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中的具体自由——唯物史观视野下的文化问题研究

李云霞

(中华女子学院公共教学部，北京100101)

我们关注休闲，是因为我们对自由的历史生成持过程性的观点。否则自由要么被贬低，要么就变成了乌托邦。面对试图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仅仅作认识论和价值论理解的学者们［1］，马克思关于闲暇时间的发展学说将现实地予以解答。

生产方式是社会存在的基础和发展的决定力量，马克思对于生活方式的探讨从来都是与生产方式紧密相联。因此，生活方式的进一步探讨既是历史的，又是逻辑的。当代现实生活中，人们的生活方式日趋多元化，休闲作为生活方式的重要方面，其特征、表现方式、意义、作用，及其与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关系都亟需得到深刻的阐释。人们的生活结构中休闲的时间愈来愈多，坚持唯物史观对具体休闲生活方式的解读与分析就越来越重要。休闲涵盖的范围也是实践活动的范围，无论是各种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的生产，还是交往、消费活动，都是实践的产物，休闲也寓于劳动、交往、消费、艺术创造等重要的实践活动之中，并表现为各种实践活动的重要形态。

一、作为休闲活动的劳动:自由创造力量的展现

马克思认为，自由在物质生活的彼岸，所以劳动要超越生产的层面，才能成为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不过，如果超越物质生产的资本主义界限，人们有可能按照内在尺度和美的规律进行活动。劳动形式的区分和演变在马克思那里可以得到详细的梳理，从生产劳动到非生产劳动、必要劳动到剩余劳动的区分，再到劳动成为人们第一需要的设想，体现了马克思劳动范畴的经济学和哲学两重意义。时代经过前行，现实已经部分地验证了马克思的预言。

作为休闲活动的劳动体现地是人们的真实兴趣所在，这里的劳动不局限于谋生的手段，不是迫于外在诸种原因介入而展开的，通常意义下被看做是人们建立在对必然性的深度认知基础上潜力潜能的发挥发展和兴趣爱好的延伸。马克思指出:“同一种劳动可以是生产劳动，也可以是非生产劳动。”［2］出于兴趣而选择的职业可被看作是休闲，在自由时间里通过自由选择从事的活动也可被看作是休闲。当代社会，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越来越小，脑力劳动者或智力劳动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即使是体力劳动者也与传统行业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以不同的方式组织的劳动，例如DIY，各种协会、团体组织的活动，越来越模糊了生产性劳动和非生产性劳动、劳动与休闲的界限，正如马克思所设想的那样，劳动部分变成了休闲。从前休闲是为了劳动，现在劳动是为了休闲。各种形式的DIY活动的兴起，反映了人们想进行真实的、充满创造的、个性的劳动的愿望。密尔顿的文学创作活动，是个性的自由展现，创作《失乐园》的活动是真正的体现自由力量的劳动，是人的内在需要和创造本性的充分发挥，为的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全面发展，而不是指向资本的增加。通过休闲，人们可以开发想象力和创造力，越来越接近自由王国。

现代社会，关于成功的标准越来越多样化，人们更加注重个人生活的成功，与职业成功一样，个人生活质量的砝码越来越重，工作虽然还是衡量人生的重要标准，但不再是唯一标准。劳动观发生了改变，工作时间的观念也随之变化，劳动和休闲不再是截然对立的两种事物。典型的例子就是教授把阅读当成了一种享受和乐趣，阅读本身又能在教学中加以应用。

社会主义社会中，劳动并不是作为休闲的反义词而存在的唯一解释。“生产者也改变着，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3］劳动和休闲将相互作用，共同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劳动不是仅仅局限于经济生产领域，借助休闲的意义，劳动的性质发生了奇特的变化，通向马克思关于人的全面发展思想的路径就隐藏于其中。休闲可以是一种工作方式，工作也可以有闲适的状态，在当代社会，二者存在很多互通的方面。

劳动通向人的彻底解放，休闲实现人的具体自由。自由的主体是人，通过劳动实践活动人才能够获得这种自由。马克思主义最突出的社会功能就是旗帜鲜明地提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目标，在劳动实践活动中，人按照自然和社会的规律，形成正确的认识，从自身的实际需求出发，进行着物质生产、精神生产、人的生产和社会关系的生产，在认识、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认识和创造着自己的生命本质。没有劳动，休闲就没有可以关照的世界;没有劳动，休闲需要的特质也无法培养。

