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军,邢 伟
(曲阜师范大学 管理学院,山东 日照 276826)
正如健康的人,其各种生理指标都有正常的取值范围。国民经济要健康运行,其取值也应该在健康的区间。一个人的血压高或低于正常区间都是病态,如若偏离正常区间太高或太低,则生命都会出现危险。同样,经济的过热和过冷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已经证明对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都是有害的。如若偏离正常健康值,轻则引起经济的异常波动,重则引发社会不满和动荡甚至政权的更迭。
从长远看,只有经济处于健康运行的区间,才能达到长期、平稳、较快、可持续、协调发展的目标。然而,从“十五”、“十一五”到“十二五”无论是全国还是各省市的经济增长目标都没有设定最高上限。实际的结果是经济增速往往远高于目标设定。这充分说明在实际中没有经济健康运行区间的概念。学术界虽然不断讨论“潜在经济增长率”及以其为基础的合理区间。然而一般官员和百姓并不能将其名称与内涵之间准确联系,其含义很容易被误解和歪曲,而且不符合科学发展观的经济增长的要求。本文提出并科学测量了经济健康的运行区间,易于被广大学者、官员和百姓理解和掌握,便于宏观经济管理和监督实施。
长期以来各级政府设定的经济增长目标多数是一个点值,不自觉地默认为是最低目标,实际值远远高于所设定的目标。这样不仅使设定的目标失去了可信度和严肃性,而且使得转变发展方式、调整结构、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实现科学可持续发展变得困难重重。因此很有必要对宏观经济的健康运行区间进行科学而严谨的测算。
我国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实践已经证明:若经济增长率过高,则经济呈现过热的状态,资源过度消耗,环境污染加重,通货膨胀加剧,乃至危及社会的稳定。经济增长率过低,经济呈现过冷的状态,大批资源闲置,特别是由劳动力资源的闲置而表现出的大量失业,直接威胁社会的稳定。可见,经济太快或太慢增长同样有害,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因此,中国经济要实现长期、持续、平稳、较快、协调发展,必须保证经济增长处于合适的健康区间。
经济增长的健康区间是多少?传统理论并没有明确给出。传统理论只是以潜在经济增长率为基础对浮动区间进行估算。然而,潜在经济增长率概念在学术界并不统一,潜在经济增长率测试方法多样,测试结果分歧很大。因此,理论上并未统一,在实践上计算结果也不一致,实际中无法准确采纳。
在当前科学发展观、转变发展方式要求下,用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概念来分析经济增长的健康区间,显得片面性和有明显的缺陷。这就要在新的要求下找到符合长期、持续、稳定、和谐发展的经济增长的健康区间,进而对盲目投资、盲目信贷的行为进行约束。
在我国宏观经济管理的实践中,每隔五年进行的“五年计划”或“五年规划”都设定未来五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以经济增长率为例,“十五”计划设定2001-2005年经济增长目标为年均7%左右,而实际上则达到年均9.6%。“十一五”规划设定2006-2010年经济增长目标为年均7.5%,政府工作报告设定每年的经济增长目标为8%左右,而实际结果是年均11.2%。2007年甚至高达14.2%。“十二五”规划设定2011-2015年经济增长目标为年均7%,如果按照以往历史经验,未来的实际增速很可能远不止如此。从“十五”到“十二五”都把目标设定得比较低,这样做的本意是为了减轻对资源和环境的压力,引导把主要精力放在转变发展方式、调整结构、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益上来。但实际上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其中原因之一,可能是在许多地方官员的潜意识中,把所设定的目标看成最低目标,如果实际增速超过预定目标,便认为是超额完成任务。为此你追我赶,争先恐后,互相攀比,结果是不断抬高。而经济过热对长期经济健康发展是非常有害的。因此从长远看只有让经济处于健康运行的合理区间,国民经济才能达到长期、平稳、较快、可持续、协调发展的目标。所以,对宏观经济健康运行区间的定量化科学测量,有其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应该说已有的研究成果既没有提出,更没有对“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和经济健康的运行区间”进行科学的测量。与此相关的前期基础性研究,主要集中在潜在经济增长率以及以此为基础的经济增长均衡区间或合理区间的研究上。但是关于潜在经济增长率的研究成果一直存在分歧,没有形成理论共识和实践共识。
