以及社会的一系列因素都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在这个变化的浪潮中显现在我们面前的文化却是在主动与被动中前行,那些有着艺术的自觉或者被今天意义上说的职业操守的作家,却在不断地更新自己的写作思路,在不断探索者文学之路。从而出现了文学在经济浪潮的冲击下,却仍然没有被边缘化,恰恰出现了多元化的局面。表现比较突出的就是与自然走的最近,与乡土气息相同的乡土小说作家。他们的创作也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这种多元化的趋势也就促进了作家在创作中不拘泥于任何其他的约束而写作的可能。纵观上述个体身份认同叙事的多元化,我们可以看出,所有的乡土小说作家,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艺术自觉和独特的个性化写作,城市化使得农村的“缩小”,但是作家们由于自己的良知和社会的责任感,一方面,作家们要与农民一起感受在现代化“光环”下那种不得已的阵痛,以及那种看似平凡却又让我们感觉到无助的贫弱、困窘、艰难;另一方面,后来由于种种原因,离开乡村而来到城市生活的作家们,他们虽然身处城市,但是心却与“乡土”息息相通,他们满怀惆怅地伤悼着田园牧歌的失却,寻求着那种令他们自己以及广大农民满怀期望的精神家园。在文学创作上,就出现了90年代以来这种以个体独立姿态写作的局面。如韩东在《备忘:有关“断裂”行为的问题回答》中就公开说 “不以迎合秩序、适应并在秩序中谋求发展为目的,它永远是一种理想主义的坚韧的写作”②韩东:《备忘:有关“断裂”行为的问题回答》,北京文学,1998年,第10期 。,体现出作家那种特立独行的自我的表现和对文学“纯粹性”的追求。“如果我们的写作是写作,那么一些人的写作就不是写作;如果他们的那叫写作,我们就不是写作”②这种似乎带有挑衅式的表达则体现出对“本真”生活的向往。
乡土作家为了尽可能地贴近真实的生活,感受乡土变迁所带来的命运的变化,必须各自从不同的角度和审美观念去叙写,从而追求个性的多元化,还原各色的“乡村”,但是无论怎样的叙写都无法摆脱自我的“烙印”和对“乡土”那种无法取舍的依恋。这些乡土小说家们以此种的解读方式,让大地上的人、村庄重新获得了正面的文学表述——它们的生机、活力在文学中复活了。同时,他们是现实的,找到了他们独特的书写乡土的语调:大地在他们的笔下是充满动力的、活泼的、激情的,同时又是实在的、沉静的,他们沉迷于乡土世界的社会性,沉潜于乡土世界最本真地乡土。
[1]埃里克·埃里克森.同一性:青少年与危机[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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