人的自由力量的展现也就是人的自由自觉活动的展现，“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4］人的活动的内涵相当丰富，马克思提出了精神生产的维度，人的本质力量也包含着这一维度。异化状态消除之后，劳动真正的目的就展现出“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5］，这些终极的目标正是人类活动的内在之意。当人借由生产实践活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沉睡的潜力发掘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6］。”这种控制力是人类力量的重要方面，劳动实践活动在改造外部世界的同时，塑造着人的思想、观念和意识。人只有成为了自己身体和思想的主人，才能真正进入到休闲活动中来，否则，自由无从谈起。

创造性的劳动不仅指艺术活动，例如，音乐、书法、绘画、戏剧、舞蹈、雕塑等，个人和社会关系的生产、社会组织的构建、社会环境的美化都属于新的创造［7］。按照哈贝马斯的说法，黑格尔要用精神解决康德主客二分的问题，马克思要用实践解决康德的问题，不过黑格尔认为劳动与互动不可相互转化，马克思认为劳动包含着互动的因素［8］。

劳动是理解人与自然、社会关系的基础，劳动的形式、内容、实质体现着人自由的程度。物质生产劳动成为真正的劳动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即劳动具有社会性、科学性、主体性。社会发展到今天，生产力进步的诸多因素之间产生了力量对比的变化。按照马克思的社会三形态说，人的存在形态从人的依赖状态到物的依赖状态，再到自由个性的形成状态，我们可以看到生产由人的生产到物质生产再到精神生产的一个路径，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的进程中发挥着重大的作用。知识经济时代的来临确认了知识、信息在社会进步中的地位，社会生产中的精神生产比重越来越大。科技产业的大规模扩展改变了产业结构，国民经济模式由能源、资金密集型向知识、技术、信息密集型转变，这些变化给人类的个性生成提供了有力支持。知识经济时代要求社会成员拥有多方面的知识，具备适应社会发展的能力，尤其是学习能力，还有积极主动面对社会人生的信念。上述这些因素，都有利于人自身的自由力量的锻造和挖掘。在今天的社会中，也更能展现出人的这种自由创造的力量。

具有休闲意义的活动的展开，是人的主体创造性发展的最强音符。在休闲活动中展现人的真、善、美，在人类活动中融入时代的先进科技文化，人类将会迸发出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谱写出华美的篇章。

二、作为休闲活动的交往:交往自由的印证

按照马克思的社会三形态说，社会关系最初产生于家庭，随着社会的发展，社会关系冲破了血缘和地缘关系，更多的表现在社群、国家之中。劳动者生产出人同对象的关系，也生产出其他人同对象的关系，还生产出人与人的关系，全面生产中，社会关系的生产是其中重要一环。交往活动是一切生产的中介，物质生产和社会关系的生产具有同源性。

人的本质要放到社会关系中考察，作为人的活动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必然会受到社会关系生产的影响。在批判施蒂纳关于个人的欲望的抽象性质时，马克思指出:“这不决定于意识，而决定于存在;不决定于思维，而决定于生活;这决定于个人生活的经验发展和表现，这两者又决定于社会关系。”［9］交往活动是任何一个个体所无法逃避的，没有了交往，道德不会合法存在;没有了交往，陷入危险中的人也会降低求生的能力和欲望。在社会交往中，人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学会了各种生存技能，也体会到各种交往的乐趣，人成为能动的主体，通过实践交往活动创造新的社会关系，使人成为社会的主人。

交往方式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一个明显标志，交往自由是人类的美好理想之一。马克思认为，自由时间包括履行社会职能和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二者是休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每一次新的交通、通讯工具的出现，都会使社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影响人们生活方式的选择，汽车的发明、互联网的出现在改变人们休闲方式中的作用尤其突出。

福特汽车公司当年有一句经典口号:“让造车的人都买得起车，让每个家庭都买得起车。”现今，在发达国家，人们很难想象没有汽车的生活。几乎所有的动态休闲活动都是从汽车开始。人们把食物、饮料、便携桌椅、帐篷、甚至滑板、自行车装入车内，开到某地开始活动，这个某地可能是100公里以外的森林公园，也可能是滑雪场、温泉疗养胜地，汽车使短途的旅行风靡全世界。人们可以开车去探望亲友、参加派对、参观博物馆、进行志愿者活动。汽车的改变、油价的变动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出行者的意愿。在与汽车有关的相应服务方面，也有很多的服务跟进。租车业务越来越大，租车公司投资倍受青睐，现在每逢春节，租车公司都会打出“租车回家过年”的口号。优质的租车公司同时还会提供一套完整的路书，详细地说明行车路线，还会将沿途经过的风景名胜一一列出，以供出行者安排行程。