首先,潜在经济增长率概念上存在分歧。西方经济学者哈罗德提出了三种经济增长率:自然增长率、实际增长率、均衡增长率。萨缪尔森又将自然增长率称为潜在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斯蒂格利茨则把潜在的国内生产总值定义为经济中所有资源得到充分利用时国内生产总值可以达到的数值[3]。因此,潜在经济增长率最初的定义是:当所有的资源被充分利用时的经济增长率。该概念被国内学者发展,刘树成、张晓晶、张平(2005)认为潜在经济增长率是指一个经济体一定时期内在各种资源正常限度充分利用且不引发严重通货膨胀的情况下,所能达到的经济增长率[1]。袁晓玲、张宝山、杨万平(2009)认为经济潜在增长率是指在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内,即在既定的技术和资源条件下,在实现充分就业和不引发加速通货膨胀的情况下,一国所能达到的可持续的最高经济增长率[2]。汪海波(2010)认为,潜在经济增长率是在一定时期内,在既定的社会生产技术条件下,在适度开发利用资源和保护改善环境前提下,各种生产要素潜能得到充分发挥所能达到的生产率[3]。但这样一来,潜在经济增长率不断赋予新的内涵,但其原意就被改变了,变成了潜在经济增长率与均衡增长率的混合物。
其次,潜在经济增长率测算方法多样。测算方法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滤波的方法,例如HP滤波、卡尔曼滤波等;第二类是生产函数法;第三类是菲利普斯曲线法。这些测算方法原理差异较大,理论上并没有证明谁优谁劣。
再次,测算结果不统一。郭庆旺和贾俊雪(2004)运用消除趋势法、增长率推算法和生产函数法将1978-2002年中国年均潜在经济增长率估算为9.56%[4]。刘树成等(2005)运用HP滤波法、生产函数法和菲利普斯曲线法得出了潜在经济增长率为9%[1]。汪海波(2010)以1953-2009年年均经济增长率8.1%为依据,把我国今后潜在经济增长率定为8%左右[3]。既然概念不统一,不同方法测算的结果不一致,理论上又无法证明方法的优劣,那么结果也就很难被政府采信而统一地指导具体的实践。
潜在经济增长率概念的分歧、测算方法的不统一、测算结果的不一致,使得应用该概念指导实践的效果大打折扣。潜在经济增长率如果用其最初的概念,即所有资源被充分利用时的经济增长率,最能使名称与含义相吻合。之后众多学者对其概念不断赋予更丰富的内涵。但当一个概念不断赋予新的内涵时,原意就有可能被改变。原来这个概念的名称未必能准确而全面概括其新的内涵。仍然沿用这一概念名称已经不合时宜,有可能被误解或曲解。因此有必要从概念上加以创新。
本文定义的经济的健康增长是指在节约资源、保护环境、满足就业需求的前提条件下,经济长期、稳定、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实现上述要求的经济增长率即为“经济健康的最理想增长率”。其内涵和外延将远超出的“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概念。而这个概念的名称与内涵能紧密吻合,容易被学者、政府官员和普通老百姓所共同理解和接受,更容易施行和接受监督。
当然,由于经济发展会受到内外随机因素的冲击,因此经济的健康运行状态应该是一个区间而非一个具体值。就如同一个健康的人,其血压健康取值是区间一样。本文首次定义“经济健康增长区间”,其含义为在不发生恶性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满足就业需求,经济长期、稳定、协调、可持续发展的要求下,并以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为前提下的经济增长健康运行的区间取值范围。
由于“经济健康增长区间”是建立在“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的基础之上的,而“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其内涵和外延远远超出“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概念。因此不能用传统的方法来估算“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和“经济健康增长区间”,必须创造新的估算方法。
本文首先依据改革开放34年来经济增长率数据做出概率分布图,然后将恶性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因素对应年份的GDP增长率剔除,剩下的就是良性通货膨胀下的经济增长率,接着剔除持续性不满足要求和就业不满足要求的年份,剩下的就是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经济增长率,然后把已有健康年份对应的经济增长率看成从所有健康年份的一次抽样,利用区间估计得到对应的健康经济增长区间的置信区间。最后利用低碳经济约束下的随机变参数系统的状态空间模型,求出在避免恶性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满足就业需要、可持续性、环境约束条件下,中国未来经济增长健康的运行区间。
1.历年经济增长率的概率分布
首先,将1978-2011年中国GDP增速,按组距为2%分组,得到表1。
表1 中国经济增长率分组情况
然后,根据表1作中国GDP概率分布图,见图1。
图1 1978-2011年中国经济增长率的概率分布
2.历年经济增长率概率分布的正态性检验
对一个概率分布做正态性检验可以用Jarque—Bera检验。
Jarque—Bera检验的原假设H0:此概率分布服从正态分布;
备则假设H1:此概率分布不服从正态分布;
Jarque—Bera检验的检验统计量为:
如果统计量的值大于临界值(或对应的P值小于显著性水平),则拒绝原解释,认为不服从正态分布。
应用EViews6.0对中国1978-2011年GDP数据做Jarque—Bera检验,得到图2的检验结果。
图2 中国GDP的Jarque—Bera正态性检验
经Jarque-Bera检验,由于Jarque-Bera统计量的值=0.244793<χ2(2),而对应的P值=0.908656>0.05,在置信度为95%的条件下,无法拒绝正态分布的零假设,故而认为GDP增长率的概率分布服从正态分布。
3.考虑无恶性通货膨胀及紧缩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的概率分布
将发生恶性通货膨胀(CPI>4%)和通货紧缩(CPI<0%)对应年份剔除,剩下的就是在良性通货膨胀下的经济增长率,然后再分组,其结果见表2。
表2 在无恶性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分组情况
由表2作出改革开放以来无恶性通胀和通货紧缩下的中国经济增长概率分布图,见图3。
图3 改革开放以来无恶性通胀和通货紧缩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的概率分布
4.考虑良性通货膨胀、满足就业需要及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健康增长区间的测算
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经济增长率,求得对应的健康经济增长区间。可持续性是可以特指不仅当年的经济运行处于健康状态,而且今后很长时期仍然处于健康状态。从中国经济的实践看,许多年份经常在过热和过冷中相互转化。鉴于实际的经济健康可持续性不长,我们把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暂且定义为较低水平的可持续性(或称为一期持续性),即如果当年是健康状态,下一年仍然是健康状态,则认为当年经济增长具有可持续性;如果当年是健康状态而下年不是健康状态,则认为当年经济增长不具有可持续性;如果当年本身不是处于健康状态则更不具有可持续性。根据这个原则,我们把不具有可持续性的年份删除,留下具有可持续的年份。接着考虑就业因素。由于没有全国性覆盖城乡的失业率的统计,而用就业弹性进行分析也存在局限。2008年第4季度和2009年第1季度,在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下经济增长率低到6.8%和6.2%,给城乡就业等带来巨大压力。为此我们把满足就业最低要求的最低经济增长率设为6%。这样我们在考虑良性通货膨胀、可持续性的基础上再把不满足就业需要的年份数据删去。剩下的就是在良性通货膨胀、考虑可持续性及满足最低就业需求的经济健康运行的年份数据。
由此求得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性发展要求下的经济增长率,在此基础上对数据分组,得到表3。
表3 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概率分布
可以计算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的均值为xˉ=9.95%,标准差为S=1.03%,
我们可以把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和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中国经济增长率,看作从所有经济健康增长年份的一次抽样,根据抽样理论,若总体服从正态分布,在小样本,总体方差未知的情况下,分布。根据区间估计理论,如果总体服从正态总体,总体方差未知,小样本,总体均值 μ在置信度为1-α的置信区间为:
由此令置信度1-α=95%,查临界值表得tα2(6-1)=2.5706; xˉ=9.95%,S=1.03%,
则在95%置信度下的经济健康增长率的置信区间为:
由此得到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及可持续性的经济增长区间的[8.87%,11.03%]。
5.考虑良性通货膨胀、充分就业、可持续性、碳约束下的经济健康增长区间的测定