个人电脑无疑是新世纪改变人类生活方式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家庭电脑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我们熟悉的电视和电话。电视和电话曾经使人们开阔眼界，透过屏幕和信息高速公路，人们知道了以往不可能了解的地球的另一端，可以和几千公里以外的人联络对话，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观念。如果说过去的互联网还只是个人信息量和知识面的拓展途径，那么今天互联网的最大梦想就是要借助个人电脑实现真正的人——人交互。过去的历史是借助机械拓展人手的功能，替代体力劳动，新的互联网时代是要把人的智力相连接，拓展人的脑力，使精神力量与物质力量相匹配。因此，互联网可以为人类交往提供无限的选择性。科学文化技术的普及会为基于互联网的交往扩展深度，精神的、智力的交往将占有更大比重。互联网给人类提供快捷有效的联系手段，使在不同地方的人能够毫无障碍的随时随地联络，让“天涯若比邻”的期望真正实现，也让信息共享达到了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人们通过互联网这个巨大的载体，向整个世界时时刻刻传递自己的所见所闻。除了毫无加工的传递共享信息，很多人也利用网络向他人展示自己的感受，表达对生活、对世界的理解，那些面对周围有限的小圈子无法表达的东西，可以自如地在网络空间释放，从而得到“知音”的共鸣，或许引来不同意见者的讨论，无论哪一种，都使得大量人群得到了一种全新的交流体验。互联网有效地拉近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名不见经传的人可以凭借自己的胆识、技艺或者坚毅的性格一夜走红，给人带来欢乐，赢得粉丝的崇拜，也可能通过互联网和政府机构对话，表达对国家、社会的共同关注。互联网知识的共享，能够让人们在iTunes等内容共享平台上观看世界顶级学府知名专家学者的授课课程，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教育的缺憾;也可以在Quora这样的知名问答网站上提出自己的问题，得到权威专家的详尽解答。足不出户，互联网就能让人们看到不断累积的人类力量和智慧，比如，维基百科这样的网站，通过广大网友的努力，短时间内编辑的词条数目就大大超过了人类历史上所有大百科全书内容的总和，并且比任何一部大百科全书的更新速度都要快数倍。前一分钟出现的新词汇、新人物都会在下一分钟就出现在互联网百科全书中，一旦发现错误，还能够及时地得到修正。商户与顾客因为互联网建立了新的联系方式，通过对商品的咨询与解答，商家可以推算并推荐一些顾客可能会购买的商品，这种智能推荐模式一方面促进了商家的销售，另一方面减少了用户挑选商品的时间。

如今，互联网迎来了个性化时代，早期大家通过搜索引擎搜索同一关键字时会得到相同的信息，但是现在由于个性化的设置，同样输入“苹果”一词，不同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搜索结果。个性化时代的搜索会根据个人喜好，浏览历史等等数据，给出不同的搜索结果，从而更高效、更准确地反应用户的需求，提供更好的服务。个性化的需求，也催生出更多的商品服务，比如，搜索引擎会根据搜索关键词得出的不同结果而提示不同的广告，当个性化搜索技术出现时，根据结果返回的广告和用户需求的匹配度更高，从而使得比电视或者其他平面媒体更精准的广告投放成为可能。

旧信息时代普通用户在接受信息时的被动地位得到了改变。旧信息时代，人们被动的选择收看电视节目，听广播，看报纸，无法交流和反馈;新的互联网时代，观看电视时可以通过微博或者短信和主持人互动，浏览网页看新闻时，可以发表自己的评论，和其他网友交流。人们可以通过个性化订制的阅读器，只看自己想了解的特定内容，而忽略掉对自己来说冗余无聊的垃圾信息。对于自己特别在意的信息，可以特殊定制，通过推送技术主动送到自己的面前。