以上的经济健康增长区间考虑了物价、就业、可持续性等因素,但还没有考虑环境问题。健康的增长还需考虑环境问题,由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主要考虑二氧化碳排放的约束限制。
为研究环境保护低碳经济约束下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可以在传统C-D生产函数Y=AKαLβ的基础上可以构造考虑碳排放的生产函数:
其中,GDP、K、L、CO2为国内生产总值、资本存量、劳动力投入和二氧化碳排放量;α、β为资本和劳动力对经济的产出弹性;γ为二氧化碳排放对经济的影响弹性。
如果能估计出γ(二氧化碳排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弹性),即可知道二氧化碳排放量每减排一个百分点,拉动GDP下降几个百分点。如果再能估算出二氧化碳减排的速度,再乘以二氧化碳对经济影响弹性γ,就可以求出由于完成二氧化碳减排导致GDP下降的速度。
为求解(1)式参数,对两边同时取对数得:
但在实际估计参数时,需要满足计量经济学模型的众多假设前提条件。
由于α+β+γ=1,为避免多重共线性,将β=1-α-γ代入(2)式整理得:
其中,GDP/L表示人均国内生产总值;K/L表示人均资本存量;CO2/L表示人均碳排放量;
为估计参数动态变化,根据汉密尔顿(1999)模型,可得到随机变参数系统状态空间模型[5]:
量测方程:状态方程:
状态方程(5)式描述了变量间长期均衡关系;t为时间趋势,αt反映技术进步状况。
参数α(CO2)表示为二氧化碳排放对经济的影响弹性,可以估算出其值为0.595;
上述状态空间模型用来动态测定碳减排对经济增速的影响。本文使用1978-2009年数据,基期选择为1978年,中国承诺到2020年单位GDP碳排量比2005年减少40%~45%,可以计算2020年中国碳排放量为2005年碳排放量的1.74倍,进而可以计算出的15年间中国碳排放量容许的最大年均增长率为3.78%。而1978-2009年间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年平均5.53%。也就意味着从2010-2020年间中国二氧化碳年均排放增长速度年均下降1.75%。用其乘以二氧化碳排放对经济的影响弹性0.595,就得到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因完成二氧化碳减排而使得中国GDP减速1.04%。
由此,结合前面分析结果,在良性通货膨胀下、满足就业需要及可持续性的经济健康增长区间的[8.87%,11.03%] 基础上减去1.04%,就得到考虑良性通货膨胀、满足就业需要、可持续性和碳排放约束下的经济健康增长区间为8.91%±1.08%=[7.83%,9.99%],而未来在良性通货膨胀、满足就业需求、可持续性和环境碳约束下的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为8.91%。
根据前面的历年经济增长率的概率分布分析,GDP~N(μ,σ2),其中μ=9.97%,σ=2.76%。可以算出GDP区间为[7.83%,9.99%]时,发生的概率:
由此,我们得到在34年的发展历程中,只有24%的时间处于健康运行的区间范围内。这就提示我们将GDP增长率约束在健康运行区间的极端重要性。
本文明确提出了“宏观经济健康最理想增长率”及“经济健康增长区间”的概念,并创造了新的测算方法,首次测定了2020年前,在良性通货膨胀、充分就业、可持续性和环境约束的条件下,中国经济健康的最理想增长率为8.91%,经济健康增长区间为[7.83%,9.99%]。
在实践中由于没有健康运行区间的概念,“十五”和“十一五”期间,全国和各省市经济增长目标都是设定一个点值或最低增速目标,没有限定最高上限。实际结果低于目标值不行,但若高于目标值,则被认为是超额完成任务,就是好成绩,而且超过目标值越多越好,相互攀比。结果使得实际的经济增速远高于目标设定。在制定“十二五”规划时,虽然将全国“十二五”期间经济增长目标降为7%,但仍然没有制定最高限速的上限。而各省制定的“十二五”规划,有三分之二的省份GDP增速目标都高于10%,即最低目标设置都高于健康运行的增长速度的最高上限,而且所有省份都没有设定最高上限。充分说明在实践中并没有经济健康运行区间的概念。这样一些经济增速目标的设定,很有可能像以往一样使得各个省如万马奔腾,相互展开经济增速的竞赛,其结果必然是全国总体增速的无节制推高,使得经济过热的风险始终存在,使得我国经济在“十二五”期间经济实现健康增长和可持续发展变得越来越难。
另外由于受巨大利益的诱惑,一些地方政府即便知道经济增速应该在健康区间运行,他们也未必主动放弃激进的行为。因此这就需要国家制定相关法律、政策及政绩考核体系,来约束地方政府的过激过度行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全国范围内真正将经济增长率定在健康运行的区间内。中国经济长期、快速、稳定、可持续的健康发展才会有可靠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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