互联网可以将有相同爱好的陌生人聚集在一起，在线上热烈交流讨论，在线下互动参加实际的活动。人们可以联络愿意一起自驾游的同伴，可以召集水平相当的人一起打牌、下棋，可以约同伴一起定场地进行体育活动，可以发出志愿者活动的通知开展活动，可以把对某个问题感兴趣的人集中起来模拟讨论等等。人们可以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在自由时间里、在网络中结识各式各样的人。同样，喜欢音乐的大提琴手、喜欢户外活动的户外运动者、喜欢茶文化的文人雅客、即使一个人的兴趣爱好非常非常独特，也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分享。当人们可以在很大自由度上选择做什么、和谁一起、在活动中展示自己，那么这个时候人最容易产生学习的意愿，人的自我认同会发生改变，最容易去思考“我是谁”这样的问题。互联网和云存储技术的实现，能够记录下个体生活中的一切，记住生活的“时间线”，提供一切人们愿意对之思索的材料，并分享给亲近的人，更多了解彼此。

总之，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为休闲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赋予交往以更大的自由性。参加一次活动，发展社会关系，最后的结局常常超越活动本身的目的，在休闲交往中人们更容易去尝试全新的自我形象。在期待、参与、回忆等诸多环节中赋予全新体验。剑桥大学多项诺贝尔奖的荣誉，与剑河边悠然自得的交流是分不开的。现在，人与人的交往借由网络更加方便快捷。

交往活动体现了休闲的过程性，很多交往活动具有休闲交往的特征。休闲活动最终的结果仅仅限制在休闲活动之中，因此，活动中的表现是否突出不是衡量交往活动的最终标准，大家一起进行交流与分享，共同做一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例如“重在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样的口号就是此意义的展现。休闲交往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交往是第一目的，活动是辅助手段，人们更看重的是关系层面，而不是什么活动。就像人们常说的: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谁一起去。

休闲交往包括以关系活动占主导地位的活动，无论以何种依据对休闲活动进行分类，以交往为特征的休闲活动总是占有一席之地。社会团体活动、休闲旅游、以“琴、棋、书、画”会友的文化休闲、运动休闲、各种节日庆典和公益活动等等，都属这一系列。在休闲交往中，现代化的工具会提供给人们难以想象的感受，角色定位的突破、交往中的自由和酣畅淋漓也将是难以忘却的体验，行动与参与、体力与精神的努力，会在休闲交往活动中产生自由感，交往的过程和结果较为开放，交往的条件、形式、交往的体验将冲破以往社会关系的樊篱，越来越体现出交往的自由性。

三、作为休闲活动的消费:理性力量与审美自由的彰显

作为休闲活动的消费是超出生存需要的范围的。恩格斯在1875年给拉普罗夫的信里谈及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的本质区别以及适用规律时，肯定了拉普罗夫的观点:“人不仅为生存而斗争，而且为享受，为增加自己的享受而斗争……准备为取得高级的享受而放弃低级的享受。”接着又补充道:“人类的生产……不仅生产生活必需品，而且生产奢侈品……不再是单纯为生存资料斗争，而是为发展资料，为社会生产出来的发展资料而斗争。”［10］休闲消费对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目标而言尤为重要，因为它与以人为本最为贴近，人们获取的一切财富都要通过各种消费形式为人们的需求提供满足。

社会发展至今，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步入消费社会，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社会最彻底的形式［11］，资本已经渗透到此前没有商品化的诸多领域之中。消费社会是把消费当做社会再生产的核心。消费文化意味着大部分文化活动以消费为中介，消费更多地带有符号的色彩，商品文化的表征成为重要的方面。曾经，人们提到消费就会想到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而现在，消费不再只是花费、损耗、用光的同义词，而是通过物品、聚会、娱乐、艺术等方式来实现消费。人们消费的不仅仅是实物，更多的是感觉，各种符号意义上的感觉。在一本有趣的人类学著作《礼物的流动》中，作者通过自己的研究与多年的生活经验，把乡村中礼物馈赠背后的社交网络展现了出来，赋予礼物本身以独特的意义。

人的理性总是尝试着用有限去度无限，在摆脱了人的依赖关系、与物的依赖关系做斗争、形成独立个性的过程中，人们首先怀疑神，然后是人，再然后是物，近代发展到对语言的怀疑，但对民主、平等、自由的追求贯穿始终，休闲消费在这一过程中诞生。理性消费和个性消费在休闲消费活动中充满了张力，各类创意休闲产业的兴起，体现着生产者与消费者理性的力量和审美的独特性。

民主和平等是休闲消费带来的产品，大众休闲的扩展使得阶层的明显差异在消费层面模糊化。物质丰富、可供消费的产品门类齐全，人们普遍把消费的观念当作一个标准，以实现生活中的民主和平等。西美尔认为，消费创造了人和人的关系，消费活动把个性带入到了群体之中。同时他进一步说明，现代经济的交换不是以生产为基础，而是消费，由消费创造价值［12］。消费之扩张依赖客观文化的增长，物品越客观和非个人性，越适合更多的人。消费不为主观的喜好差别而设计，只有生产严格的分化，才能生产出既廉价、又充足的东西。恰巧，形式上的消费民主和消费平等是当今最易实现的。消费活动的历史变迁由精英阶层到大众阶层，由贵族到普通民众是最好的例证。左拉在《妇女乐园》中对大百货商场的描写，对当时的巴黎人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好像奥黛丽·赫本穿着小黑裙站在蒂凡尼橱窗前一样，任何人对心里向往的东西都有权利获得。但是，休闲消费也具有实质上的不自由的性质。鲍德里亚尖锐地批评消费社会中休闲的强迫伦理和责任性，以及休闲中民主和平等的假象。人类理性对于民主平等的追求无处不在，而处在进程中的历史总是给人们提出这样那样的难题。

对自由的追求是休闲消费的另一个原因。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指出，对牛仔系列乃至牛仔文化的喜爱是今天年轻人的相同之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牛仔文化的自由寓意:对古板的摆脱，对适意的追求，对自我的另类约束。另外，休闲消费本身带有的娱乐的专注性可以更深入到个体的生成当中去。席勒高度肯定休闲活动产生的创造力，“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时，他肯定是在玩;人也只有在玩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人。”［13］

民主、平等、自由是休闲消费合理性的证明，体现着人类理性及其反思。审美自由更是在休闲消费活动中得以彰显，消费者的个人感觉、欲望、冲动、需要、梦想在消费活动中都可以得到展现。休闲消费活动中的个人自由意志表现在形体、服装、气质修养、举止谈吐、居所、创造力和想象力等等方面。

休闲消费活动对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中日常生活与非日常生活的区分也产生了消解作用。费瑟斯通认为，文化这个词有两种含义:一是(人类学意义上的)作为生活方式的文化;二是作为艺术的文化(高雅文化)，它是文化产品与体验的精神升华［14］。传统观念中这两种文化是分离的，但是休闲消费对这种分离、这种文化的等级秩序提出了质疑。日常生活批判理论把日常生活和非日常生活做了明确的区分，采取了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来看待现实生活，而实际上现实生活根本无法严格地被区分为这样或那样的生活方式，生活本身是丰富的、复杂的、令人惊异的。休闲消费中消费的，如鲍德里亚所说，更多的是符号商品，是提供多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性。生活方式及审美是费瑟斯通消费文化论关注的主要角度。文化的碎片化和过度生产是消费文化的关键特征，也是后现代主义的核心特征。从对大众文化的谴责到对大众文化的支持，审美由艺术转入生活，大众文化打破了以往的艺术准则登堂入室，艺术品摘掉了神秘的光环，变得处处可见。大众文化的碎屑、各种各样的商品被赋予艺术的符号。日常生活也可以是审美的、神圣的。

休闲消费是消费的高级形态，表征的是理性和个性的综合，反映的是个人及社会的价值取向和风格品味，促进了人和人的平等，解放了人类压抑许久的欲望，可以自由抒发情感，同时在休闲消费的过程中，人也体味到了自我管理的重要性，学会了适度消费。休闲消费的内容既有物质产品，也有精神产品，同时还包括了快速更新的知识观念等方面，体现了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以及个人观念的变迁。

让我们回溯到休闲的观念上面来，休闲的要义不仅仅在于自由时间，同时还关涉人的活动、存在状态等等方面，只要把视野放宽，置于人类社会历史之中来考察休闲，在休闲问题上我们就不会陷入悲观。回溯的同时，休闲的时空问题研究还需进一步展开，对于时空之于休闲的不可割裂的关系应一探究竟。

［1］(美)理查德·罗蒂.后形而上学希望:新实用主义社会、政治和法律哲学［M］.张国清，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350.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32.

［3］马克思思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494.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2.

［5］马克思思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486.

［6］马克思思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02.

［7］(美)约翰·凯利.走向自由——休闲社会学新论［M］.赵冉，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264.

［8］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116.

［9］马克思思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95.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23.

［11］(美)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陈清侨，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484.

［12］(德)西美尔.货币哲学［M］.陈戎女，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121.

［13］(德)席勒.审美教育书简［M］.冯至，范大灿，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78.

［14］(英)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M］.刘精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